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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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怀安虽然讲的清楚,但是真到了要实地勘探的时候,一切又都犯了难。

大家吃过中饭,素怀安领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去看的时候,才发现因为之前的洪范,在最适合修筑堤坝的河口堆积着从上游冲下来的树木,因为数量不少,光是清理树木就要花费一番时间。

只是这么一番周折下来,也差不多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今年的冬天来的有些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连天暴雨的缘故,等到大家好不容易把河道全部清理干净,差不多也是雪花纷飞的时候。

沿河府虽然不十分偏北,却也不靠南,素怀安知道再过阵子,恐怕河面上就要结冰,她整日里守在堤坝旁边,时不时研究怎么样的堤坝基地,和两岸连接能让这座可拦洪可泄水的坝才能修的更好些,她知道一半从上流下来的水容易受到水闸阻力形成折返水流,特意加固了坝基。

修堤坝的人只要看见素怀安便都干劲十足,好不容易在结冰前,处于靠上位置的拦洪闸终于修了个大概,素怀安在建成那天,还给泄洪闸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化水岩,寓意是希望这堤坝坚如岩石,又可以化去水灾造成的伤害。

冬去春来,等到第二年开春的时候,素怀安又开始拿出画了一冬天的图纸,开始研究如何在下游经常会被洪水淹没的田亩上建立一处分流渠和入海道。

她在需要灌溉处带着大家重新修建小的水闸,在需要灌溉的时候可以打开闸室门任水柳流入田亩,这样一来,百姓无不称道。

只是,春来冬去,冬去春又来,来来回回整整三载才算是修好她初时想要在沿河府做成的事情。

这天跟着累了三年的兄弟们都很高兴,素怀安特地准了他们大假,大家非要拉着素怀安一起去花楼喝酒,花楼那地方素怀安是第一次去,但到底是喝酒的地方,人人都感激素怀安,她也在沿河混的不错,因而也就人人想要敬素怀安一杯酒,她不胜酒力,推脱自己要脱了才跑出来。

谁知道刚跑出来就大吐特吐,吐着吐着她也心里高兴,她知道这是她第一次做成一件工程,原本还打算纸上谈兵一辈子,没想到竟然有这种机会,虽然临危受命,也算是完成的还算可以。

她摇摇晃晃来到最早看的那段泥土堤坝上,脚下踩的是自己修建而成的石板灌铁水面,最后还是不胜酒力,弯了膝盖然后墩身坐在堤坝上,她仰头看着圆圆明月,本以为回想着在季府无忧无略的时光,又或者是在天门山求学的日子,但她却没想到自己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想的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唐月。

她拿着自己监工时候平素会用到的水袋,对着明晃晃的月亮举了举,“喝了,唐月。”

她觉得累,所以她四仰八叉躺在堤坝上,对着一轮明月傻呵呵笑个不停。

“素大人?素大人?”这边厢,芙喜急得不行,他就回家拿了披风的功夫,原本还坐在众人之间的素怀安在他回来的时候却不见了,他一边恨恨自家大人一点都不让自己省心,一边又担心她家除了会搞工程,生活方面简直如一枚三岁孩童的大人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他在空旷的街道上来来回回转圈儿喊,半个城快被他绕遍,可就是找不见素怀安的影子,他回忆起素怀安平日里对着自己做的手工阁楼模型傻笑的情形,忽然一拍脑袋,“对啊,大人应该在那里。”

果不其然,等到芙喜找到素怀安的时候,她正躺在堤坝上呼呼大睡,他直急的想要拍醒他家大人,但又想到这三年来,大人确实辛苦,便不忍心再去叫,只得用披风裹了素怀安,然后背在背上,素怀安瞧着不像是寻常人家柔弱女子,背在背上却并不重,芙喜怕素怀安往下滑,还往背上又重新放了放。

素怀安本来睡的好好地,她莫名就开始做梦,梦这个东西,自从天门山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她原本是梦见和唐月少时跟着段川一起读书,段川趁着夫子转身的时候把鼻子弄成朝天,挤眉弄眼把大家逗得哄堂大笑,被夫子赶出去耷拉着脑袋的样子。

忽然感觉一阵微微颠簸,忽然梦到儿时骑在季严明身上将他当作高头大马骑的样子。

“得儿驾……驾!”她忽然一声大叫,把芙喜吓了一跳,芙喜禁不住止住了脚步,听着素怀安在背上呓语,“驾……骑大马……”

芙喜知道大人在做梦,便又迈开步子,顺便重新把大人往背上放了放。

大人醉的不像样,她不是十分能饮酒的人,芙喜手脚麻利拧干了毛巾,给大人擦完脸和手,鞋袜除了,又收拾了一番,直到给大人盖好被子,这才端着水出去,他照顾大人已经习惯了,有时候芙喜不得不担心大人若是没有人照顾会怎么样。

