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谋布局
成邦人还没有到永安，布局已经开始了。
就在大家的期待中，黑风寨最先到达永安的车队装满了清理出来的之前两位当家和他们的死忠手下手里清理出来的大笔财货。这一次，一直操持着销赃事宜的金戈，仍然按照以前的规矩，按照财物价值的七成66续续出货。第一批的货款到手，他拜访了木恩，从他手里买下了一大套连着货栈、门面的院子。以后黑风寨要不要改名字，要叫什么名字那是两说，但他们现在要在永安城扎下根来了。而这一举动，却是真正让人看到了黑风寨要转型的决心。
其实，金戈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虽然脑子不坏，但主要还是琢磨着修炼、帮着兄弟们找活路等等麻烦事上，对这些有着象征性意味的举动不甚了了。可是，当他泰然地在院子里住下之后，却现永安城里的方方面面，对待他们这些人的态度一下子生了巨大的变化。
城里几个相关的行会都派人送来了开张的贺礼，还询问起他们将来的经营范围，邀请他们一同参与永安城这里的一些同业聚会。杜家也遣人送来了帖子，邀请他们在永安城的话事人过府一叙——这是杜家对待新进入永安城的有实力的商家的惯例，帮助新商家迅掌握本地的基本情况，站稳脚跟，同时，也是一种威慑。杜家四小姐另外还有一份贺礼，只是遣人低调无比地送来，另外，就是让金戈回头和成邦说一声，再约时间聊聊经营上的合作。
以前。永安附近的山贼销赃，基本都是通过两三家固定的商号。这几家商号都掌握在以前当过山贼头目家伙手里，有老了退休然后给家中子弟谋一份产业的，也有在山贼团伙的内斗中败下阵来，却侥幸还能活命的。也有挣够了钱开始洗白的。这些过气的山贼头目在永安城倒是很有共同语言，合伙经营，加上有山贼同道销赃的需求，日子过得很不错。金戈之前没少和这几个商号打交道，销赃的出货价格永远是七成，永远不问别的问题。永远一笔付清。可在金戈住进了永安城的这处院子之后，对方主动派人来，递了信件，表示以后一应交易，大家都按照寻常商家的路数来，也希望黑风寨这边能有管事专门负责这些联络斡旋的工作。商号有需要的东西。也会照此办理，向黑风寨下单子。
金戈直到这时候，才有些恍然，原来自己的身份已经生了变化。以前，他是黑风寨派来永安销赃或者处理别的杂事的，他们哪怕再怎么劫富济贫，再怎么行事有规矩。他们还是山贼，他们是所有商家的敌人。而现在，他们已经是能够占下一块地盘经营的商家了，和大家是同行同业，再不是敌人了。永安的大部分商家，其实真的是希望黑风寨能够好好经营，免得再走回到山贼的老路上去。黑风寨的位置很关键，要是这边能够有一个地方可供修整，永安这边出的各路商队、冒险队，可以多深入十方大山几乎两天的路程。那至少也得是一百多里的深度，算算可是一个相当了不得的面积。更别说在十方大山口上有个安全的落脚点，而不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山贼寨子，让大家心里能有的安全感了。
既然意识到了自己身份的变化，金戈很快就顺应着身份的变化。做起了符合商人身份的事情。他一边打理院子，为以后的经营，也为来往山寨和永安城的弟兄们做准备，一边开始在永安大肆招募人手。这也是成邦、叶依晨嘱咐他做的事情，本来他是准备等下一批物品运到，手里没别的事情了再说。可现在，乘着大家对他们的身份有点认同，进一步加强这种感觉似乎更重要。虽然他会忙得半死，但这种忙碌绝对是有意义的。
黑风寨招募人手的动作大得吓人。金戈处理掉的那些货物又买下院子之后，手里还有二十多万两银子，他直接拨出一半来招募人手。光是各种营建的队伍，他就一口气雇了二十多支，四万两白银，足够雇用这小两千人差不多半年了。这批人在准备返程黑风寨的寨众的护送下第一时间就带着大量的简单的施工器械出了。金戈也随同出，不过，这一次他也就是送到山口，等第二批来永安城的队伍到达之后，就又回到了城里。
这一批运来永安的东西更多。
