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儿时情谊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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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西移,司南奉瑾萧炎的命令,拿着些笔墨纸砚,要送到学堂去,临走前还拿到了任家大院做给他们的新衣裳。

司南来到学堂门口却发现大门未锁,也没有插上门栓。他心想,许是王柳姑娘受了惊吓,一时忘了也有可能。谁知刚走进院门,就瞧见地上躺着个黑影。

司南走进黑影,心中愈发不安,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不会是王柳姑娘吧。借着明亮的月色,司南瞧清了地上的人影,果然如他所想。

地上的女子清瘦细弱,淡青色的长裙上沾了不少灰,原本如玉的面庞也肿胀如发酵的面团,只能隐约从她妖娆的身姿,白皙的皮肤中中看出她原本的美貌。

真是可怜。司南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他忙放下了手中的笔墨纸砚,想去扶地上的王柳。但男女授受不清,地上的女子又似乎与自家将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并不敢直接搀扶王柳。

思前想后,他将自己新得的衣裳盖在王柳身上,多少挡点风。然后他飞奔回大院找自家的将军。

他一见到瑾萧炎就忙说,“将军!王柳姑娘遭人殴打不省人事!”他并未注意到将军身边还有另一个姑娘,正是任家当家小姐任银行。

瑾萧炎闻言先紧张的看了一眼任银行,才对司南说:“细细道来。”

司南一看这情形,哪有不明白的,深怨自己糊涂。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说下去了。

“末将,刚到学堂院里就看见王柳姑娘躺在院中不省人事,身上伤痕累累,就自己的衣裳给了她,连忙回来找您。”

瑾萧炎听完向任银行道:“王柳姑娘是我少时友人。我离乡时身无分文,是她塞了十三个铜板给我。她于我有恩,我无法看着恩人就此香消玉殒。能否请任小姐借我两个手脚麻利的婆子和一名大夫?”

任银行听了此话自然无有不应,忙,吩咐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婆子和院里最好的大夫,跟着瑾萧炎和司南前去救人。

学堂就在任家大院对面的长巷里,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地方。两名婆子事先得了司南的消息,手里拿着披风和担架。

看见地上的王柳,老师见过大风大量的两名婆子也不由的嘶了一声。

“真是可怜的小妮子哟。”

跟来的大夫先上前把脉,又翻开王柳的眼皮看了看,从药箱里的一个瓶子中拿出一粒药丸,递给其中一个婆子,说:“先将这枚药丸给这位姑娘和水服下。然后将她抬到避风的地方。”

瑾萧炎适时开口,“送到我的屋子里去吧。”两名婆子面面相觑,司南看了看瑾萧炎的脸色,便开口道:“送到将军的旧屋去。”

两名婆子这才将药丸给王柳服下,又用手里的披风裹住女子瘦弱的身体,将她放到担架上,抬着去了瑾萧炎的屋中。

到了屋中大夫又给王柳开了几副药,并嘱托道到:“这位姑娘伤势严重,但并未伤到要害。这几天不可沾水不可见风,好生将养不日便可痊愈。”

闻言瑾萧炎抱拳到:“多谢大夫。”然后又嘱咐将两位婆子送回去,因为旧屋不大,没有多余的房间安置两位个婆子。只能让二人白天再过来。

送走大夫和两位婆子,瑾萧炎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

司南忙回到,“末将回来的路上打听过,刘顺子那三个人在我们回到任家大院后就折返,气势汹汹地进了学堂,那两个狗腿子很快出来守在门口,刘顺子一人在院中待了一刻钟。想必王柳姑娘的伤也是因此动的手。”

瑾萧炎听完怒极反笑,他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很好。”他看看躺在床上的王柳,又问:“茗狩现在何处?”

司南答了,又听瑾萧炎道:“叫上茗狩,把那混蛋绑过来。”

司南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不敢怠慢,忙去寻到茗狩,二人径直创入刘顺子家中,将正要入睡的刘顺子五花大板拎到了瑾萧炎面前。

刘顺子被二人重重摔在地上时尚有些迷糊,看见床帘后的王柳和面前坐着的瑾萧炎时,瞬间惊慌起来。

“你们抓我干什么我?我告诉你这可是我的地盘,你一个穷鬼爬上来的将军敢在这里动我?”

