22事到临头
叶从蔚借着写信,好歹把心里话吐露出来,换过衣服又恢复了冷静。
有些事情,若是不说,迟早把自己憋疯了。
她坐到院子里的大树下纳凉,跟着司兰一起绣花,静静等待庆宁郡主的召唤。
既来之,则安之。
如此过了一天,及至隔日晚间,庆宁郡主院里的丫鬟果然如期而至。
说是主母有请,让五姑娘过去一趟。
叶从蔚让司兰打上灯笼,随她一起走。
那边正热闹着呢,有叶提乘和叶从芷两人都在。
叶从蔚缓步进去,给父亲母亲、二姐依次打了招呼,随后一旁落座。
叶提乘此时颇有点局促不安,欲言又止,犹豫纠结。
庆宁郡主则容颜憔悴,眼角瞧着红彤彤的,显然没少哭。
反倒是叶从芷这个当事人,相比起来淡定许多,她这会儿不过眉间轻蹙。
他们不开口,叶从蔚就不问。
茶水端上来,庆宁郡主润润喉,才出声道:“蔚儿,你想做王妃么?”
“母亲?”叶从蔚佯装惊讶不解。
她从不这样唤她,只这一次,有求于人。
“秦国公府一直看好你二姐,这半年来走得勤快,我已经口头答应了。”庆宁郡主扯了扯嘴角。
什么时候答应的?不过临时找出来的由头罢了。
叶从蔚也不戳穿她,笑道:“二姐姐玉质兰心,一家好女百家求,属实正常。”
“好女不嫁二夫,我已口头许了出去,不可言而无信。”庆宁郡主看她两眼,“此番正是你的造化,堂堂豫亲王正妃之位,非你莫属。”
“……圣旨上写的可是嫡女。”叶提乘出声提醒。
叶从蔚点头附和:“父亲说得不错,我命浅福薄,如何能替代二姐?”
“蔚儿也是嫡女啊,”庆宁郡主扭头看叶提乘:“侯爷莫忘了,她从出生起就算在我名下。”
“但我们都知道怎么回事……”叶提乘从未隐瞒过叶从蔚的出身。
一旁杵着的老嬷嬷,趁机插话道:“五姑娘连皇子选妃都去了,她就是咱们侯府正经嫡女。”
叶从蔚皱皱眉,看向庆宁郡主:“母亲想让我嫁过去?”
“怎么,你不愿意?”庆宁郡主挑眉反问。
这事轮得到她来拒绝么?叶从蔚的视线转向叶提乘脸上。
父亲有点心虚,但他没有开口阻止,现下坐在这里,已经表明态度。
早有心理准备的叶从蔚,内心无半点冲击。
她抿抿嘴:“只怕豫亲王不会同意,毕竟我不能与二姐做比。”
“这个我自会处理,谁有胆子蒙骗亲王呐。”庆宁郡主见她没有吵闹,心下满意。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尽快找秦国公府,把叶从芷的婚事定下来。
不说聘书吧,起码相互交换庚帖,对外才有说服力。
“娘亲何必铤而走险,”叶从芷忽然开口,“亲王府虽是烂摊子,我有能力料理好它,秦国公府不见得好到哪去。”
“住口,你懂什么?”庆宁郡主呵斥道。
一个有儿子的小公爷,跟花天酒地的亲王比起来,不知好上多少倍,齐宿若是想要,这会儿孩子怕不是几十个了吧!
叶从蔚扭头看了叶从芷一眼,抿抿嘴没说话。
如果齐宿这辈子只是亲王,以二姐的手段,还真不惧。
可他却不是那种安分为人臣子的料。
不过前世二姐的死,是否跟她插手管家有关系呢?致死都没有留下子嗣,估计关系也好不到哪去……
叶从蔚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结局了。
就连聪明的叶从芷都这样,换做她过门,假若没有被克死,多半也是过着冷宫般的生活。
且她没有生母,无人替她出主意,娘家能给的支持也非常有限。
恐怕……只剩下小小的朔哥儿能关心她一下了……
叶从蔚思及这凄惨境地,不由眼神一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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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宁郡主决定的事,叶提乘没有反对,基本等于板上钉钉。
为此叶从蔚多得了一份嫁妆,以主母添妆的名义,实则是变相补偿。
婚期就定在月底,王府唯恐夜长梦多,诸多事宜都加紧步伐筹办。
不过两日,叶从蔚的生辰八字就给了出去,庆宁郡主搬出想好的那套说辞,大女已经许配人家,只剩小女。
亲王府没有长辈,太妃娘娘在深宫,圣上只是兄长,且日理万机。
打理一应事务的是卢管家,他听闻换人时面不改色,毕恭毕敬地表示会如实禀报。
这一去,就是三天没有结果,所有人不免提着心,等待豫亲王的反应。
别说庆宁郡主和叶提乘紧张不已,唯恐被安上欺君抗旨的罪名,就连叶从蔚也不轻松。
一边开解自己认命,一边忍不住希冀,来回煎熬。
司兰和司梅得知庆宁郡主的决定后急死了,赶忙去给叶从蔚求了两道符。
一道镇命,别八字轻给克死了,一道求运,万望事事顺遂,逢凶化吉。
该来的挡不住,三天后,王府那边带着聘书与聘礼浩浩荡荡而来。
这个做法,说明他们并不介意,过府做王妃的是二小姐还是五小姐,只要是侯爷嫡女即可。
下了聘书,两人正式有了婚约在身,定下无反悔。
庆宁郡主喜出望外,有逃出一劫的庆幸之感,什么病痛也没了,很快爬起来重新操持家务,给叶从蔚张罗婚事,加紧定制嫁衣。
妹妹要比姐姐先一步出嫁,也没关系,婚事可是圣上亲自拟旨赐下的,谁敢说三道四。
何况叶从芷也已经跟秦国公府定亲了,不过没有多加宣扬,低调行事。
毕竟庆宁郡主对亲王府声称他们一早说定了,而不是后脚补办的。
于侯府而言,算是双喜临门了,上下忙碌起来,热闹得很。
这时,夹在中间的姐姐叶从菲,就有些尴尬了。
她闷闷不乐,几乎不想出院门了。
“娘亲,二姐和五妹都有着落了,我的事情呢?”叶从菲努努嘴道:“若旁人问起,我多丢人!”