东西直接送去了风行商会的营地。这批东西让秦丰大吃一惊。秦丰这次带出来的基本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尤其是两艘飞舟上的人。一艘飞舟的损失虽然巨大，但也不是承受不住。事后，他甚至有些庆幸地想着，还好他让飞舟和主队脱离，其实在地面那些大部队并不真正知道生了什么。加上他对飞舟上的人下令封口，风行商会的人虽然对于来回跋涉颇有不满，对于损失了一艘飞舟十分惊惧，但大部分人只以为真如秦丰等人所说，飞舟卷入了山间的乱流，被罡风所袭才出了状况。
黑风寨送来的物资，似乎在佐证秦丰的说辞：没有生战斗，一切都是事故而已。收罗的尸骨没有送进城，而是在城外一处半废弃的佛寺里放置着，送进营地的都是分门别类整理好的各种兵器和财物。至于黑风寨自己需要的东西，比如弩炮、风帆、缆绳等等，全都按照行市价格的八成折算成了银两。
看着有条有理，一丝一毫都没有遗漏的清单，秦丰默然了。这何尝不是一种示威：那么干净清晰的清单，尤其是对武器和别的补给物资的准确估价就足矣说明对方有知兵的人在打理这些，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把所有这些处置好，更是说明对方已经能完全掌握黑风寨的全部力量，并且调配兵力做各种事情的能力绝不缺乏。能有这些水准，哪怕不是什么名将不是什么天才军师。就足够让人头痛了。黑风寨只要能顶过一段时间，一定会越来越强，将来很难有机会再去占据了。秦丰更明白的是，自己虽然可以再去找商会的高层收罗战力，但这次哪怕如此仓促准备黑风寨都能有这种战力。将来自己就算打下黑风寨，那种损失都可以让自己被踢出商会了。暂时，这是他绝对不能忍受的最大损失。
除去这些，还有一个看着极为华贵的檀木盒子。当秦丰打开盒子一看，他越觉得对方的周密。盒子里居然是三枚拳头大的妖核，分别是从冥火蜥。赤炎龟和天火木妖中取出的。这三种妖核正好是火属性的妖核中分别对应着猛烈，中等与温文三种形态能量的妖核。单个的妖核或许并不算是太难得，哪怕如盒子里这样品相极高，完全没有任何破损，甚至很少有杂质的妖核，也不算是完全弄不到。但这三种妖兽生长的地方区别太大。尤其是天火木妖，是绝少数几种由植物生长成类似于妖兽的存在，虽然不能移动，也没什么智商，可天火木妖一直是和各种火属性的群居妖兽共生的，一般能有天火木妖生长的地方，火系能量极为丰沛。所以妖兽要么是族群极大，要么是个体战力强，反正秦丰自己估摸着就算自己的冒险队寻找到天火木妖，不死伤个四五十人是绝对没指望拿下的，更别说还要恰好碰到品相如此好的妖核。这个盒子，至少代表着对方在十方大山里的探索范围是以百里千里计，并且有着极为高的猎获妖兽的能力。这个盒子并不是送给他，更不是赔罪，随着盒子的信件里写得很清楚：希望秦丰能帮忙把这套妖核出手，为黑风寨换取大量资金。或者是别的他们需要的物资。说当然是这么说，但秦丰知道如果自己运作得当，光是这组妖核就能够让楚国的高端妖核市场上小小震动那么一下，给自己带来的好处肯定不会少。这种既是表示休战和友好态度，表示一切都可以合作。又是展示己方实力的小手段，让秦丰顿时觉得没那么肉痛了。能有两三批这样的好货色，自己那艘飞舟也就挣回来了。
“成邦他什么时候来永安？”迅看完了信，秦丰冲着在一边侍立，等着他回话的金戈问道。
“说是就这几天了。少爷说是在准备些有趣的东西，让大家能够对黑风寨刮目相看。另外，寨子里也在讨论以后咱们以后叫什么，要重新准备旗号。然后，咱的铺子才好开张。”金戈如实答道。
“如果你们店里一直有这种货色，那生意做起来可吓人。”秦丰调侃道：“不过，你把这东西交给我，木恩以后不找你们麻烦么？这单子买卖不会很小。”
“木先生已经掌过眼了，是他说交给风行商会处置才能多挣钱。风行商会在京中，在那些个豪门富户那里的人脉可比永安这边的妖核行会来得强，这东西，本地出手也就是那样的价钱，可到了需要的人手里，价钱应该不是问题吧？”金戈看秦丰态度和煦，也就稍微松弛了一些。
“可能吧。这样品相的妖核，又是这样的属性配伍，那是用来炼制上品乃至极品丹药的良选。不过，这一套东西那么难得，就怕那些个修士家族都不见得能很快用得上啊。”
金戈补充道：“那倒是没关系，少爷说了。要是价钱合适，四品以下草药、妖核、妖兽所出的材料，以后可以拿单子来，我们有的还是有些存货的，有些则可以专门去猎获。中阶妖兽上下，都没问题。”
秦丰沉吟着点了点头。金戈告辞离去之后，他翻来覆去地对着三枚妖核看了好久，这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身边跟随了十几年的老仆有些不解地问：“老爷，您这是怎么了？那么多好东西，他们能拿在手里，这不是挺好吗？他们看起来还是很愿意和我们打交道的，有生意做总比打生打死好啊。”
