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这天天气预报是大雨，果不其然到下午，天色阴沉，下起瓢泼大雨，白良石没去公司，雷浩从公司拿来几份紧要文件，他坐在客厅翻阅文件，我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气氛融洽，偶尔我们会抬头看对方，视线相对，相视一笑。

有门铃声响起，佣人打伞去开门，几分钟后又进来，说孙文振来访，白良石抬头摘下眼镜，合住文件，放在手边的小桌上，有佣人上前把一摞文件抱到书房。我穿好拖鞋看起来，望了眼外面沉沉的雨雾，说，“这么大的雨。他怎么来了？“

白良石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们两个都穿着家居服，有些不正式，让佣人请孙文振进来，我们上楼去换衣服。换完衣服，我不想下去，他让我去楼拐角处，有佣人搬来小椅子放在那里。

孙文振弹了下肩膀处的水珠，佣人泡好茶端出来，白良石从楼梯上下来，两人握手寒暄了几句，很快就进入正题。孙文振提起赵肖择满是愤怒，白良石喝了口茶，慢悠悠道，“你们好歹也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何必弄得如此难堪。“

“老朋友？“孙文振冷哼，“从他对我惟一的女儿下手这点看，他从没把我当过朋友，他不仁，就不要怨我不义了。他最近在临市的项目好像是顺风顺水呀。“

白良石说，“陈子彦停职在家，赵肖择把又把陈天临看不进眼里。他最近可谓是风光无限。“

孙文振说，“他这些年自大惯了，以为自己真是无所不能。不知白董还记得十多年前上河清苑地皮拆迁的事？“

白良石思索片刻，说，“当然记得，当年这件事也算是轰动了全国，为了强制拆迁，竟然活埋了三十多人。那个负责拆迁的经理，揽了全部罪责，被判了死刑。“

孙文振冷笑，“不过是只替罪羊罢了。真正的幕后黑手可是赵肖择，当然他做得事可不止这一件，我随便翻几件出来，都能治他的罪。“

白良石摩挲着手中的佛珠，随口道，“前段时间，我听人说起陈家和苏家的事，陈天临前妻和刚出世女儿的死，好像也与赵肖择有关。“

孙文振端茶杯的手一滞，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这两家的恩怨深了。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那个孩子好像是叫姚振的人抱走杀害了，二十多年前没视频照片，公安局虽然立了案，但最后也是不了了之。不过这事赵肖则拖不了干系，那时候苏家老太爷，苏秉还在，他爱女如命，肯定不会让女儿受委屈的。“

白良石兀自叹气，“陈天临应该也知道，但是他为了权势地位，装聋作哑了二十多年。也是不容易。“

孙文振说，“这世上总是有舍有得。“

之后两人又聊了会温泉度假村的项目，临走前，孙文振说，“上河清苑的事我准备准备，到时候联系白董，白董可不要轻易掉链子。“

白良石送孙文振到客厅门口，说，“当然不会，我和孙董现在可是合作伙伴，休戚与共的关系。“

孙文振系好西服扣子，笑着与白良石说了声再见，他的助理在旁撑开伞，他钻进伞里，快步走向门口，直至他的身影消失不见，白良石才回到客厅。

佣人端走茶杯，擦干净桌子，切了盘水果端出来，白良石不吃，让佣人放在我面前，我说想喝橙汁。让赵姨帮我榨杯果汁。

我随意翻着手里的手，漫不经心道，“孙文振明知我们的关系，还能如此若无其事说出姚振的名字。“

他说，“他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爸的真名，才会如此。“

我放下书，往他身边挪动些，“看来当年的事，赵肖择是策划者，我爸是实施者，估计孙文振也有份参加。“

他眼眸含笑，说，“当年孙文振和赵肖择可是蛇鼠一窝，不过是这些年因为利益的事闹掰了而已。你爸妈的车祸应该是两人合谋所为。“

我攥紧手里的叉子，“我有一点很好奇，既然当年他们都能放过我爸，过了二十多年，为什么非要置他们于死地呢？“

白良石说，“还记得上次你们家遭贼的事情吗，看来当年你爸真的是留了一手。“

我说，“问题是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一无所知。“

他扫了眼在厨房忙碌的赵姨，笑道，“总会有人知道。“

我低头默然，吃完大部分水果，放下叉子，擦拭嘴角，才道，“你真的要利用上河清苑的事，来对付赵肖择？不害怕孙文振反水吗？“

他说，“上河清苑的事已经过去十多年，就看孙文振能拿出来什么。赵肖择坏事做尽，他孙文振也不干净。洗黑钱的证据就让陈子彦先拿捏着，我们完全可以另辟蹊径，他绝对逃不脱。“

