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王图霸业,浮生若梦
陈善睿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跃马横刀驰骋沙超麾下精兵强将如云然而,那一身他最最心爱的甲胄和宝剑,永远是她亲自为他擦得亮闪闪的和那些含泪送夫出征的女子不同,当他出征之际,他的身边还永远伴着这个一身大红的飒爽身影!他和她并肩作战,一块月下练剑,膝下儿女环绕欢声笑语,每一天都是过得精彩快活,每一刻都是刻骨铭心他还有严厉却疼爱自己的父亲,温柔敦厚的母亲,情分深厚的兄弟,誓死效忠的部属,可是当有一天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了!
空落落的屋子里没有妻子儿女,没有父母第三百六十三章 王图霸业,浮生若梦兄弟,更没有部属,没有一个仆从,甚至连飞鸟蚊虫都没有!偌大的地方没有一丝一毫的活气,只有那飞檐斗拱的华屋美室,只有那些富丽堂皇的家具摆设,然而他却无论在里头转多久都找不到门,甚至连仿佛轻易可以攀登的高墙也无法逾越,他只是一日复一日地憋在这看似豪宅大院的地方团团转,纵使憋疯了也出不去!直到有一天,什么办法都尝试过了的他终于拿起了一贯最珍视的宝剑,在端详良久后将其横在了颈间,随即重重横拉了下去
那一刻,他只觉得整个天地都瞬间昏暗了下来,但心头却只余下了解脱的轻松恍惚之间,他仿佛喃喃念叨了一个名字
“王凌……”
“陈善睿,你给我醒一醒!”
当这一声熟悉而又陌生的大喝陡然之间传入耳畔的时候,陈善睿顿时打了个激灵眼皮子发重的他缓缓睁开眼睛当光线入目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刹那间闪过的疑惑——他怎么没死?
而下一刻,他便看见了床头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第三百六十三章 王图霸业,浮生若梦的人尽管每日总会看见,但和当年定远侯府初识后来又洞房合卺结为夫妇新婚燕尔的时候相比,王凌早就没了最初那敢爱敢恨的样子,脸上多半只是冷淡和漠然可此时此刻的她眸子分明红肿,脸上满是狂喜,甚至在自己努力想要看清她的时候,还能清清楚楚看她那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的泪珠完全愣住的他甚至不知道,一个又干涩又沙哑的声音是如何从喉咙口迸出来的
“凌……”
听到这一声唤,得到消息后便慌忙赶到了东宫,一连守了三个昼夜的王凌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整个人几乎瘫倒了下来她一手扶着床架子,眼睛死死盯着面容枯槁的陈善睿,又紧紧咬住了牙关,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方才骂出了声:“混蛋!”
她明明已经彻底心灰意冷,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管他的事无论死活都不管,明明连那些府中的姬人都懒得理会,明明已经打算只教导好自己的儿子,让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可当章晗派人告知陈善罨然在雨中晕倒,又被人送进了东宫的时候,她仍是毫不犹豫地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得知陈善睿高热不退汤药几乎都不管用,她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守在旁边,横竖闻讯的皇后傅氏已经把她和陈善昭的儿子陈昂接到坤宁宫去了
听到这一声咬牙切齿的混蛋,陈善钼才恍然惊觉这并不是梦自己也并没有死尽管脑袋还是昏昏沉沉,浑身上下酸痛难当,但失去知觉之前的经历仍然一点一滴回想了起来他艰难地支撑着想要坐起身,可只是稍稍一用力,整个人就重重瘫倒在了床上
“都这时候了,还逞强你是想找死吗!”王凌怒瞪了陈善睿一眼,本想起身去叫御医来,但突然又回身坐下,冷冷地对陈善睿说道,“别自以为是从小练就的好筋骨就糟淘己,你这一次整整昏厥过去三天,你知不知道东宫上下为了你的病给折腾成什么样了,知不知道父皇母后都来看过你,知不知道连御医都险些立下军令状,治不好你就得集体吃挂落!陈善睿,我最后再说一遍,要是你还这么只知道酒色,我就和你……”
说到这里,王凌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背被人轻轻按住了那一层掌心上的厚厚老茧让肩膀一僵的她随之松弛了下来,于是,刚刚到了嘴边就已经犹豫起来的那和离两个字自然更加说不出来了见陈善睿蠕动了一下嘴唇,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她记起刚刚陈善瞌一开口迸出来的那一个凌字就是极其轻微,想了想便把耳朵凑了上去须臾,她便听到了那仿佛竭尽全力的三个字
对不起!
