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春来不似春
当初,红菱的婚事,从媒人刚开始给撮合不久,有关未来婆家的一些坏话也就开始陆续传到了红菱的耳朵里。为做到心中有底,红菱就特意跑来找姚玲打听。乃至知道只是未来婆婆的名声不好而已,而那未来的丈夫丁玉亭并无什么劣迹恶名。况且对丁玉亭的一表人才,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她早就见到过,自我感觉也很中意。
因此,红菱就在心里自我安慰说:世上本就难有十全十美的事,何况是转亲换亲这种婚姻。至于将来嘛,一家门口一个天,婆婆纵然再是怎样的一个人,那跟自己也是两码事,还是不必去在乎那么多,只要自己能跟上一个称心如意的人过日子,也就算是烧高香了。
就这样,当婚期将临,红菱跟处在转亲换亲这同一种情况下的姑娘们的表现便显得有点迥然不同了;你看:别的姑娘在这种时候,有的也许还正在跟父母摔筷子踢板凳、哭天抹泪地打热铁。或者是紧关房门玩绝食,闹腾着就是不起床!
而红菱呢?面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她的内心里不单单是没有抗拒情绪那么简单,甚至还充满着一种蜂蜜拌白糖、十里桂花香的甜美劲呢!她心里就寻思着:
跟上这么样一个相貌体面的男人,往后两口子要是相伴着一块去赶集上市,或是回娘家走亲戚,那自己的脸面可就光彩大发了!谁人见了能不夸呢?不夸那是她眼神有毛病!对了——那次去玲姐那里打探消息时,玲姐还道自己说呢:‘死丫头,能跟上这么个人,哪辈子修来的?当心把自己高兴糊涂了’、、、、、、
还有,村里的那一班小姐妹们,她们也一准会对我看着眼红的——非把她们羡慕死不可!要是哪个说不羡慕,那是她心眼小,羡慕生嫉妒、、、、、、
每每思想至此,红菱再暗暗一数算那一天近似一天的大喜之日,情不自禁之下,她自然就难免心头撞鹿——你看看,花轿还没在门口等着呢,她这里早就已经激动得不行不行的,心都不在那心上;真个是:炒菜生,做饭糊,出了这屋进那屋,总就坐不稳腚!
大喜的日子终于到来了。憧憬有日的洞房花烛之夜也如期而至。但出现在眼前的事实却是并非像红菱之前想象的那般美妙,而是让她感到了一种落寞与失望——正所谓“春来不似春”。
并且,随着情势的一步步发展,她那原本火热的一颗心,不可避免地走向冷却,最终竟跌落到令人悲哀绝望的冰点!
话说:洞房花烛夜,当红菱张罗着送走几个来闹洞房的人们,关了院门回到房里,等了半天还是未见新郎官进来。也不知老是在外间屋里磨蹭啥。
不过,当时红菱也没多去在意什么,只是先把被褥铺陈停当,随后自己就先上了床,躺在被窝里等待着。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红菱躺在被窝里又等了半天,而那新郎官还是迟迟没有露面。
起先,红菱倒还听到外间里有脚步声啥的,可后面就啥动静也没有了!
到底是怎麽个情况?躺在床上的红菱不免就开始有些纳闷。
但是,灵机一动之下,红菱心里不禁就觉得好笑起来,暗暗地对新郎官道:
“你呀,就算新婚之夜难为情,一时抹不开脸,可你早晚还能脱了这一扣子不成?老呆在外边就行了?真是的!嘻嘻,这都啥年代,怎么还有你这种‘胆小鬼’!你看看人家:有的人,没等结婚入洞房的,对象倒是早就让他给鼓捣得怀上了。再有的人,洞房花烛夜,‘多情郎君急如火’,不等奶奶来送墩子和小姑子来送尿盆,他那里就着急忙慌地想去关门闭户,好赶紧上床钻合欢被。你这可好了,娶进个媳妇倒像放进屋来一只老虎,除了不敢靠前近身,还躲我八丈远,生怕把你吃了似的、、、、、、嘻嘻,我看你能磨蹭到啥时候?”
红菱就这么寻思着,等待着。
又过了好一阵,见外间屋里仍无动静,红菱实在忍不住,就悄悄起了身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里间门口,偷偷从布门帘的边缝处朝外看去。
这一看之下不要紧,红菱不由地一下就直了眼神,脑子也“嗡”地一下发懵——敢情她在里间等了这半天也不见进来照面的新郎官,不是在洞房外面头冒汗,手发凉,两腿哆嗦背靠墙,心情紧张得就是不敢进洞房,而是安然地躺在外屋东南角处的那张小床铺上,睡着了!
此情此景之下,红菱尽管也颇感意外,迷惑不解,但她一时还仍未往坏处去想;
红菱觉得,她跟丁玉亭两人,婚前通共就没打过三个照面,几乎还没说过一句话。即使打个照面时,那丁玉亭似乎也一直是顺着眼皮不敢看她,保不住到现在连她啥模样都还没看清楚呢——对她有生疏感也不足为怪,一时不好意思接近她也算说得过去、、、、、
红菱虽然是这般想,但眼前的现实毕竟与她之前的那些想象落差太大,这就使得她心里难免感觉得落寞寡欢。但她相信这仅仅是暂时的。不是有的老娘们背后啦荤呱时就说嘛——头晚上生,二晚上熟,三晚上才馋猫吃鲜鱼呢!
