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炼气士
清晨万籁俱寂之时,湖面雾气朦胧,一片莲花漂泊水中,如一叶扁舟,在湖中央漂泊着。
鱼儿们在这莲花周围争相鱼跃,似乎这莲花中,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们。
羽巫晴端坐在莲花的花瓣之上,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双眸张开,泛起一抹神异之色。
丝丝缕缕的灵气在其体内流淌,正在滋润晴的全身。
她能够感觉到身体里的污浊正在被清理出体内。
距离初代羽巫之死,已经有五年了。
而那个哭着鼻子的女孩也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
不同于初代羽巫,羽巫晴将自己的权力下放给了各个首领,自称年幼,难以掌握族内诸多事宜,待其年长之后,再行羽巫之权。
而她自己则是从权力巅峰的高台之上走了下来,来到了羽神湖,深居简出。
所有的羽人都以为羽巫会待在高高在上的高台,鲜有人知,真正的羽巫竟然在羽神湖畔,住进了那个据说是罪人的泉息故居。
“神的嘱咐我依旧无法领会啊。”
从莲花中站起身来,少女如出水映芙蓉,她忧愁地望向天空那颗东升的旭阳,内心有些苦涩。
天地之间,育有灵气;日月之间,或有精华。
吸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为能长寿。
但努力了五年,晴依旧无法在这天地万物之中得到反馈,唯有每日日升与日落之时,方可在日月之中汲取到一次反馈。
这个过程,唤作炼气。
一心一意、沉心静气,以达到致虚极,守静笃的境界,便可从日月之中汲取到天地精华,将这股灵气运往腹中丹田之处,往返形成循环。
每当循环一次,晴便感觉自己体内的污浊便少了一分,精气和力量也便多了一分。
因此,晴这五年以来,每日都是起早贪黑,妄图从日月之中的窥得真正玄机。
同时,晴也注意到了一点。
自己倘若置身于羽神湖,对于这天地灵气的感应会更快上一些,待在高台上,便比羽神湖这里慢了不止一倍。
因此,这也是晴常住羽神湖畔的原因。
“阿晴,起这么早啊?”
忽然,耳畔传来一道声音,晴并没有回头望向岸边,而是带着笑意开口道:“十八阿阿,我一直都这个时间苏醒,您应该是知道的。”
“是极是极,我倒是忘了这茬。”
听到晴的话之后,那个被唤作‘十八阿阿’的中年羽人憨厚地挠了挠头。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晴的身份竟是羽巫,也不敢往这一方面来猜想。
他们都以为晴是祖地来的贵种,是来这边放松心情的——毕竟每隔一段时间,晴都会离开这里,回到祖地。
晴转过身来,望向这位憨厚的中年羽人。
自泉息‘叛逃’之后,羽神湖周围的羽人被打上了‘罪人’的标签,在羽族内部没人看得起这些居住在羽神湖的羽人。
若非羽神的名字神圣不容玷污,甚至都有人想要将羽神湖改为罪人湖。
虽然晴明白,羽神湖周围的羽人大多都和‘叛逃’没什么关系,但她也并没有为羽神湖周围的羽人沉冤得雪。
鲛人在羽族祖地是绝对的禁忌,任何触及这禁忌的羽人,都将成为罪人。
况且这是初代祖巫的最后一个命令,就算晴于心不忍,也不可随意篡改初代祖巫的最后指令。
待到时间消磨,晴也会解除这项禁锢,恢复羽神湖周遭羽人的名誉。
“十八阿阿,我起得早并不稀奇,因为我每日都是如此,但今日你怎么起这么早了?”
