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1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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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演得很好，情感细腻，表情自然，林叶离远了都能感受到纪轩身上流露出的矛盾和焦急，不由揪心
最后纪轩在夕阳下回望身后的教学楼，内心独白。
“谁能保证17岁青春的每一件事都是正确的呢？什么是正确？
“哪怕一切都是假的，但一切都是好的，那就告诉自己一切都是真的。
“很想回到过去，也许都是因为现在不够好。
“知道未来，每一天只是等待；不知道未来，每一天才是期待。”
就像石子砸到平静的湖面，林叶的心被触动，或许是这几句话，或许是纪轩无力的身影。
纪轩是个好演员。
晚上，在当地一家农家宴酒店，陈导为大家接风洗尘。
“我们叨扰陈导了。”陈墨带着众人起身敬酒。
陈导已50岁，是个态度随和、说话风趣的前辈，该拿的奖都拿了，现在拍电影纯属消遣。众人简单讨论了一下明天mv拍摄的时间地点，一顿饭吃得很融洽。
饭后店家安排了助兴节目，一位身着飘逸古装，头梳双髻，容貌秀丽的女子抱着琵琶娉婷而至，轻轻坐到大堂中央的座椅上。
她看上去25岁左右，有着少女没有的成熟美感，双眼睛尤其含情，偏偏又给人以清雅之感，矛盾的气质倒让人移不开眼。
她似有些羞怯，不敢看四周，只低头调试琵琶，露出秀美的脖颈线。
她身上有空谷幽兰的独特气质，与饭店有点格格不入，甚至与这个小镇、郴州市都有点违和。因为这位姑娘，叫人感觉她不似现代社会的人。
林叶对她莫名有些好感，心中升起想和她亲近的冲动。
这个念头一升起，林叶自己也很惊讶。
为什么自己会被一个陌生人如此吸引？
女子开始表演。
“铮铮”两声扫弦后，大堂沉静下来。
女子轻启朱唇，声音婉转如夜莺。
“小女为大家献上一曲，《棠梨煎雪》。”
手轻轻扶住琵琶，女子且弹且唱。
“青鲤来时遥闻春溪声声碎
嗅得手植棠梨初发轻黄蕊
待小暑悄过新梨渐垂
来邀东邻女伴撷果缓缓归
“旧岁采得枝头细雪
今朝飘落胭脂梨叶
轻挼草色二三入卷
细呷春酒淡始觉甜
“依旧是
偏爱枕惊鸿二字入梦的时节
烛火惺忪却可与她漫聊彻夜
早春暮春酒暖花深
便好似一生心事只得一人来解
岁岁花藻檐下共将棠梨煎雪
自总角至你我某日辗转天边
天淡天青宿雨沾襟
一年一会信笺却只见寥寥数言
“雨中灯市欲眠原已萧萧数年
似有故人轻叩再将棠梨煎雪
“能否消得
你一路而来的半生风雪”
林叶眼前浮现出两位两小无猜的女孩，自总角孩童时分相识为好友，相依相伴。至少女手帕掩面，悄悄在墙角偷看哪家少年儿郎，互相打趣调笑。再至纷纷嫁为人妇，却仍常一同于树下养蚕纺织，看护儿女，边劳作边同身旁女伴倾吐心事。
这等两位古代普通女子间的宝贵情谊被轻轻吟唱出，如同浸香的宣纸、甘冽的清茶，所谓雪花秘扇之情，大抵如此。
如此有意境的曲子，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林叶第一次听到这种古色古韵的曲调，看着女子的背影，第一次对人产生强烈的好奇。
如果有机会，他想认识这个气质独特的姐姐。
第二天，众人前往第一个拍摄地。
第一组镜头就在纪轩电影里的学校，这时正值寒假，学校里空旷旷的。但走廊里的荣誉榜、校园里的宣传栏还是带来了扑面而来的校园气息。
天气不错，冬日的太阳久违地露了脸，风停了，空气终于不似昨天刚来时那么湿冷。
第一个场景在教室。
拍摄服装是校服，林叶换上白色上衣黑裤子，胸前搭一条领带，简单化化妆，一个气质干净的少年就走出来了。
造型师赞不绝口，“你气质太合适了。”
林叶笑笑，“谢谢哥。”
“我是说真的，你身上有天生的学生气，特别适合这种形象，气质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弟弟以后考虑考虑进军演艺圈吧，你光站在镜头前啊，保准就能收获一大批粉丝。”
林叶礼貌道谢，但心里并未深思，演员这个职业绝不是光靠脸的，他毫无表演经验，因此也从未考虑过演戏。
来到拍摄的教室，其他人已经到了，道具组还在布置场地，摄像在调整角度。谭笑无聊地捧着游戏机厮杀，安子晏无所事事地看着窗外，顾枭哲显然等得不耐烦了，扯着领口的领带。
