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郭嘉的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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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溪阁内,宾客盈门,风云际会。

郭嘉独自一人往内阁会友而去,此时在他的案前一铜炉内正燃着五石散,一时烟云缥缈,身迷其中。

“奉孝,这五石散虽能解一时之愁续,但终归是虎狼之药,伤及根本,你且需加以控制,及早戒除才是。”荀彧在一旁关心道。

郭嘉向荀彧拱手道,“无妨。”

“唯吸食这五石之散,虎狼之药时,才能压制心中的抑郁。”郭嘉恍惚答道。

荀彧没有再劝,天下大势,诸侯裂土封疆,黎庶深陷水花,郭嘉以虎狼之药,麻痹心疼急首,反而在隐士中蔚然成风。

寒暄过后,荀彧则是进入正题道,“为兄今日来,是奉魏王之命,特邀奉孝入仕。不知嘉意欲如何?”

郭嘉不语,自顾先饮一樽,而后他才唏嘘说道,“今汉室危亡,形同垒卵,外有狼吞虎视,内有七国分裂。嘉之力不过缚鸡,嘉之才不过米斗,实难堪强汉大任。”

“兄长此行恐怕要空手而归了?”

荀彧夸奖道,“奉孝闻达八方,素有才名。世人称之麒麟俊彦,当有救世之能。怎可如此贬低自己,奉孝若入朝堂,则天下能定,万民能安。”

见荀彧在恭维自己,郭嘉反而心绪一沉,他道,“商周以礼治国,得千年日月安宁,汉代周四百余年,行仁政,德厚而孝行,仍宗庙尽毁,轮为世人笑柄。”

“苟利世人,豺狼之心。人心至此,今世之乱,非人所能救,天下大势,非人所能逆。”

这便是郭嘉避世而居,不愿进入朝堂的原因,在郭嘉心里,这个世界的豪强,全是些苟利之徒,为了王霸大业,不择手段,若无明君,郭嘉怎会屈身侍贼。

荀彧与郭嘉齐名,两人并称漠上双壁,交情自然匪浅,而荀彧此行前来拜会郭嘉便是为了规劝郭嘉出仕,与他一齐分日月之清明,开万世之太平,解黎民于危难,有了郭嘉的助力,汉室将又添一分底蕴。

荀彧劝道,“此乃天地大争之世,大地疮庾,生灵涂炭,烨烨震电,不宁不令。”

“值此山河悲歌,正是我辈尚学之士,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夏之将倾,救黎民于水火,开万世之清明。”

“天下重归一统,为人心之所向,奉孝当为天下计,此时又怎敢弃天下万民而去?”

郭嘉看了看荀彧,见他口若悬河,兴致高昂,也不想此时泼他冷水,只顾沉醉于五石散燃烧时带来的清爽神怡之中。

荀彧也不气馁,见郭嘉不答,他仍旧不依不饶,今日便要凭这三寸不烂之舌,说动郭嘉,“普天之下莫非汉土,普天之才莫非汉臣,我辈学士当秉忠贞之志,守谦退之节,匡扶汉室,救济苍生。”

对于荀彧这个老好人不厌其烦的规劝,郭嘉早已见怪不怪,不为所动。

说好的今日相聚只谈风月,不谈天下,此时荀彧再劝,郭嘉好似听得有些烦了,郭嘉却道“你荀彧亦有王佐之才,有你匡扶大汉,汉室将再续百年国祚,即便是在搭上郭嘉,也不过如此。”

荀彧疑惑道,“奉孝何出此言,若汉室得奉孝相助,以你的才策谋略,必然群雄避退,一统山河不过是时间问题。”

此时的荀彧一心想着将郭嘉拉入匡扶汉室的阵营里,却是没明白郭嘉的言外之意。

“你是魏国之臣,还是汉室之臣?你以魏王为君,还是以汉皇为尊?”郭嘉沉声道。

“嘉若去魏国出仕,汉则亡得更快,彼时你还想嘉去吗?”