红菱觉得自己暂时不好有啥表示,还是稍安勿躁为好,于是她也就没去惊动那外间里的新郎官丁玉亭,而是自己悄没声息地回到床上躺了下来、、、、、、
翌日一早起了床,红菱便故意去找话跟丁玉亭说,含笑地去问丁玉亭道:
“你昨晚咋不到里间睡呢?”
丁玉亭支吾地应付了一声就走开了,也未抬眼看红菱。而红菱也未听清丁玉亭到底说了句啥。
早饭时,为套近乎,红菱还特意殷勤地给丁玉亭拿饭倒水啥的,找话跟他说。可丁玉亭一直很少抬眼去看红菱,那反应、、、、、、怎么说呢?是拘谨?是呆板?还是冷漠?红菱实在说不上来,只是在连连“碰壁”下,心里不由地也就开始有些怏怏不快,憋里憋堵的,越来越有点塞上了一把乱草的感觉、、、、、、
夜晚又降临了。这是婚后的第二个晚上。红菱临睡时,只见那丁玉亭又在外屋的那张小床铺上躺了下来,心里别扭了一白天的红菱,顿时一股无名恼怒便不由地直冲脑门。照她以前的个性,她会立马冲出去发火冒烟。但眼下她觉得自己这刚过门两天,还是暂且尽量忍耐才好。
就这样,红菱硬是把心中恼悻悻的那股情绪给按捺着没发泄出来。但那股情绪憋在心里也并不消停,而是上下乱蹿,这让红菱躺在被窝里,身子翻来覆去像烙饼一般,一晚上没合眼、、、、、、
新婚第三天,按当地风俗,这是新娘子回娘家的日子。
早饭后,闷闷不乐的红菱就回到娘家来。
进了家门,一见红菱脸色不好,神情似乎也很不对劲,母亲赶忙便关心地对她问询。红菱一时无心说叨,只是随便几句应付了事。
婚后第四天,红菱返回了婆家。
这天晚上,见丁玉亭又要在外屋的那张小床铺上躺下,这次红菱可着实是忍耐不住了;她上前就去追问丁玉亭为何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出乎红菱意料地是,那丁玉亭既不做正面回答,也没有红脸涨筋地急于争辩什么,仅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睡在这里就挺好”。之后就把脸儿一低,再没有下文。而那神情还是一如既往地那么平淡、呆板,那么不苟言笑!
丁玉亭的如此反应,对红菱的情绪无疑是火上加油,气得红菱一下就失声哭了出来。还连哭带说地继续追问丁玉亭——问丁玉亭是不是看不上她?看不上为啥不早说出来、、、、、、
但是,无论红菱怎么追问,丁玉亭那里就是一个龙腔虎腔不搭腔,老就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到最后,红菱实在没辙了,干脆也不再废话,直接就动手把丁玉亭往里间屋里生拉硬拽。这下丁玉亭倒是有所反应了,似乎是有点害怕似的,挣扎着就是不想进里间去。甚至挣脱开红菱的拉扯后,还一下子跑到了院子里,任红菱死活拉扯也不进屋、、、、、、
事情发展到此一地步,红菱这才真正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突然之间也好像才意识到:之前丁玉亭一直对她不苟言笑,很少看她,让人觉得似乎是很规矩,很内向,又似乎是有点羞涩,不好意思。但眼下看来,这些通通都是自己的错觉!丁玉亭那神情中所表现出的不是别的,是对她——是对女人的一种毫无欲望的无视与冷漠!!
一当意识到这一点,红菱的心里一下子像炸开了锅、、、、、、
猛然间,红菱的脑子里闪电般地就是一激灵,疑问地:
“难道、难道他、、、、、、他、他那个地方不行?还是、、、、、、”
一想到这点上,红菱如同陡然一下掉进了冰冷的无底洞,从心里瞬间直接凉到了脚后跟、、、、、、
怎么办?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红菱在心里反复地,无数次地追问自己。但她这个一向爽快的姑娘,眼下却在这件难有一遇的事情上犯懵作难了,一时实在不知自己该咋办才好。
本来,她也想到过把事情跟婆婆、或是跟自己的爹娘去说一说,看看该咋办。可寻思来寻思去,她一时又总就觉得这种事情实在无法对人启齿,哪怕是对自己的爹娘和婆婆!
就这样,在别人想来,新婚蜜月,正是小两口蜜里调油的日子,但“蜜月”对于红菱而言,她的心每一天都是在油锅里熬过来的。无以言表的痛苦,甚至让她连婚后出了满月去跟姚玲相见的事情也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面对着昔日无话不谈的最要好姐妹——面对着姚玲关心而急切地追问,也是万端的悲哀、痛苦、伤心与委屈在心中都憋闷得快要爆炸开来,实在也需要找一个合适的对象来倾诉一番,红菱终于敞开心扉,开始对姚玲倾泻起自己满腹的苦水、、、、、、
听了红菱的哭诉,姚玲即为自己的好姐妹难过万分,禁不住泪落扑簌,理所当然地也为红菱操心起来。但面对如此棘手的问题,她又能如何呢?
姚玲寻思了半天,觉得事情断不能老就像眼下这么拖着——时间一久,不把人逼出事来才怪呢!所以,姚玲就力劝红菱,让她打消顾虑,事到如今,不要再把事情蒙着盖着的怕人知道——即使暂时瞒着别人,也得先让婆婆知道,看婆婆怎么说、、、、、、
红菱艰难地点了点头、、、、、、
下一章节的标题是:狸猫换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