二夫人拉过她,“怎么丢人了,又不是嫁不出去,咱们不急。”
“五妹月底就出门了,二姐也是今年深秋,到时候这府里就剩我杵着了,若我比五妹小还没什么……我是她姐姐!”叶从菲没好气地抽回自己的手。
“不怕不怕,”二夫人安抚道:“若不是你二姐迟迟不定,你早就成事了。”
叶从菲想了想道:“也不能太急,选得人不好……”
“你倒是想得挺多。”二夫人忍不住笑起来。
“娘亲就知笑话我了,我自认没有五妹那运气,飞上枝头做王妃呢!”叶从菲语气泛着酸。
二夫人呵呵一笑:“那算什么枝头,别看王妃尊贵,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叶从菲一想是这个理,索性不说了,她道:“反正以我们的家底,去了谁家都不愁吃穿,图那些虚名确实没意思。”
“你知道就好,到时候你五妹想哭都没人听她哭。”二夫人拍拍她手背。
叶从菲轻哼一声:“那是她自找的,寻着个出门机会就打扮招摇,也不知想招谁的眼睛呢。”
二夫人笑道:“可惜自古姻缘天注定,不该她的就别惦记!”
“上个月豫亲王不是才大出风头么?整个京城人尽皆知。”叶从菲跟着笑了。
为风尘女子做到这种地步,人都称之为痴人,拎不清。
“他们大房光耀,不出风头的人怎么配得起?”二夫人掩嘴轻嗤。
一个女儿做填房,一个女儿嫁浪子,未必有她二房闺女小门小户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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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如何言论,都传不到小小的雨舟院来。
司兰把两道符给装进香囊里,让叶从蔚随身携带。
这还不够,司梅花银子找了个神婆,掐算好良辰吉日,请了一尊菩萨回来供奉。
这种临时抱佛脚的行为,看得叶从蔚无奈不已。
她背着手,看白泥塑身的菩萨慈眉善目,叹道:“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
“呸呸,姑娘说的话不吉利,收回权当没说。”司梅双手合十,虔诚不已。
“放心吧,我不会被克死的。”叶从蔚觉得,自己好歹也能活到十八岁吧?
即便是死,很大概率是被齐宿给处死的。
与其烧香拜佛,不如多加考虑怎样跟齐宿安然相处。
叶从蔚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解释一下陶迟的事。
她处心积虑忙活一场,没捞着好不说,反而惹一身腥骚。
人家如今已是探花郎,跟她相隔甚远、毫无瓜葛,只来得及相识一场,没有发生任何故事。
那么……要从何说起呢?
叶从蔚不禁凝眉犯愁,落在两个丫鬟眼中,自然是一副不情愿的待嫁模样,正巧,叶朔来时也看到这个。
“五姐姐……”他带着小厮来的,手里拿着好些东西。
“朔哥儿,”叶从蔚招招手,笑道:“今天怎么这样早?”
“夫子家中有事,留下功课就走了。”叶朔解释一句,道:“我打算在这吃完饭,晚上顺便练字……有妨碍么?”
他问得有些犹豫,怕姐姐待嫁事忙,没空陪他。
叶从蔚微微一笑,抬手摸他脑袋:“正巧,我也想练字。”
这一回,叶朔没有抗议她的举动,而是扬起脑袋瓜看她。
“五姐嫁出去之后,我是不是很难见到你了?”
叶从蔚闻言动作微顿,摇摇头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按常理想,做了他人妇,就要好好在夫家相夫教子,无事不会经常往娘家跑。
做侯府姑娘都甚少出门,想必王妃上街的机会更少。
那只能让叶朔过府去看望她了,但……是在王爷应允的前提下。
如果她和夫君相处得好,让娘家弟弟时常走动,不过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若是不好,那就什么也别说了,无端找事触霉头,结果只会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