“非我想让你与曹孟德君臣生隙,你且看他日?”

荀彧不愧王佐之才,郭嘉只是稍微提醒,便犹如当头棒喝,让他恍然大悟。

权利这个东西是最容易让人改变心志的,魏国弱时,曹操的口号便是匡扶汉室,驱除鞑虏。

而在荀彧的筹谋下,此时的魏国,谋臣如雨,猛将如云,山呼万岁,曹操也以有了问鼎天下的实力,更有着一统山河的雄心。

如此一来他荀彧是匡扶了汉室,还是加快了汉室的灭亡?

有他荀彧一人作为谋主,攻于民生政令,魏国的国力已经如此恐怖,若是郭嘉与他并立庙堂,以鬼才之谋,那汉室还有活路?

虽然郭嘉的言语让荀彧有所警惕,但是荀彧心中却不敢向着这方面去想,在他的心里,曹孟德还是那个忠于汉室的魏王。

荀彧只是叹了叹,看着郭嘉陷入了沉思,他没有回答郭嘉的问题,汉室之臣,魏国之臣?名与实之间,不是他只言片语或者心志坚定就能改变的,事实让他无法辩解。

事已至此,荀彧知道邀郭嘉出仕已不可为,随即请辞离去,与郭嘉今日的谈话,也在荀彧的心里扎下一根刺让他的心境发生了改变。

送走荀彧,已是寅时,赢奕的房内动静依然不小,而郭嘉的客舍却是有人接踵而来。

来人赫然是梁国北辰公主,她在屋外偷听许久,郭嘉却也不以为意,此时洛诗推门而入,郭嘉也不疑有他。

“北辰公主深夜到此,与荀彧可为同一事而来?”郭嘉请问道。

“若是邀我出仕,就不必在说了。”

洛诗也没答话,只是自顾走到席位上,往爵中斟酒,轻轻抿了一口才从容道,“良辰美景,风月无双,你我二人先满饮此杯在谈如何?”

洛诗举杯请道。

佳人相邀,郭嘉也来了兴致,他倒是想知道洛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一同举起了酒爵一饮而尽。

“奉孝今日为何不应了张九龄之邀,本宫远远观之,此三人横跨天河而来,必然是为了上朝网罗世之奇才。”

“奉孝兄,若是去往上界,岂不如鱼之得水,如鸿鹄之得天,至此遨游九界,纵横捭阖,名留青史,岂不快哉。”洛诗奉承道。

“苟利天下生以死,岂因祸福避趋之。”

“山河未定,生灵涂炭,入上界求声名,进高堂得文位,士所趋之。但人活一世,名利非我所志。”郭嘉抿了抿斛中清酒,悠悠说道。

郭嘉闻名已久,洛诗也是今日才有机会与郭嘉促膝长谈,对于郭嘉此时的表现,不觉另眼相待。

“那奉孝兄所求为何?”洛诗期待道。

郭嘉心中早有答案,此时洛诗再问,郭嘉却是想也不想的答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建不世之功业。”

郭嘉言简意宏,洛诗犹如醍醐灌顶,这才明白,为何自己许尽了承诺,眼前人仍旧不为所动。

有如此志向的人物,岂是一城一池,一地一国所能困住的。在他的眼里,神州诸雄,不过匹夫尔。

“难道神州大地,无一人可入郭兄之眼吗。”

“自董卓以来,群雄并起,跨州连郡者不知凡几,七雄并立,逐鹿中原,诸侯纷争,乾坤动荡。黎民深陷水火,刀戈不止,荼毒生灵。”

郭嘉讥讽道,“天地不仁,诸侯皆以救世之名,行苟利之事,如何能称英雄,又如何能入我眼?”

