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摔碎的酒壶
时间转瞬即逝。
《东宫》剧组在过去的三个月内,相继的转战了坝上、敦煌等地,外面的大场景都已经拍摄的差不多了,所以现在已经是转到了横店,而穆青则是在工作的同时身心愉悦的玩了一圈。
不得不说,在这些外部的大场景上,剧组真的是耗费了很长的时间,导演李牧戈在这期间,似乎是忽然的提高了所有的要求,跟不要钱似的,每一幕不拍摄到尽善尽美,是完全没有罢休的意思,而且穆青发现剧组里的拍摄装备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批,那个模样,啧啧,看样子就很贵。
那一阵子的时候,剧组的全部人员都怀疑导演李牧戈是不是中彩票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大手大脚的折腾,还特意的在换过设备之后把之前拍摄完毕的戏份重新来了一遍,要不然也根本就不会消耗三个月那么长的时间。
而剧组的演员,在这三个月内,可都算是忙得脚不沾地的,特别是穆青,可是真的被折腾的够呛,因为在剧中,就属他的动作戏最多,所以他是整天吊着威压来回翻,各种挥剑怎么帅怎么来,怎么花样多怎么造,在长见识的同时,穆青可真真的是对剧组的武术指导佩服至极,还有就是,穆青经过这三个月剧组武术指导的调教之后,莫名的有种诡异的自信,那就是他穆青已经成为了顶顶的武林高手。
但是后来跟剧组武术指导闲聊的时候,他跟对方讲了这件事情,对方让他尽早睡,省的走火入魔……
“穆青,吃核桃酥吗?我刚刚从道具组那边顺的,味道非常的不错。”
彭小染一身格外华贵的戏服还没有换下来,凤冠霞帔,花钿红唇,看上去美丽异常,但是由于天气的原因,却也是在这时候披上了厚实的外套。
横店的冬天,还是挺冷的。
“你今天的戏份完全结束了?”
穆青伸手接过了彭小染手里的糕点,笑着开口问了一句。
今天拍摄的戏份主要是男女主大婚的戏份,所以今天虽然剧中悲伤,但是这剧外可是欢乐极了,毕竟是准备喜事嘛。
“嗯,今天的部分都顺利的结束了,等下卸过妆我就可以直接的走了。”彭小染点了点头,腮帮子鼓鼓的,像个小松鼠一样迅速的解决掉手中的糕点。
晚上的戏份从天黑就开始拍摄,一直拍到了现在九点半钟,她中间除了喝了口热水,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动过,再加上一直以来为了维持身材,所以原本吃的就不多,这那么长的时间,可算是把她饿得够呛。
“对了,我记得你今天的戏份还没有结束来着吧,怎么,那边李导没有喊你过去?”彭小染看着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的穆青,开口问了一句。
“估计还得等一会儿,昨天那场戏的时候不是不小心把酒壶给摔了吗?道具组那边忘了补上,所以那边正加急的找呢。”
昨天拍摄的是顾剑在宫墙外失魂落魄的戏份,也就是当小枫和李承鄞大婚时,顾剑的表现。
大概的剧情梳理是这样的:
天通二十四年立春日,豊朝太子李承鄞与西洲九公主曲小枫大婚,小枫成为太子正妃,同日,赵瑟瑟被册封为良娣,同时进入东宫,而在曲小枫和李承鄞大婚的当天,一身红衣的顾剑站在宫外等待着小枫的回心转意。
他痴心妄想的想要带她回西州,不想让这个自由自在的女孩束缚在豊朝东宫的牢笼中,即使是什么都得不到,但耳畔持续传来的丝竹之声,却告诉他一切都是他个人的幻想,豊朝宫中正隆重为太子举行大婚之礼,小枫也坐在莲花轿子中来到李承鄞面前,开始了她的大婚仪式。
李承鄞和小枫按照豊朝规矩在司仪的高声吆喝中,一步步按照豊朝风俗完婚,顾剑站在外面听的心痛如刀绞,一方面是因为心中的愧疚,因为小枫并不愿意嫁到东宫,也并不愿意嫁给李承鄞,而现在这样纠缠在一起的局面,却是有他顾剑的原因,至于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心中的情,他心爱的女孩,身披凤冠霞帔,走到了另一个人的身边……
反正按照剧本的显示,穆青昨天的这一场戏是要这么演出来的,但是在拍摄的时候,穆青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拍出来的效果一直有些别扭,而且他总觉得那一身象征着最后渴求的红衣总是带了几分画蛇添足的意味,所以穆青演出来的时候,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总是让人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或者说,按照穆青的理解,这时候的顾剑不应该是这幅模样,所以他演起来的时候总有有点怪怪的。
练剑之人必然有着一定的杀伐果断,更何况是顾剑这样的高手,所以即使他现在为情所困而落魄至极,但是他坚毅的性格应该不会使他太过于失态,这是一个善于把所有的情绪都埋葬在心里的人,他同样也有着普通人的欲求和反应,只是这些都被牢牢地压制住了,迫不得已的全部压制,导致最终表现出来的样子与真实的自我存在着很大的差距。
他从来不会想着去强迫,有的,仅仅是守护而已,再加上他心中一直存在着的愧疚之情,已经让他难以再去想着什么和小枫能有一个好的结果,所以,即使是心中悲痛万分,或者万分的留恋,他也断然不会去穿一身红衣来到别人的大婚之所。
