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家事 问心有愧 第四十八章 百花
沙州的建筑多粗糙,也少有京中那般的奢华,一切以实用为目的,多是平顶,莫说是雕纹,连用料都普普通通,王腾来来去去也住过几次,还是很不习惯,总是想念京中的乐子,便是眼前有蔬果珍馐,亦是味感嚼蜡。
只是他毕竟是个有能力的百户,心里再如何不屑,面上依旧乐乐呵呵的。
沙州地处大夏最西侧,连通陌州的关口只有武王关,那是以圣上兄长冠名的险关,其人与秦王一般,俱是人上人。和眼前的这个一比,不……光是比较本身就是对武王的侮辱。
“王大人,蔬果乃是风州加急送来的,尝尝?”
王腾做出一副感动的样子,摘了颗青果,“嗯?这味道很是鲜甜……小公子有心了,怕是花了不少银子。”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汉子,单以相貌来说和公子实在是沾不上关系。
这人生的高大,约有近七尺,浓眉大眼,皮肤呈褐色,声音却还有点稚嫩,“王大人喜欢就好,阿爹说了,京里来的客人得招待好,不能怠慢了。”
看得出,他对王腾的称赞很满意。
“鄙人区区一介百户,哪里当得起小公子如此称呼,折煞了,折煞了。”
“欸,我恶砮看人少有出错,既然百户大人不喜俗礼,你我兄弟相称,如何,王大哥?”
“这——恭敬不如从命。”
王腾拱拱手,他自思主上还有需要用到沙州的地方,是以会尽量避免得罪对方。
“听闻……王大哥,嗯……之前在禁卫待过一阵子?”
恶砮沉吟了一会儿,问道。
王腾嘴角挂起一丝笑容,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恶砮情知自己有些过分了,忙站起身,“王大哥勿恼,小弟实在是有件紧要之事,不得已——”
王腾心下对这小公子倒有点改观了,原以为只是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没想到还有点城府,套了半天近乎,就是为了最后一句话。
虽然手段嫩了些,到底是沙州偏远之地,养不出能人也可以理解。
“过往之事,不提也罢,恶老弟有事,但说无妨,愚兄若能帮得上忙,绝不会推辞。”
恶砮见对方如此爽快,不禁哈哈大笑,
“好!好!我早知王大哥胸襟开阔,是个豪爽之人,定能解了我的烦忧!”
恶砮绕着墙,走了好几圈,终于是停了下来,“未知王大哥对百花盛诞,了解多少?”
这边王腾还担心眼前的家伙问什么机密,想着要紧处该怎么敷衍比较好,闻言一愣,心中如万千飞马呼啸而过。
尼玛西戎王子也是,沙州公子也是,你们一个个是X虫上脑,脑子里全是女人吗?!
人家圣上设百花宴是为了用这些女人的命数延长国运啊……有大用处的!
眼前这小公子的心思,他倒也不是不理解,只是出身平民,背景不同罢了。他花了近二十年才有如今的地位,而且其中还有不少运气的成分。是以他一直想着往上爬,为了获得更多,叛出黑衣禁卫,另投新主,才有百户的位子。
说句不客气的话,他舔了二十年的血,才有资格和眼前的二世祖坐一起聊天,想想也是凄凉。
“恶老弟,怎的问起这个?”
心下一阵鄙视,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王腾问道,
“不瞒老哥,小弟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家里推了几个,不是皮肤粗糙,就是长得平常,实在是没有多少兴致——”
王腾心说你也差不多脸大皮糙,还好意思鄙视别人?
不过想归想,话肯定不能这么说。
他对于女人兴致不大,有了瘾头去风月画舫住几晚就足够了,娶妻这个主要看对方的家世,若能提供一些帮助,容貌什么的他就不太介意了,但眼前这个二世祖不一样,估计是见识太少,所以……嗯,也挺不容易的。
那边恶砮完全没有注意到王腾的神色变化,依旧滔滔不绝道,
“王大哥你是不知道,前两年,沙州那全老鬼家的小儿子娶了个漂亮小娘子,那个水嫩的,我在沙州二十多年,愣是没看过一个能比的,打听了半天才知道,那女人险些选上百花盛诞,当时我就留了心思,这不,老天有眼,把你赐给我。”
王腾只觉一阵恶寒,“打住,打住,老弟,我懂你意思,懂了!”
