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画蛇添足
“我……我只是想要找找东西，我可没有杀人的念头！我只是……”
金老板知道瞒不过去了，不想惹祸上身，赶紧摇头自辩，想要把自己给摘清楚。
“你只是想找到她家的钥匙，对吧？”周尔雅淡淡问道。
“没错，周公子您是明白人，说的一点也没错，她反锁着门呢，我有啥办法？我那天也是头脑发热，一时冲动……”
金老板忙不迭的点头，他其实只是想要迷倒黎宝珠，找找她家的钥匙。
那几天催款催的紧，金老板也真的是头脑发昏，谁知道就惹上了人命？
“你下药之后很害怕，过了许久才想去开门，可是却发现门被反锁了，对吗？”周尔雅又问道。
金老板苦笑着点头：“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在下药之后，金老板做贼心虚，惶惶不安好久，才终于鼓起勇气去推黎宝珠化妆间的门，可惜门是反锁的，他根本进不去。
懊丧之余，他也只有废然放弃。
周尔雅微微一笑，他知道这种人，是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更不敢杀人。
“我真的只是下了药，发现门被反锁，还以为药失效了，是她自己关的门，所以就又回去了，直到晚上她还不出来，才发现不对。”金老板说道。
等到晚上黎宝珠要登台，门还是敲不开，金老板这才慌了神，生怕是自己药下多了害死人了人。
打开门一看，黎宝珠果然已经断气，金老板吓的手脚冰凉，虽说他混场子的，总有心狠手辣的时候，可到底是个世家公子，还没亲自动手杀过人。
幸好手下报告说是勒死，他才没有吓破胆，但也是因为心虚，最后他还是选择了隐瞒消息，想不了了之，直到殷秀秀找周尔雅这事情纸包不住火，他才只能勉强配合。
后来周尔雅与韩虞发掘的真相越多，金老板就越是担心，幸好这两人似乎一直都没发现自己下药的事实，他求神拜佛，只盼蒙混过关。
这时候终于被揭破，金老板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周公子，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绝不会去杀人，如果说错，我确实不该因为气愤而下药，可宝珠毕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舞娘，我们之间还是有感情的……”
金老板现在说起当年情谊来，仿佛都是因为宝珠不借钱，让他气愤才冲动犯错一样。
他现在能说的都说出来，只盼自己与这件事撇清干系。
“我知道不是你杀人，如果你有你父亲的魄力，也不至于将百乐门经营成这样。”
周尔雅语气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充满着讥诮讽刺。
金老板的爹当初也不过是来闯上海滩的乡下人，凭着狠辣与奸猾，白手起家闯出一片基业。如果是老金，那杀人灭口对他来说不过是等闲事儿，就像当年红姑的事一样，轻松就能压下去。
——但现在这位金老板是养尊处优长大，连杀鸡大概都没试过，哪里敢杀人？
百乐门早晚要败落在他手里。
“是是是！”金老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感激涕零，“周公子您相信我就好。”
他一脸谄媚，实在是让人倒足了胃口。
“这么说来，这是一群人做的案？”詹姆斯也是大开眼界，觉得这古老的东方国度果然神秘神奇，他闲时也在家乡看过不少离奇的侦探，但哪有这么诡异的事件？
“有人制造了杀人机器，有人制造了杀人的机会，那还有一个最后动手的是谁？”
他这时候甚至觉得找回失去的死者财物都没那么着急了，这一波三折的剧情，实在让人忍不住想要知道结果。
不过这位黎小姐也太招人恨了，居然这么多人都想置他于死地。
詹姆斯想起往日她来和平酒店时优雅的体态与完美的容貌，背上都禁不住起鸡皮疙瘩。
“杀人，当一切都布置好以后，只要去按动一下开关，就能夺去一个人的生命。”周尔雅的眼神从钟庆身上滑过，落在纪美云的脸上，“在这种情况下，道德似乎没有那么强大的约束力，甚至有人会顺手按下那个按钮。”
据说德国人做过一个心理实验，在空旷的房间里面放一个醒目的按钮，提醒被测验的人一旦按下这个按钮，在别处就会有另一个人死去。
在这种情况下，时间一久，因为无聊而按下这个按钮的受试者居然还不少。
还有一个试验，将一个美女捆在广场不能动不能反抗，来来往往的人渐渐就会按捺不住自己的内心，开始一步步伤害她……
如果对受害者心怀恨意，那撇开道德束缚而杀人的可能性，就更大大提高了。
——当然这些实验未必是真，但却也探讨了一种人类的心理。