万般情绪在晴脑海中流过,很快,晴便沉定下来,对着眼前的这位十八阿阿笑着问道。
“要去送那些腐烂的羽神果。”
十八阿阿闻言,摊了摊手,有些无奈地开口说道:“司农那边人手不足,便让卫士来唤我们羽神湖的羽人前去搬运腐烂的羽神果,将这些羽神果送去城中。”
祖地。
羽神湖。
羽神城。
这是目前羽人居住最多的三个区域,分别代表着耕种、渔猎、畜牧三种羽人生活的状态。
祖地其实与羽神湖距离很近,大概只有一座山的距离,羽神湖在山的这边,而祖地在山的另一边。
至于羽神城便有些远了,在祖地以南六百里的位置,就算是一个什么都不带的羽人全力飞行,也得需要将近一天的功夫才能抵达。
晴听到十八阿阿的话,不由有些惊讶,顺口问道:“腐烂的羽神果?羽神城要它作甚?”
“说是要喂给圈养的那些畜生。”
十八阿阿看了一眼天色,估计也不早了,便一边朝着祖地走去,一边说者:“羽神城的羽人驯养了大批的动物,将它们圈养在一起,有食用的、有运输物资的、也有追踪猎物的,只不过这些畜生不如咱们羽人脑子灵光,羽神城主便寻思着喂给它们羽神果,让它们的脑子变得灵光一些,好让它们更好的给我们干活。”
“毕竟这些畜生倒是真有些能耐,前不久不是有些奇怪的鸟被驯化了吗,它们现在都能入水下抓鱼了,真是了不得。”
“且不说了,小阿晴,我先走啦,不然祖地那帮坏蛋就要……咳咳,我不是说你啊,哈啊哈……”
十八阿阿尴尬的离开,如脚底抹油般迅捷。
在羽族,坏蛋、蠢蛋之类的称呼,可是最为恶劣的称呼。
虽然羽人已经拥有了人形,开始偏向哺乳类动物,并不会产蛋。
但产蛋是鸟的习俗,向上追溯,每一只羽人的始祖都曾是鸟,因此蛋在羽族内的地位很好。
坏蛋、蠢蛋,便是从此而来。
对于这样的称呼,晴并没有在意,而是陷入深深地沉思。
她本能的便感觉,将羽神果喂给牲畜,似乎不是什么的好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在五年前,初代羽巫逝世的第三天,羽神城主便上奏提到过这件事,当时的晴还沉浸在羽巫之死和羽神所讲的内容之中无法自拔,便在周围高层的商议之下,同意的这项提案。
现在看来,这项提案总让晴有一种心绪不宁的感觉。
虽然短期之内利益不俗,但长久下去会是如何,谁也不知道。
万一……
晴定了定心神,深呼吸口气,背后一双乌黑的羽翼瞬息展开。
罢了,一些牲畜而已,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他们就算再聪明,难道能威胁到羽人的地位不成?
羽人的大敌,依旧还是初代羽巫所说的鲛人。
这一点毋庸置疑。
一念至此,晴的瞳孔倒影中不由闪现出一张面孔,便是泉息。
“泉息……”
……
“日月精华何在,天地灵气何在?”
不同于已经初步掌握气感的晴,最早接触到长生之法的泉息却一直是一头雾水,五年的时间,无论如何也领会不到其中的含义。
他想要以特殊的呼吸方式来进行呼吸,企图得到天地灵气,但每当他这样进行呼吸,便越是感觉到别扭。
呼吸总是在不经意间的,你越是关注呼吸,便越是不会呼吸。
而泉息身旁的玄鸟,却已经登堂入室,也达到了气感的层次,开始有条的进行气感。
“你是怎么做到的?”泉息忍不住询问玄鸟。
玄鸟也给予了泉息回答:“这种感觉我也说不上来,就好像是水到渠成、天生如此。”
没错,玄鸟也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它就感觉模模糊糊之间,就将一切都给吸收了去,没有去做什么特殊的感应,一切就好像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
泉息无言,便只能继续与玄鸟前进,朝南去了。
他们这一路不知道要走多久,他们只知道神鸟毕方在南方,但具体在哪里却仍旧不知。
神鸟毕方便是他们这次的目标,为了达到那永恒的境界,泉息愿意一直走下去,直到寻找到神鸟毕方为止。
天地何苍茫,前路亦渺渺。
……
羽神城虽然名为城市,实际上却是一个大一些的寨子罢了。
以木为地桩,下层饲养动物,中层存放物资,上层则是羽人居住的地方。
纵使已经脱离了鸟,但在始祖鸟的影响之下,羽人们还是更喜欢以鸟的习性来居住,生活在高处、树上。