吃完晚饭，雨渐渐停了，外面的空气格外清新，赵姨拉我去花园收拾花花草草，她瞥了眼客厅，低声问我孙文振来干什么？

我蹲下拣了几片花瓣，“他和天城集团的赵肖择闹翻了，想联合良石一起对付赵肖择。“

赵姨脸上没什么笑容，“我看新闻，姑爷和孙文振一起做生意呢，北城生意人这么多，姑爷为什么偏偏要和孙文振合作呢？“

我看着她，“良石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再说孙文振知道姚振，知道二十多年前的事，良石能坐以待毙吗？“

她神情疑惑，“姑爷怎么会认识先生？“

我翘唇笑道，“良石和我爸妈是旧相识，而且他知道我爸妈车祸的真相，他不会袖手旁观。“

赵姨抓着我的手，面色严肃，“慕一，你就听赵姨的话，逝者已逝，过去的事就别追究了，你和芯一小姐平安健康才是正事，我想先生和太太也肯定希望你们好好过日子，安稳一生的。“

我凝视着她，“我也想好好过日子，可有人要我们的命，怎么办？“

她说。“你和芯一小姐放心，我就是拼上老命，也会护佑你和芯一小姐的安全。“

三天后，百丽百货开业，陈子彦作为投资者，剪彩时匆匆露了一面就离开，中午有媒体开辟专门的版面，报道陈子彦和孙飞飞的事，精神控制的真凶已经找到，但幕后指使的真凶赵肖择则隐晦提了下，并没有多说。

新闻稿写的很好。出自专业人士的手笔，陈子彦负面的形象瞬间逆转，他变成在危难之际，对妻子不离不弃，终寻真凶的好丈夫。底下的评论也全部反水，都是对他的各种称赞，我看了好些评论，有些怀疑这是陈子彦买的水军，不过他的这波营销确实不错。

这头陈子彦营销不断，那头赵肖择愤怒不已，他专程去找孙文振。和之前一样，拒不承认孙飞飞的事是他做的，可孙文振早已认定是他所为，根本不听他的任何解释，两人又大吵了一番，赵肖择拂袖而去。

而赵肖择最近也不太顺，临市地皮拆迁的时候，遇到了几个钉子户，想尽各种办法都是无果，耽误了整个地皮的拆迁。他心知是孙文振所为，自然不不肯罢休。在度假村项目使了阴暗手段，迫使度假村项目停工。

长康和中洲的股价接连下跌，我都有些慌，可白良石很淡定，一点不着急，那几日连公司不去了，整日在家侍弄花草，雷浩也不见来送文件。我忍不住多嘴问了他几句，他反而批评我一点也不淡定，我吐了下舌头，再没多问。

第二天白良石带我参加了一个私人晚宴。没想到陈子彦和孙飞飞也在，这是我第一次在晚宴上见到两人合体。孙飞飞依旧瘦弱，但是精神状态比以前好了很多，陈子彦对她极为呵护，几乎是寸步不离。

她看见我，咬唇，攥紧陈子彦的手心，怯生生叫了声慕一姐姐。

我挽着白良石走过去，微笑着朝她点头，算作是回应，又看向陈子彦。叫了声陈总。他一手牵着孙飞飞，一手抄在裤兜，绮丽的水晶灯映射他的脸，嘴角一抹浅笑，微微颔首。

白良石象征性问候了孙飞飞几句，和陈子彦寒暄了几句，我们转身去张董那边。白良石从侍者托盘中拿了杯鸡尾酒，换走我手机的红酒，叮嘱我少喝点注意身体。

张董见状，调笑白良石现在是一心扑在娇妻身上，无心理会外面的纷争，说我真是嫁了个好丈夫。周围几个人都与白良石熟识，没什么顾忌，说着说着还开起了黄腔，偏偏白良石还维护我，他们愈加起劲，我涨红了脸，惹得他们连连发笑。