“礼乐崩塌,生灵涂炭,此时正需有人站出来,破而后立,重整河山。攻伐由此不止,若世人都与郭兄这般避世不为,何日才能肃清山海,还神州清明?”洛诗反问道。

郭嘉淡然一笑,似乎勘破了整个天地一般,“群雄急利,即便有人能一统天下,那时神州恐怕也已经十室九空。彼时外族虎视眈眈,社稷虽在,山河已碎,若是异族群起攻之,那般时候才是我人族之劫,天地之殇。”

“那奉孝兄,对此乱世,可有解算?”洛诗继续聆听着郭嘉的话,心中震惊不已,若不是被郭嘉点醒,她自然无法看出这乱世之后,人族所面临的可怕境地。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所谓物极必反,物反比极。”

郭嘉直接就套用了赢奕的诗句,自然将注意力却是转到了赢奕的身上,他徐徐道,“你觉得秦奕如何?”

“秦奕如何?”洛诗不解,也不知道郭嘉为何突然提起秦奕,心中细细盘算了起来。

此人一鸣惊人,诗文词赋,气质绝尘。以文士而论,灼灼其才,当世少有。但是郭嘉对赢奕的看好,不仅仅在于惜才,隐隐有些马首是瞻的样子。

洛诗犹疑的打量着郭嘉,也未言明自己的猜测,绞尽脑汁的继续思索了起来。

郭嘉此人,杂学百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阴阳,熟知遁甲奇术,必然是发现了秦奕不同寻常的地方,如此才能这般笃定。

不然以郭嘉与荀彧的关系,荀彧相邀,他断然不会拒绝,两人合力,即便无法匡扶汉室,也能将满目疮痍的河山重归一统。

此时郭嘉将秦奕抛出,洛诗思前想后,仍旧无法通透,只好继续问道。

“先生以为,那小子才是命定之人?天命所归?”

“不如你我打个赌如何。若是你赢了,我便出仕梁国,殚精竭虑,为君分忧。”郭嘉激了激洛诗道。

“却不知奉孝先生欲与本宫赌什么。”得麒麟才子者得天下,见郭嘉松口,洛诗心下大喜,连忙问道。

“不急,且听我把赌注说完不迟。”郭嘉料定洛诗肯定会与他一搏,随即道,“若是你输了,你只需要下嫁与他,你我仍是君臣。”

“好,本宫答应你,就按你说的办。”洛诗大喜道,。

“就赌他的性命,若是半年之内,他不幸夭折,便算你赢,我自起行前往梁国,若是半年之内他还活着,还望公主言出必行。”郭嘉拱手道。

“既然如此,本宫便在梁国翘首,以盼先生北上。”郭嘉此言正中洛诗下怀,杀赢奕他自然不舍,但是将赢奕得到手,正好与她不谋而合。

送别了荀彧,此时又将北辰公主送走,郭嘉路过赢奕所在的闺房,却是听闻那房内隐约有男女低语传来,显然动静未止。

回到阁内,此时的郭嘉志存高远,望着天际外那海天一线。

突然跃起的朝阳似乎有所隐喻,仿若新生,在郭嘉的心里燃起了希望。

还在闺房内翻云覆雨的赢奕,却是不知郭嘉三言两语间,便将其拉人了乱世之中。等待赢奕的不仅仅是未知,同时充满了无数的凶险。

等赢奕睡醒,已是正午,木槿此时这在镜前梳妆。

赢奕则是蹑手蹑脚的拾缀着散落一旁的衣物,昨夜的骁勇早已被他忘在了脑后。

顾辞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切莫忘了锦囊里的鱼鳔,此时将锦囊握在手中,赢奕方才有些后悔,但是木槿昨夜那妖娆的神情,彼时回味又让他陷入迷离。

“公子昨夜可将妾折磨得不轻,没想到今日公子还能这么早起来。”木槿凑到赢奕身旁,扯着赢奕的胳膊说道。

“顾医家今早差人来了口信,唤公子早些回去,她说明日你们要随队回陈国。”木槿靠在赢奕的肩膀上撒娇道,“就是不知今日一别,何时才能与公子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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