当杀人太轻易的时候，当逃脱惩罚的侥幸心理很强的时候，犯罪，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遥远。
“对于当天的凶手来说，看到了钟庆的杀人机器，也看到了金老板下药，看到了化妆室外楼道空无一人。”
“于是，杀人就变得非常简单，甚至顺手了。”
只要拖着杀人机器，走到黎宝珠的门口，将套环伸入室内，套住黎宝珠的脖子，扳动开关收紧。
——不需要五分钟，这条命就被收割了。
然后再扳一下开关，收回套索，这就将痕迹消失的无影无踪，谁都不能找出真正的凶手。
“所以……”
金老板涨红了脸，他下药的时候，居然被人看到了？
韩虞忍不住说道：“能够同时发现杀人机器和金老板的下药，并且有时间在楼道里面作案的，在场只有一位，刚才周公子说的凶手——纪小姐。”
从周尔雅说出真凶时，他就相信是纪美云做的。
他对这样无知无畏的犯罪者，异常的厌恶，用天真和美丽的外表，蒙骗世人，比那些里里外外都丑陋的人，更为讨厌。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纪美云。
是的，周尔雅说了，她是凶手。
啪。
纪美云放下手中的化妆镜，虽然脸色早就不太好看，但依旧强作镇定：“证据呢？没有证据就不能定罪！”
她听人说过，没有人证物证，就不可能定罪。
周尔雅的甜品端上来了，他放下折扇，姿态优美的品尝着甜点，待糖和奶油的香甜在舌尖绽放，顺着喉咙蔓延到胃里，才缓缓说道：“纪小姐，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野心勃勃又看似天真无邪，而且还有足够的心机，在上海滩百乐门这种地方，注定是要飞黄腾达的。”
“可惜，作为一个罪犯，你实在是太业余了，即使是所有人将所有条件都为你准备好了，你杀人的手法仍然太粗糙，留下了太多破绽。”
“杀人机器上，会留下你的指纹，金老板或许之前还想包庇你，可现在他会好好回忆你进出百乐门的时间，也会有其他目击证人来证明你那天下午离去的时间。还有那杀人机器造成的现场，根本没法自圆其说，难道你真的认为，一个人偶，就能把调查引向神秘灵异的方向？”
殷秀秀低低叹了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终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蠢的。”
倒是韩虞默默在心里吐槽周尔雅，平日他对灵异神秘最感兴趣，既然明知道人偶咒其实与案情无关，那还调查那么久浪费时间干什么？
“不对！”詹姆斯皱起眉头，已经全身心投入这个案子里，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周公子你说得对，如果是用杀人机器害死了黎宝珠，那现场怎么会是自缢的模样？如果真是看到那样，恐怕纪美云小姐早就暴露了！”
巡捕房再蠢，也不至于放过那么明显的线索，但在密室中，黎宝珠是自缢的情形，这就给警察有了偷懒的余地。
再加上因为夏天，金老板早早就处理了尸体，也算得上是“毁尸灭迹”了。
“死状和现场不一样，这个推理不可能成立啊！”殷秀秀当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但仔细回忆，好像是哪里不对。
死状与现场不相符，那之前的推理就变成了空中楼阁。
“这个嘛……纪小姐，你要的证据，我已经让人找到了。”周尔雅并不急着回答其他人的话，对蔡副官点点头。
之前他让蔡副官去找的东西，就是这个杀人机器。
纪美云看到蔡副官拿进来的东西，脸色终于变了。
周尔雅又看了眼金老板和一直沉默不语的戚丽玫，淡淡说道，“至于自缢的模样，有人为了掩盖罪行，画蛇添足了。金老板，戚小姐，你们说呢？”
金老板脸色本来就不好看，听到这句话，皱起眉头像是苦瓜和菊花一样。
戚丽玫乍然听到他又点名自己，脸色一白，声音都没发出来，身体软软的向后栽倒，看来又一次要晕过去。
“嗅盐。”
周尔雅平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残酷，根本不让她有失去知觉的机会，戚丽玫觉得他声音仿佛是地狱中来的魔鬼。
第一个出现在现场的金老板，和那天偷偷去了百乐门的戚丽玫，都有机会伪造现场。
金老板作为第一个处理案发现场的人，肯定隐去了一些对自己不利的消息，也一定将下药的茶都处理了，但在此之前，现场其实已经被戚丽玫伪装过一次，这连他都不知道。
而戚丽玫的行踪，很好查到，只要买通她的仆人，就知道她每天单调的生活里，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