唯一可以称得上是城市的地方,只有最外层的城墙。
为了抵御外来兽群的冲撞,初代羽巫发明了‘墙’,将石头和泥土混在一起,形成了最原始的城墙。
经过百年的发展,城墙不断加固,现在的羽神城城墙,倒也称得上是十米大墙了。
沿着外围城墙的某处,一头灰狼双目油绿,正盯着天空的太阳,眼神微眯。
太阳给它带来的灵气,远远不如月亮要多。
它曾在树林中偷听羽神传道,因此偷得了一丝天机,此后便一直潜伏于此。
明面上它只是羽人的犬狼,但暗地里每日都会偷偷截取天地灵气为己用。
每日的修炼并没有让它的力量有所增加,但对于它大脑的开发却十分明显。
再加上现在每日都有羽神果吃,灰狼的智力水平直线上升,除了不会说话,已经与普通羽人没什么区别了。
但它依旧在潜伏,甘愿俯首为羽人趋势。
究其原因,那便是因为它在等候一个时机,一个最好的时机。
……
东州,建木高百仞。
梁渊位于建木之上,端详袅袅众生,倒是别有一番乐趣。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追剧。
不过现在,这种追剧给梁渊带来的快乐也已经开始慢慢消退了。
对于他而言,时间似乎只过去了一瞬间,但对于袅袅众生而言,却是数个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鲛人王庭中,鲛人王泉安依旧平稳度过了五年,这五年来,鲛人王泉安取消了诸多王族‘泉’的姓氏。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王孙’、‘公孙’的姓氏,比如泉息的两个孩子,如今已经被更名为‘王孙智’和‘王孙叙’。
他们倘若要想恢复王族身份,便需要为王族开疆拓土,带领奴隶鲛人和一些想要获得晋升的普通鲛人前往未知海域,开拓出属于他们的城邦。
如此一来,王庭便会册封他们为城主,并且恢复他们王族的身份。
反之,他们也只能被动接受‘王孙’、‘公孙’的姓氏。
鲛人王庭的神庙已经完全落寞,对于始神,也就只存在于鲛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和篆刻在石板上的文字。
而对于那几个已经明悟长生办法的生灵,梁渊也投去了更多的注视。
他们当中,玄鸟的进度是最快的。
或许是天纵奇才,又或许是玄鸟本就适合吐纳灵气,它的进度可以说是将其他生灵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其次便是羽巫晴和那头灰狼。
灰狼的进度略逊于晴,但也并没有落后太多,不过晴有莲花加持,本就拥有梁渊赐予的少量灵气,倘若论灵气总量,还是羽巫晴要更加强大。
至于泉息……
梁渊也不知这个连通了鲛人王庭和羽族祖地的家伙是怎么回事儿,竟然连入门都没有。
泉息对于羽族祖地建设的贡献很大,若是没有泉息,羽族祖地至少也要落后五十年。
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泉息在修行这一路途,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蛋。
旧时代的主角也无法抵挡新时代的浪花。
梁渊转移了视线,望向南州。
神鸟毕方栖息于火山之上,而在山的周围,无数的昆虫都围绕着火山而行动,似乎对火山中央的神鸟充满敬畏。
毕方的灵气时刻都在退散,以至于这些昆虫在毕方周围待久了之后,也已经开始有了明显的聚集迹象。
而自己的脚下,建木依旧在源源不断的输送自己的灵气,周围四棵树木中,也复苏出了新的生机。
千年之后,这四棵树将会拥有了智慧,成为为数不多的智慧型植物,如建木这般。
九州各地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演化,而梁渊则只是注视着这一切,偶尔对于自己感兴趣的事物投以目光,手指勾动片刻,便能改变一件事的走向。
一切对于梁渊而言,无非只是四个字。
有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