秦丰苦笑着说：“打不过，或者打着不划算的时候，当然是做生意好。本来我还觉得，如果他们是祖上传下来些好东西，那也正常。可这三枚妖核。如果我没看错，取出的时间前后不过四个月，而且，看手法，应该是同一个人取出的。对方……在这四个月里。至少是转战了两千多里，才能做到这一点啊。整个大楚，有多少个队伍能做到这点？”
老仆张口结舌了半天，这才说：“乖乖，怕不是要一帮完神期的高手组队吧？”
“那天我面对着成邦，他们那边戒备保护着的。最多也就是激气后期。这种场合，应该不会再藏着什么高手了吧？”
老仆讶异道：“如果是这样，那等他们有了完神期的高手，还不知道要厉害成啥样子。大山里怕是没多少妖兽能全身而退吧？”
秦丰摇了摇头：“除非是高阶中尤其厉害那些，不然应该是很难幸免了。妖兽虽然厉害，但毕竟是不够聪明。一旦被围剿很难幸免啊。”
老仆愕然。
“和他们合作，看起来好处的确是很多的样子。虽然被他们阴了这么下有些不甘心，不过……我毕竟是个商人，想太多了也没用呢。”秦丰叹了口气：“看起来还是和他们搞好关系比较重要啊。要是能学到几手就更好了……”
金戈不知道秦丰有怎么的心路历程，但他却能感受到礼物送过去之后秦丰的震荡。而他，此刻却也越熟习了作为一个“商务代表”的工作。
在阻击风行商会的十五天后，成邦才施施然地来到了永安。
金戈带着几个手下在城门外迎接。远远地。就看到了黑底，有白色滚边的旗帜。旗帜上，绣着一对白色的老虎，一只跃高一只伏低，自然是大白、小白这两个家伙了。把老虎绣在旗帜上，倒是许许多多山贼字号的做法。不过，绣工和材质自然就不必提了。山贼和他们的亲眷里或许有精通女红的，但限于眼界，绝对接触不到那些顶级的针法。可现在的这面双虎旗上，两只白色老虎就像是要从旗帜中窜出来一样。活灵活现，眼眸更是有一种慑人的力量，好像从任何角度看，老虎都像是双目盯着你一样。
这就是以后咱的旗号了，大家不由得心想。金戈更是直接迎了上去。
“少爷。金戈在此恭候多时了。”
“金戈啊，看你送回来的消息，院子那边都安排停当了？”
“那是自然，在这边那么多天，也就这些事情，再做不好多说不过去啊。”金戈见成邦直接问起了院子的安排，爽朗地回答道。
“那赶紧，咱先到自己的地方去落脚。”成邦笑着说。他一招手，车队继续滚滚向前，他却是和成邦一起先在路边稍停，聊上那么几句。
“少爷，这旗号真是威武啊。”金戈的目光完全被鲜亮的旗帜黏住了，扯都扯不开。
“黑风寨以后改名叫黑山堡了。这旗帜可是婉儿绣了让大金送来的，刚好能赶上用。”成邦对这面旗帜也十分满意，甚至可以说是喜出望外。婉儿从很小很小开始就给叶依晨当侍女，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女红不错，以前在林子里有什么缝补的活计都是她一手包办。大概是从来没有机会施展绣工，大家从来没想到身边居然藏着这么一位高手。更有趣的是，婉儿这次做这面旗帜的绣工并非是越国本地的手法，更接近楚国北部靠近海边那一带的技艺流派，是一个被称为“金错针”的流派。“金错针”的绣工尤其绵密繁复，立体感强，对线的材质、颜色极为挑剔，一直都是楚国宫廷御用绣品的重要却永远产量不够的一支。有了这面旗帜，似乎更坐实了他们这些人乃是楚国本土在朝局斗争中失败的世家子弟的一面。
婉儿虽然心思细致，但做这面旗帜的时候可没想到这些。只是恰好手上有非常合用的材料，又是太长时间不上手刺绣，一时技痒罢了。之后到了叶依晨手里，才现了这个巧妙之处。不然，一大帮糙汉子，哪里懂什么刺绣呢。这面旗帜用的材料，从黑色底料，白色滚边一直到用来刺绣的线，全部都是十方大山出产，来自几种还没有达到妖兽级别，但生态也已经和普通种类截然不同的蚕的身上。这种蚕可以通过不同属性的妖核、晶石，饲喂出不同的颜色，结出不同颜色的丝线来。他们一路行来，在小金的地盘上刚刚安顿下来，自然不可能有这样的功夫自己培养。但婉儿他们一帮留守的人，却在最近的出巡狩猎中现了一小批这样的蚕，勉强凑够了这么点丝线，正好让婉儿挥这么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