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突袭
当赤尾清纲带队加入战线,渐渐动摇的浅井军势又再次稳定下来。
在矶野员昌与赤尾清纲的默契下,阵型右侧开始缓慢后移,渐渐将直线的阵线变成斜线。
打了一个上午不见浅井军劣势的六角义贤,为了加强压制的力量,又从本阵中拉出几支备队补充前线。
不对劲,蒲生贤秀敏锐察觉到了什么,向二阵的进藤贤盛发出预警。
这时,浅井长政趁着六角军尚未反应的间隙,发动了突袭。
她带领自己麾下的直臣团及其军势,向着六角义贤的本阵冲击。
双方军势一万一千与二万五千,可除去后方看守轴重营和抱团凑数的农兵,真正能进行攻防的军势加起来也就一万多人。
浅井长政带着最忠心的直臣团发动决死突袭。人数不过上千,却如猛虎下山般借着斜线角度,斜插入六角军的二阵与本阵间。
六角军二阵的兵马已经感觉疲惫,面对养精蓄锐的浅井长政抵挡不住,让出了通向六角义贤本阵幕府的道路。
大军合战,总大将稳于中军。其本阵由白色幕布环绕,坐镇指挥。马印军旗有护旗官侍候在旁,这就是被视为军心所在的军中幕府。
武家作战经过上千年的发展,形成了农兵,足轻,姬武士的万石一备队体系。
兵员又来自直臣团,家臣团,国人众等血缘与忠诚不一的被支配武家,再加上雇佣野武士恶党的杂兵众,更是混乱不堪。
武家社会贫穷又分散的分封制度,导致资源碎片化,很难形成精锐的武力集团。
复杂又脆弱的效忠体系,让军中各方互不相干,忠诚全系于总大将一人的威望之上。
本阵一旦被攻陷,前方就会丢掉所有的优势,溃败而退。
说到底,农兵与足轻缺乏主观意愿和组织意识,不知道为什么而战。
姬武士成分复杂,国人,家臣,佣兵各怀鬼胎,少有死拼的想法。
所以,大多合战都是丑陋的消耗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些反败为胜的例子,也大多与突袭本阵成功有关。
浅井长政冒着放弃自家本阵的巨大风险,也是被六角军逼得没了办法。
守也是死,退也是死,不如干脆破罐子破摔,看谁先干掉谁。
六角义贤完全没有想到,年纪轻轻的浅井长政竟然如此果断,被突袭打乱了手脚。
可蒲生贤秀的及时发现,进藤贤盛收到消息之后的迅速反应,这时也起了效果。
突进的浅井长政部被后方的六角二阵包抄了上来,前方如果不能迅速打开局面,她的军势就会因前后夹击而崩溃。
最死忠的直臣团也不是钢铁造物。人是软弱的,人心禁不起考验,士气禁不起打击。
可走到这一步,她只能高呼奋起,指挥军势不断突进,突进,突进。
在六角本阵的后方,佐和山后绕出的小山包林子里,义银一行正密切注视着战场。
一路是明智光秀带的队。也不知道她何时探查的地形,路上左扭右拐很快就抵达了战场。
直至窜到六角义贤的本阵后方,还有片小林子遮掩,让义银大为佩服。
“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击了。”
义银看着明智光秀说。
她摇摇头。
“现在出击略早,等浅井长政再吸引一些本阵的力量,后面的防备会更薄弱。”
“再等,浅井长政的老底子都要死完了。直臣团是家督的根本,还是让浅井家太平点吧。”
看明智光秀没再坚持,义银对身后的前田利益与大谷吉继说道。
“走吧,让六角义贤尝尝招惹我们的下场。”
姬武士们轰然称诺,纷纷上马。义银刚要上马,想想又对明智光秀说。
“这场仗,你每次出主意都被我否了,不会怪我吧?你才智胜过我许多,但有些事我是真狠不下心。”
明智光秀也是一愣,没想到义银会来上这么一句,嫣然一笑。
“不怪,我很欢喜。”
这样秉持义理的主君,真是让人喜欢得要死。
义银见她这么开心,心里不禁嘀咕。
次次出谋划策都被拒了,还可以这么开心,看不懂。
骑军前面的都是战马,有十九匹。后面跟着驽马四十匹,藤堂众与目加田军的所有马匹都在这里。
这上午才打了一仗,又一路奔波到此。后面驽马已经是马腿颤抖,汗流如雨。
眼看着这次冲锋之后,就会暴毙大半。剩下的也活不了几天,义银忍不住和跟随的藤堂虎高之女高虎说。
“这些个驽马都是你们村里耕田的主力吧?这次的损失,估摸着能让你母亲心疼死。”
高虎哈哈大笑。
“可不是嘛。那个吝啬鬼平日里吃个饭团还要一掰一掰地咽,感觉有些饱了就马上停下,怕多吃浪费粮食。”
义银莞尔。
“你这么编排你母亲,不怕回村被穿小鞋?”
“我才不回去,我要跟着您干,这仗打得太爽利了。”
义银回头看她。
“不回去让你母亲说上门好亲事?她放得过你吗?”
高虎帅气得甩甩手。
“反正家里还有姐姐,我这二女跑了也没事。让姐姐多生几个就是了,哈哈哈。”
这妮子豁达大气,义银被她说得乐不可支,想想这时候也不适合再聊。
他朝持旗的大谷吉继点点头,打马向前。
此刻,浅井长政几乎绝望了。一鼓作气的军势被层层叠叠的敌军阻挡,突破一队还有一队。
锐气在人命堆砌下逐渐低落,身后的敌军也形成了夹击的态势。
六角义贤稳坐幕府之中,指挥着后方的守备一一向前填充,手上军扇得意一扬。
浅井长政自寻死路,一切尽在掌握。
本阵后方,待机的姬武士呵斥着快睡着的足轻,无聊打量着四周的景色。
忽然,那边山包上的树林里窜出一支骑军,皆是骑马武士,在一面阵旗下策马奔腾而来。
“敌袭!”
刺耳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观察手嘴唇颤抖,数着骑军人数。五七,五八,五九,整整五十九骑。
她深感恐惧,口齿不清,前言不搭后语,喊着。
“五九,五九,对面的五九从山上下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