恶砮也觉着有些过了,很不好意思的重新坐下,静待王腾的下文。
“嗯,从哪里说起……依照恶老弟你的理解,其实也就是圣上选了一批漂亮的女人为大夏祈福,标准……严苛了点。”
王腾觉得对眼前的二世祖不能说的太复杂,不然听不懂就算了,多出误会就麻烦了。
“我听昔日东家的管事提过,这姑娘家过了二八年纪,大体也就有了轮廓。有那五分姿色,平平庸庸,五官无大瑕疵,青春年华,打扮一番倒有些亮眼之处。
六分姿色,或是容貌,或是身段,稍有过人,但难称美人,只是较之寻常女子要高过一筹,若在寻常村落,或是边境城池,倒也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七分姿色,肤白貌美,身姿高挑,或者有其他极为出众之处,无论放在哪里,都能让一般人成为陪衬。”
说到这里,王腾一笑,
“有个趣事,倒也不怕恶老弟笑话,百花盛诞之前,不少姑娘家自认有七分颜色,觉得正值芳龄,打扮一番,铁定是高过常人一等,险些闹出事故。只是七分,七分,百里挑一都算少了,哪里是她们想的那般简单。”
这话出口,恶砮是心有戚戚焉,之前他就对着某个世交家的姑娘说了实话,险些被老鬼揍了一顿,原来还道是自己的问题,现在看来天下女人皆是如此啊。
“些许玩笑,我观恶老弟所思所想,定是不简单的……”
王腾接着道,“七分之上,尤有八分,容貌精致可人,肤白水嫩,此等女人,便是一城之中,亦难寻多少,纵使京中风月头牌,亦难胜之。一者需要天姿,二者需要温养,我曾听闻有家世者,得一美妾,若有女儿,便要从小娇养,每日以香汤沐浴,少近日光,罕有徒步,如此十余载,或有机会成此一人。”
“那百花宴,俱都是这类姑娘?”恶砮急不可耐道,
王腾摇了摇头,
“百花盛诞,任一女子挑了出来,放在一处,都能稳稳压过八分一筹,就是万里挑一都显得苍白浅薄了,此种女子,若无机缘,便是世家大族子弟,穷一生之力,亦难见一面。仅此一眼,世间凡花,再难入心。
这类女子,那盛诞上合共选出了……一百人。”
“九分,九分,于我却是十分完美了。”
恶砮一时只觉口干舌燥,坐立不安,细细一想,那全老鬼家的女人怕是七八分,百花盛诞中任一女子,都不输于她,又想到她们俱是有金佛寺术法庇佑,难以接近,心中又是懊恼不已。
王腾见恶砮如此行止,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老弟,愚兄知你所想,亦有一策,可解相思之苦。”
“大哥且说来听听!”
“盛诞虽负百花之名,个例却有高低,金佛寺主持曾以银,金,玉,三种小令赐予宴中绝品。”
王腾缓缓道,
“银为‘冰清玉洁’,乃雪岭药仙弟子之一,据闻仅远观,可定神;
其上有金,名‘花容月貌’,姿婀娜,舞妖娆。”
王腾顿了顿,见恶砮已有失神之象,才接着道,
“最上为玉,一者‘倾国倾城’,为秦王义女,见者若有财帛,愿献家财;若有城池,愿抵城池。圣上曾戏言,此女入宫,怕是君主无心国事,倾国之难将起,是以断了王孙贵胄的念想,波及了不少人。”
倾国倾城,秦王义女?恶砮念了几遍,的确是有些印象,不过他没出过沙州,是以知道的不多。
“秦王义女常住雕楼之上,游赤水,巡四洲,若非机缘巧合,怕是难以见到。不过那玉令另外一人——”
王腾待吊足了恶砮的胃口,才道,
“‘闭月羞花’,为洛家赤水现任统帅,其未有秦王义女般温养,只因洛家曾得妖兽‘凤凰’之血,身异常人。此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身血煞之气可隐月羞花,故得此名,你若见得此女便知道,怕是倾国倾城在旁,亦要被其盖去风头。
只因她的身边,站不下其他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