顾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个君子,而君子不利于危墙之下,所以,这一身红衣却是显得有些多余了,虽然看上去很是好看,同时也在某种意义上表达了顾剑心中最后的期许,但是过犹不及,反而是有点失去了那种味道。
穆青可以肯定,如果顾剑这时候真的穿着一身红衣出现在了这样的场景中,不说会有人骂他吧,但是看着这段剧情的观众第一时间想到的应该是这么的一句话——“这个人好作”,无关乎后来有没有思考,或者是其中想要体现出来的意义,观众的第一反应大概也就是这样的。
所以在连续的几次“卡”之后,穆青也是跟导演李牧戈仔细的聊了聊这一段的剧情,经过半个小时的探讨,作出了些许的改变。
把这一场戏中顾剑的红衣换成了顾剑第一次出场的那身白衣,也就是在西州时顾剑第一次露面穿的那一身衣服,而且把发型什么的也更改成第一次出场的模样,
身穿劲装白衣,头戴宽革抹额,手中长剑紧握。
那时候在西州的顾剑还是一个看上去自信乐观、无忧无虑的少年。
这一套衣服和造型也只出现过那么一次,而昨天,是第二次出现。
那样属于西州的装扮出现在了中原的豊朝,顾剑纵马当街的时候引起了一阵的瞩目,同样的着装,同样的人,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豊朝当街的顾剑,面上没了那温暖到沁人心扉的笑容,神情冷酷的同时,眼底多了些让人看不清也道不明的悲意,整个人的神态和气质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穆青想着,这一幕的场景拍摄出来之后,所呈现在观众面前的应该是一种极大的对比冲击,随着时间的流逝,事实的偏移,一切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万般无奈也好,千刀万剐也好,所有的画面都再也找不到西州的那种自由的味道。
至于有关顾剑红衣的那个装扮,也没有丢弃,而是被改到了后面小枫和赵瑟瑟说出“红衣多好看”的那段剧情中,因为小枫说红衣好看,喜欢红衣,所以顾剑第一次穿上了红衣,也是全剧唯一一次穿上了红衣。
这是后事,所以也暂且不提。
至于在宫外的那一场戏,也因为服饰的改变引发了李牧戈的兴趣,拉着穆青进行了讨论,最后讨论出来的结果很原来的剧情发展出现了些许的偏移。
长剑挂在了腰间,顾剑提着一壶酒来到了宫外,那酒是从米罗的酒肆里拿过来的,是属于西州的酒。
穆青饰演的顾剑,挺直腰背在宫外一动不动的站了好长的时间,没有太多的动作,但是眼中的哀伤却是随着宫墙内的乐声而不断的溢出,直到整个人看上去在这天地间开始形单影
只。
一拜天地共欢,二拜高堂,三拜内外亲正,四拜伉俪同心……交拜,礼成……
宫内一身喜服的小枫大婚时没有半点的喜悦,宫外西州打扮的顾剑提着酒忽然的笑了起来,笑的很是灿烂,笑的眼中蓄满了泪水。
手中的清酒启封,酒香四溢,顾剑给自己灌了好大一口,然后呛得满是狼狈,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眼角通红一片,原本整洁的白衣被酒水打湿,凄凄惨惨的皱成道道消不去的痕迹。
无声的笑在面上维持着,却是痛到了极致。
抬眼看了看面前高大的宫墙,向来以武艺而闻名的顾剑脚步踉跄的向远处走去,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一切都再也回不到从前,他这身白衣看上去多了几分的可笑。
更改过后的剧情,顾剑的反应明显的更为激烈一些,也更为真实的展现了顾剑的真性情,而不是那个一直在众人面前伪装着的顾剑顾少侠。
昨天那一场戏结束后,穆青是直接的把酒壶给砸了,因为当时表演的时候为了追求身体的正常反应,所以他那猛灌得一口可是实实在在的白酒,又由于喝的太急,所以坚持拍完之后穆青直接的就上头了,结果自然就是酒壶的壮烈牺牲,要不然今天这晚上的戏恐怕是已经开始过了。
“对了,你最近还好吧?”彭小染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穆青以为彭小染是询问自己角色入戏的问题,所以也就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他又不是那种戏里戏外分不清的人,所以虽然情绪受到点影响,但的确是没有什么大事。
“没事就好。”彭小染微笑,“那你先准备着,我先去卸妆了,这天气可是冷的要死,还是换回自己的衣服舒服。”
彭小染将手中的糕点吃完,笑着跟穆青打了声招呼之后,也就起身暂时的离开了。
穆青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却没有多想什么,又重新的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了接下来的一场戏上。
此刻,穆青现在仍旧是那套白色的劲装,头上戴着抹额,但是整体看上去很是凌乱,有些懒散的盖着毯子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浪荡的塞外游子,和剧中哪一个时期的顾剑都不一样。
而接下来这场戏的顾剑,看上去也就是这么一副落魄的样子,当然,这得把穆青身上那个花花的毯子自动忽略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