这时，有人拽我腰间的系带，回头一看，竟然是孙飞飞，只见她小心翼翼看着我，压低声说，“慕一姐姐，我想和你谈谈。“

我抬头朝周围看了几眼，没发现陈子彦的身影，我垂眸问她，“陈总在哪里？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呢？要我帮你找他吗？“

她嘟嘴摇摇头，说，“慕一姐姐，我是来找你的，我们能聊聊吗？“

她晶亮的双眸满是期待。

白良石看了眼孙飞飞，问我怎么回事？我说她想和我聊聊。白良石皱眉，视线在大厅搜寻了圈，提醒我不要惹麻烦。我点头说知道，随后拦住侍者，让他带孙飞飞去找陈子彦。

可孙飞飞不走，紧紧握住我的手腕，连声音都带了哭腔，可怜兮兮地说，“我不走，我不找子彦哥哥，我是来找你的，你让赶我走嘛。“

今晚她本就是全场的焦点，这会一哭，已经有不少目光看过来，我有些尴尬，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拉开她的手。

僵持了几分钟，陈子彦不知从哪里出来，他用纸擦了下孙飞飞的眼泪，冷声说，“白太太，既然飞飞想和你聊聊，那你们就聊聊吧。反正你们也认识。放心，上次拿刀刺你的事绝不会重演，白太太也不用草木皆兵。“

这话一出，我不知道如何接，扬眉笑道，“陈总真是说笑了，上次的事情不过是一场误会。“

在场的几个女宾是亲眼所见上次的事，碍于陈子彦和白良石在，也不好说什么，探究八卦的目光流转于我们之间。

白良石用力握了下我的手，笑道。“既然陈太太相邀，那你们就去聊聊吧，生意上的一些事，你也没兴趣听。“

闻言，孙飞飞扬起灿烂的笑容，拉我去了长桌边的休息区，我们面对面坐下，她拿了块巧克力慕斯放在我眼前，又取来刀叉发展放在盘子里，让尝尝慕斯。

我吃了口，觉得有些腻。放下叉子，说，“陈太太，你找我聊什么？“

她时而抬头，时而垂眸，胆怯看着我，半晌，才低声道，“对不起慕一姐姐，我是专程缠着子彦哥哥来这，向你道歉的。我之前精神状态不太好，有时候会有臆想和幻觉产生，所以那天才会拿刀刺伤你的，幸亏你没事，要不然我真会后悔死，恨死自己的。“

“慕一姐姐，你能原谅我吗？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生病了，现在我病好了，再也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她眨着大眼睛，目不转睛盯着我看。

我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以从没责怪过你，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就当从未发生过这事。“

她含着眼泪，嗫嚅着双唇，突然感觉有些词穷，良久，才说，“慕一姐姐，你真好！“

接着她又说了几句话，都是她生病的事情，我觉得她有些可怜，大人之间我的纷争，无端牵扯到她身上，她也是无辜的受害者。

一会，我的手机响了，我掏出一看是芯一，对孙飞飞说了声抱歉，就去一旁安静处接电话。芯一声音很大，急道，“姐，刚才那个电话又给我发信息了，怎么办呢？“

她的语气中有急切，有恐慌。

我疑惑，“什么电话？你先别慌，说清楚。“

她说，“就是二年前给我发邮件，说是许苒害你，诱惑我绑架许苒的那个电话号码呀。“

我说，“你确定没记错？“

她保证，“姐，我绝对不会记错，那个电话号码已经刻在我头里边，绝对不会忘的。“

我说。“你别害怕，先把电话号码给我发过来，然后静静呆在房间，我让司机接你来灵安路。“

她说，“好。姐，你让司机快一点，我害怕。“

挂完电话，芯一立刻把电话号码发了过来，我正准备拨通试一下，有人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回头一看，竟然是陈子彦，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是否听到我和芯一的通话？

我看着他，冷声说了句放开。

他面无表情，伸手就要拿走我的手机，幸亏我反应快，及时一躲，他落了空，手用力拽住我的另一条胳膊，不屑于争夺，伸出手。沉声说，“把手机给我。“

我没动。

他半眯着眼睛，说，“把手机给我。“顿了顿，又说，“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

他的语气和神情满是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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