林叶走进来时空气安静了一下。
顾枭哲盯着林叶，眼神闪烁。
安子晏原本坐在窗边懒洋洋地支着头，此时也坐直身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有人窃窃私语，“这是剧组的新演员吗？”
旁边人回答是他k·j·i的人。
那人满脸诧异，“和咱电影的气质真贴合啊，应该来演个角的。”
同伴不置可否，“非科班出身的演员，陈导不会考虑。”
那人满脸惋惜，“气质是真的合，可惜了。”
林叶听完执行导演的讲解，又走了遍过程，便无所事事地等着正式开拍。陈导还不是太满意场地布置，一直指挥着调整。
他闲下来，四处环顾有没有什么能打法时间的。
回头一看，宋书渊正帮着道具组在教室后方写黑板报，他写得一手好字，一笔一划赏心悦目，道具组的小姐姐们站在旁边满脸崇拜。
林叶见还有半块黑板没写，上前，“需要帮忙吗？”
道具组的姐姐十分高兴，指着右半边黑板，“那半面，拜托你啦。”
林叶捻起一支白粉笔夹在指间，看向她，“写什么？”
“随便来！校园气息浓一点就好啦。”
写什么好呢？
林叶看着黑板，宋书渊正往黑板上誊写《17岁》的歌词。
在mv里，宋书渊的角色是一位品学兼优的学长，此时他鼻梁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同样的半袖白衬衣、黑裤子、白球鞋，往黑板上抄写的侧颜沉静，气质和形象十分贴合。
本次是宋书渊为《17岁》作词，根据电影的剧情作写，歌词含蓄委婉、很有画面感，获得了业内作词人的赞许。林叶读着黑板上宋书渊一笔一划写下的粉笔字，体味着其中的酸涩和欣悦。
青春就像一枚青果，有着成熟年纪没有的清新，和懵懂幼年没有的微甘，正是对什么都新鲜好奇的好年纪，也是最容易浮光掠影、匆匆错过。
词写得真好，好到他一个没有过青春的人，有感到其中的幸福。
道具组小姐姐要校园一点，他怕是要让她失望了。
他从未体验过无忧纯净的校园生活，9岁前，他是黑暗里无人理会的小孩，9岁后，他是黑暗里被迫成为的筹码，那种羞怯的、飞扬的、有操场的汗水、和酸甜汽水的、少年少女们的校园生活，他从未踏入过。
化妆师说他有天生的学生气，他只当是随口玩笑。
可眼下气氛真好，林叶闭上眼睛，片场的嘈杂渐渐远去，耳边只剩下宋书渊的粉笔在黑板上“哒哒”的书写声。冬日的阳光微弱但温煦地抚摸着林叶的脸颊，他仰起头，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细小粉笔灰尘，窗外的白杨树只剩光秃秃的枝桠，在日光中立出半明半暗的冷淡剪影。几只麻雀从枝头跃上窗台，小脑袋灵活地来回转。木桌、板凳、讲台、黑板、粉笔盒、雪白的墙壁、墙上挂着的的大三角尺，从未有过的体验感一波波袭来，刺激着他，莫名的情绪在胸膛涌动，让他有提笔写点什么的冲动。
他不知道，他和宋书渊穿着白衬衫校服一左一右站在黑板书写前，画面感太和谐美好，已经有小姐姐偷偷身后在拍照录像了。
随着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林叶抬手，在黑板上落下第一笔。
“我的你的他的风景。”
他停顿一下，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写下这样一句莫名的话，一时顿住。
扭头看向窗外，今天天气晴朗，空气透明度不错，远处市中心的高楼依稀可见，玻璃幕墙影影幢幢，只是离得太远，看不真切。
在一个城市的远郊，望着整个城市，会有种旁观者的奇特感觉。
在远处那片高楼中生活的人们，在想着什么、做着什么？
他们会知道，这个城市有一片远郊，远郊中有个小镇，小镇唯一的中学，一个普通的教室里，他，一个自他乡偶然闯入的外来客，正看着他们身处的高楼林立，猜测他们在做什么吗？
他抬手写下第二笔。
“哭的笑的梦的心情。”
“那一天城市突然间变透明，
光阴深处一声叮咛。”
他继续写着。
“人生天地忽如远行，
秉烛一瞬柳暗花明。”
他的脑中忽然闪现了昨天酒店大堂那位手抱琵琶吟唱的姑娘。
“拍过百尺栏杆，迈进千年门庭，
我终于睁开眼睛。”
仿佛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心情，全新的体验感刺激着他，澎湃的感情在体间不停流泻，粉笔在黑板上起起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