眼睛一瞬间格外酸涩的她强忍落泪的冲动,好一会儿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别转头,用竭力平静的语调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只是为陈善睿掖好了被子,她便匆匆起身到了门口可是,才打起了那一层夹门帘,她就看见了正站在门口的章晗和陈善昭见这夫妻俩面露微笑,她不禁生出了几分心虚,紧跟着方才强作若无其事地和两人打了个招呼,冲着另一边两个内侍叫道:“快把御医叫来,燕王殿下醒了!”
直到王凌很不自然地和自己二人又说了两句话,继而转身回了屋子,章晗和陈善昭却并没有立时去看陈善睿,而是出了这西暖阁等回到了丽正殿,章晗方才微微笑道:“咱们来得还真是巧看这样子,四弟和四弟妹想要和好如初,总还是有消的”
陈善睿和王凌会落到如今的地步,大多数都是因为陈善睿的野望,以及和野望不相称的幼稚,这一点陈善昭当然有数想起乾清宫送出来的消息,陈善睿竟然已经打算就藩,尽管最初说的是北京,可北京之外的北边其他地方都可以考虑,只是父皇却因此大发雷霆,甚至还提到了云南湖广之地,这才让陈善瞌魂落魄,他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陈善钋从小受惯了父皇的偏爱看重,按照一句更通俗的话来说,便是受惯了君恩雨露,却从来没遭受过雷霆闪电,只消这次能够明白过来!
既然人都醒了,此前又已经在东宫逗留了好几天,在御医再三保证无事的情形下,王凌方才打算把陈善畈回燕王府临出宫之际,皇帝陈栐和皇后傅氏一块莅临东宫,前者对陈善罨然发作的这场高热颇有些愧疚,但身为君父,面上只是淡淡地说了些宽慰的话,而傅氏亦是更多地叮嘱了王凌几句,最后到床前坐下,轻轻拍了拍陈善睿的手
“记住教训,日后别逞强,你不是铁打的,自己的身体要放在心上!”
“谢谢母后”仍旧有些虚弱的陈善睿动了动嘴唇,吐出了这四个字,随即又用期冀的目光向皇帝看了过去见父皇的目光正好落在了侍立在陈善昭身侧的陈曦身上,他的目光不禁黯淡了下来,随即才轻声说道,“儿臣皮粗肉厚,没事,父皇母后请回宫吧”
陈善昭发现陈栐临走之际,还回头看了一眼,哪里不知道父皇怜惜儿子的那心思,可见陈善睿只是惘然看着头顶的帐子,他也就没有多嘴直到和章晗一块送了陈栐和傅氏回宫,又回到了春和殿西暖阁,他和章晗并肩来到了床前,随即便开口说道:“四弟妹,我和四弟最后说两句话”
等到章晗拉了王凌出去,陈善昭方才开口说道:“四弟,我们是兄弟,有些话我就不想多说了我知道,我不如你从前跟着父皇出生入死战场立功,但我十二岁入京,直到成婚,在京城整整呆了八年你在京城憋了六年便已经憋不住了,你大约不会知道我孤身在京的那些年是怎样难捱我不想替自己表功,只想告诉你,这世上难的不是你一个人!就只说四弟妹,她和唯一的亲人定国公分开了这么多年,在去年终于平安生下昂儿之前只有你这个倚靠,可你都做了些什么?难道她就不难过?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而在门外,章晗亦是轻声对王凌说道:“心结易结不易解,这话对于你,对于四弟都是一样的我知道你的脾气,劝谏四弟的本意更是好的,但刚则易折,有时候你板起脸训人之后,也不要对他过于冷淡了你不要忘了,四弟哪怕在昏迷不醒的时候,叫的也只有你的名字”
王凌被章晗这么一说,想起陈善钛来之前的那一刻,确实在喃喃自语叫着自己,因而她一时忍不住方才暴喝了出来三天前也叫过却丝毫没有反应的陈善睿,这一次却终于被她唤醒了过来,那一刻她的狂喜是货真价实的!什么君临天下,什么富有四海,那都是陈善睿的梦想,于她来说根本不重要,她想要不过是夫唱妇随和和美美过完这一世而已!
所以,她在章晗那含笑的目光注视下,轻轻点了点头道:“我不会再放任他这么胡闹下去了,大嫂,你和大哥都放心便是!”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