芙喜出去后,屋子里安静下来,素怀安呼吸匀称,她盖的是不久前芙喜刚刚晒过的棉被,里面充满阳光的味道,她这一个晚上梦到很多很多。

以至于,第二天素怀安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点头疼,她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感觉到一阵头脑眩晕,她使劲拍拍自己的脑袋,想要从疼痛中缓解出来。

芙喜就好像是算好了时间,她刚没拍脑袋多久,经年未修的木门就嘎吱一声响,芙喜正端着蛋汤过来,瞧见素怀安在拍脑袋,忙快走几步把蛋汤放在床边,扶着素怀安,“大人,您醒了啊?”

“醒倒是醒了,就是跟昨天被人打了似的,脑袋忒疼。”她迷糊着眼睛,使劲垂着后脖颈,“我这腰,诶唷,为什么也这么疼。”

芙喜听大人这么说话,简直想翻翻白眼,“大人,您是不是忘了昨天在哪里睡来着?”

“哪里?”素怀安被芙喜说的一愣,“我没做什么……嗯……丢脸的事情吧?”

“那倒没有。”芙喜诚实。

“呼,那就好。”素怀安呼出一口气。

“只不过躺在坝上半宿。”芙喜接着慢慢说出这么一句。

“额?!”素怀安想当场吐血,很紧张地往下问,“当时可有什么人看见?”

芙喜皱着眉头,心想自家大人这头脑,到底是怎么完成皇上任务的,“大人,若是有别的人,您也不会在那吹半宿冷风了,可是让芙喜一顿好找。”

“是吗?啊哈哈哈……哈哈。”

素怀安见芙喜并无笑意,反而有点责备的意思,也就渐渐收敛了笑容,“髯大哥他们呢?”

芙喜便把蛋花汤从托盘里端出来边用怪异地眼神看着素怀安,“大人,您还是快点把汤喝了吧,昨天髯大哥他们就在跟您告别了,您怎么一觉睡醒全都跟忘了似的。”

“啊?嗨,这我……还真的是没有什么印象了。”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全是乌泱泱众人劝酒的可怕画面,她虽然不是那滴酒不沾的主,可是挨不住这么多人都想要碰一个酒盅,她真是打心眼儿里怕了。

“对了,大人,是不是也是该要还京的时刻?”芙喜试探着询问素怀安的意见。

素怀安陡然停下揉脑袋的动作,“什么?”

“回京,大人不是想说没有这个安排吧?”芙喜眨巴眨巴眼睛,蛋汤牢牢端在手中,眼睛死死看着素怀安。

素怀安不禁沉默,确实,季家的案件从开头到现在她还没有一点头绪,之前她全副身心放在修筑堤坝,造水闸,引流防洪中,哪里还能分神去想旁的事情,可她没有时间想却从来不代表她不想,她比谁都更想要追查清楚当年季家灭门案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一个家族一夜之间消失,更因为她是季家案的唯一幸存者。

“大人,您想什么呢?快要凉了。”

素怀安看芙喜一眼,伸手接过蛋汤仰头全喝了。

“大人,您别喝得这么急啊。”芙喜在一旁替素怀安着急。

他等着大人喝完,连忙伸手去接,“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芙喜跟随素怀安多年,他光是凭素怀安喝汤太急太敷衍都能猜中她心里想必有一团乱麻样的东西。

“芙喜,我还有心中未能明了的事,是一定要查查看的,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一起?”

芙喜被素怀安突如其来的认真吓到,登时有些结巴,“大大大……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忽然认真起来说的又是这些,弄得我还是挺……挺那个的。”

“哪个?”

“大人,您到底是要做什么啊?好不容易没有什么阻碍完成了沿河府这摊子烂事,您好歹也算是工部右侍郎,一直在外面不回去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素怀安低下头,瞧着自己的指尖,她肤白,指尖也白,“芙喜,你如果是不愿意趟这摊浑水的话,我不勉强,毕竟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大人,你若是这么说,就是小瞧了芙喜,芙喜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只是大人您到底是要做什么先得让芙喜知道啊?”芙喜立马表明衷心。

素怀安默了默,这才重新抬头,“我想查一查多年前季家的案子。”

素怀安话音刚落,芙喜就倒抽一口凉气,“季家?”

“嗯,季家。”素怀安重复一遍。

芙喜彻底呆住了,缓了半天,他才想起来要劝劝素怀安,“大人,该是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老揪着不放了,这样只会让自己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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