“呵。”瑾萧炎嗤笑。他也不跟这个混蛋废话,直接对着司南和茗狩挥挥手。

二人直接堵住刘顺子的嘴,将他双手反绑在后,迫使他跪在床前。他们先按着他的脑袋重重磕了三个头,然后拿出黑布将他的头蒙住,两人左右开弓,刹时整个房间都只能听到清脆的耳光声和某人呜咽的声音。

来回几十下后,两人。取下他头上的黑罩,此时刘顺子的脸已经肿胀的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司南抽出身上的鞭子,用眼神向坐着的男人请示,瑾萧炎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司南挥手对着刘顺子就是一鞭,再抬手是鞭子上明显沾着什么血肉。这根鞭子是在战场上缴获的,上面附有细小的倒刺,一边下去能扯下人半两肉。

这场行动一直持续到刘顺子气若游丝才结束。

瑾萧炎走进刘顺子,踩住他的头,此时在战场拼杀中凝结的刹气毫不收敛的释放。刘顺子这才意识到,这是从底层爬上去的将军,这人毫无背景,仅凭军功就能坐到将军的位置,手中不知道占了多少人命。

瑾萧炎居高临下地对他说:“王柳对我有恩,你若再对她不利,我有的是法子让你从此消失。”

刘顺子知道,这个年纪的男人是真的对他动了杀心。

瑾萧炎说完,给了司南一个眼风。司南忙和茗狩一起拎起地上的人,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中。

房中只留下瑾萧炎和躺在床上的王柳,一室寂静。

月上中天,瑾萧炎叹了口气,走出房门,回到任家大院,从始至终未曾掀开帘子看过王柳一眼。

第二日,任家两个婆子随着茗狩来到屋中,照料王柳。

王柳受伤,学堂没有先生,瑾萧炎从外面聘了位屡试不中的老秀才来讲课,这位老先生学问是有的,奈何太过古板,并不受学生们的欢迎。但他们的父母反而觉得,这位先生比之前的王柳要好。

刘顺子回家之后养了很久的伤,听说周围的邻居时常能听到他的嚎叫声。

如此过了月余,王柳的伤终于修养好了。她十分感激两位婆子的照料,送了她们自己做的帕子。

听说又是瑾萧炎的命令,她不禁在心中感念他的好。

王柳又在心中想,他们二人当初分别是因为哥哥的棒打鸳鸯,并不是自己背信弃义。年少的情谊珍贵,说不定他也惦念自己,只是性格内敛,她又是再嫁之身,不好明说呢。

她想,瑾哥哥如今是将军,当官了,人言可畏,他同自己避嫌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于他有恩,又对他有情,无论如何不愿放弃。

我要体谅他,但不能完全放开他。王柳在心中这样对自己说。

她看着铜镜中模糊的人影,慢慢抚上自己的脸颊。任家大院的大夫医术极高,她的脸上一点疤痕都没有,且由于连日的修养不见阳光,她的皮肤变得更为白皙。用肤如凝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王柳看着镜中的自己笑弯了眼角。她又想起刘顺子的毒打。

我不能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温柔王柳暗暗下定决心。

日薄西山,一个女子身着淡青色长裙,在屋中洒扫,些许阳光透过木质房屋的缝隙落在她身上,倒别有一番意境。

瑾萧炎进屋就看到这幅场景,桌上还放着几碟精心准备的菜品。

王柳像是才听见动静,转过身,见来人是瑾萧炎便绽开笑容,温柔又带着些欣喜的说:“瑾哥哥,你回来了。”

说完她揪揪衣角,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我在床上躺了多日未曾进食,今日能够起身就做些菜来过过嘴瘾,又想着多亏了瑾哥哥救我,便多做了些。”

女子杏眼中带了水光,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瑾萧炎看了她好一会儿,直将她看得面红耳臊地低下头,才叹了口气说到,“坐下吃吧。”

席间王柳还想说些什么,觑见瑾萧炎的神色又不敢开口。

吃完饭,瑾萧炎就要离开。王柳忙起身想送,却仿佛病弱日久,又虚弱得要摔倒。瑾萧炎连忙扶了一下,又紧接着撤手。

王柳却趁此机会抓住他的袖子。

“瑾哥哥,我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你。但你我是年少的情谊,你回来后有多次救我,我想着自己总该是有机会的。”

王柳说着将身子倚着他的手臂,杏眼含泪,面如桃色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仿佛于她而言,面前的人就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人。

女子容颜倾城,偏偏泪眼婆娑地倾诉衷肠,像是害怕被遗弃的小猫。

瑾萧炎却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只是皱眉看她。“我把你当做我的恩人,仅此而已。”

王柳愣了愣,像是完全没有没有料到他是这个回答。她眼中的泪意更深,连声音也有些哽咽。

“恩人?仅此而已?可你那日为何抱我离开刘顺子的家?司南茗狩明明就在你身后。”

瑾萧炎一时语塞。

“你又为何支应学堂,三番五次地救我?你说你只是报恩,但你如今位列将军,那十三个铜板值得你忙里忙外吗?”

王柳已经有些哭音,却强撑着没有流泪。

她不信他对自己没有情。

瑾萧炎看着这样的王柳,有些不忍。但有些话,此时不说,更待何时?有些情,他给不了,便不能给她错觉。于是他开了口。

“于现在的我而言,十三个铜板确实不值一提,对于当时的我而言,这是救命的钱。雪中送炭最为难得,我一直感念你的恩情。”

王柳闻言眼泪簌簌落下,瑾萧炎心中不忍,却依然接着说,“至于年少的情谊,这些年我在战场拼杀,很少能想到儿女情长。与我而言这早已不算什么。”

王柳的眼泪已经止不住。

“最重要的是,我已经有了心上人。”

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砸进了王柳的心里。她颤抖着问,“是……那任家小姐吗?”

瑾萧炎看着她,诧异于她的敏锐。

王柳苦笑一下,“照顾我的两位婆婆,跟我说过一些话,大概能猜到。”

瑾萧炎沉默不语。

王柳擦擦眼泪,淡青色的袖子被沾湿,像是夏日雨打荷叶的颜色。

她闭着眼深吸一口气,断断续续开口器“我,不介意……做妾,只想和你在一起……”

她话音未落,就被瑾萧炎打断。

“我对你并无此意。只是这些年你过得并不好,我不忍看你沦落至此。”

王柳听完,觉得既惊且辱。她又泪眼婆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此时她才看清楚,对着自己,他的眼中从来没有一丝情谊。

那是什么呢?或许是如他所说,感激往日的恩情,或许,只是怜悯吧。

“你哥哥下落不明,想必你也无处可去。这间屋子,你且住着,有事寻司南或者茗狩,他们能力不错,都能解决。”他不再说去寻他。

他不会再当她的后盾了。王柳想。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王柳不知瑾萧炎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自己呆坐了多久。

桌上的碗筷尚未收拾,油脂凝在碗边,反射着莹莹烛火。

她想起从前远远见过的任家小姐。这位当家人年轻貌美,偏偏雷厉风行,是位令人敬佩的女中豪杰。

她又看见油亮勺子中自己的脸,自觉论样貌并不比那任家大小姐差。自己一直是学堂的先生,论才智,远超寻常女子,却因为出身卑微,只能当个山野村妇。

如果自己注定平淡期,想要的从来都得不到,为何上天要给自己这样一副容貌?真是命运弄人。

要认命吗?王柳问自己。

凭什么呢?王柳再问自己。

不是我想了断与瑾哥哥的姻缘,不是我想嫁给刘顺子,也不是我想生不出孩子,更不是我想有这个出身。

凭什么是我挨打,我放弃,我认命呢?

王柳此时已是泪流满面,她抬手摔了面前的碗。眼中带泪,却又迸发出摄人的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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