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剑客》
许惑说着，轻轻抚摸着枣红马的鬓毛。
“咴儿！”
暴雨中，枣红马喷着热气，面对满城妖魔竟然带着兴奋。
许惑双腿一夹，缓缓朝着城门走去。
一辈子的普通人和一瞬间的英雄，你想做哪一个？
这其实是一个时代的选择。
一个时代鼓吹平凡伟大，那么大家都会选择前者，选择后者注定是少数。
少数便是异类，是特立独行的怪物。
这两天时间，许惑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他才刚刚撞入其中，他想走的更远，看看这个庙堂和江湖。
自己已经做了二十二年的大多数，今天想试试做怪物的滋味。
诛青城，荡龙虺，斩落头。
前世二十年，仿佛都在等待今天。
等待一个快马青衫，持剑问道的自己。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他轻轻低吟贾岛的《剑客》，清朗悠长的声音穿透雨雾，让知府面色呆滞。
他是儒家门生，儒生练气，以诗词文章凝练浩然正气。
虽然知府自己心思都在为官上，如今才堪堪气感境，也就施展个符咒。但是这不影响他的眼力！
许惑的这首诗，平淡中蛰伏着磅礴豪气。
如暴风雨前乌云下的苍雷。
不见其出，却知其怖。
这是一首养势之诗！
而此刻，许惑自己便是诗中人。
知行合一，这才是读书人啊！
这种人物……这种人物做什么道士？！
当入儒门啊！
自己，要给京城的师兄写信！
东灵知府正想着，突然苦笑。
写信……
如果，能活着的话。
……
哗啦啦——
暴雨之下，许惑捏起一枚龙珠。
道君者，御力显圣。
显圣的斋醮法事，自己是不会的。就算是会，现在也没有道具也没有信徒。
但是自己知道原理。
显圣对虚神有损，需要足够的金银玉器才能让虚神愿意显圣。
金银可以保护虚神。
另外，玉器可以承载部分神明的肉身之力，保护道君。
传闻那玉皇山有琼浆，饮下可以保道君显圣无恙。
但是现在自己什么都没有。
不过直白点说，显圣第一需要虚神答应，第二需要道君本身可以承载虚神的肉身之力。
第一点自己没问题，因为自己就是白素贞的意志。
第二点，自己肯定不行。
但是自己，有龙珠！
整整十三颗！这么多，总不至于扛不住一次显圣吧？
面前城门千头妖魔，不显圣，自己斩不掉。
许惑长出一口气，仰头吞下龙珠！
嗡！
磅礴的龙气瞬间散发，一整颗龙珠吞入腹中，让许惑全身毛孔喷薄出淡金色的气流！
胯下的枣红马也吧嗒着嘴，吸收着许惑逸散出的浓烈龙气。
许惑身后，白素贞的虚影浮沉，丰腴的美人虚影仿佛有生命般轻轻抱住许惑，缓缓朝着他的体内融合。
骤然间，不远处想要追来的云红麝寒毛倒立，仿佛自己是一只在水塘中乱跑的泥鳅，突然撞在苍龙的怀里！
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怖和战栗，瞬间笼罩了她四肢百骸！
头皮瞬间发麻，整个人天灵一阵抽冷！
她呆滞的看着许惑。
漫天暴雨接近许惑的身边，当即化为了一道流淌的细流，围绕着他的身体。
轰然撕裂的乌云发出不可名状的哀嚎，苍白的月色扭曲成漫天碎裂的晕光。
云，从龙。
许惑的长发在暴雨中招展浮动，浓烈的气一扫急雨，汇聚成悬空的湍流。
他睁开眼睛，原本漆黑的瞳孔化为灰白，黑色的竖瞳凝结在他的瞳仁之中。
这……这是……
显圣！
云红麝是豪门望族。
她曾经见过几次显圣，但是从未见过没有金玉贡品，没有信徒祈祷，没有长达几个时辰的法事就能直接显圣的存在！
许惑，再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太阿剑在颤抖。
那是名器的兴奋，许惑的心气和力量，在身与魂的层面，彻底让太阿剑折服。
夸张的感知从许惑的脚下散开。
恐怖的纯罡绞碎雨雾！
如鳞片的血红纹路蛛网般布满许惑全身，闪烁不休！
那不是鳞片……是裂缝。
是肉体粉碎前的征兆。
从皮肤到脾脏到骨骼，许惑全身上下彻彻底底的布满了恐怖的裂痕！
但是他体内龙珠的龙气在粉碎前将其愈合，粉碎和愈合同时进行，让许惑体表如同布满了闪烁的绯红鳞片。
此刻！
枣红马飞驰而去！
吸收了逸散龙气的马匹也无比兴奋，速度比起之前也快了数倍！
刹那之间，一人一马已经来到了门洞！
嘭嘭嘭！！！
城墙上，无数妖魔跳跃而下！
上百只妖魔砸落暴雨下的泥泞之中！
轰隆——
雷霆嘶吼，许惑看到那门洞之中，密密麻麻已经堆满了几十头妖魔，连一点下脚的空隙都没有。
漆黑的门洞塞满庞大的妖魔，如同一片蠕动的畸形肉浪。
三丈太阿被横过来，正对城门！
风云聚汇，暴雨凝化为浩荡天河！磅礴的气笼罩许惑周身，衣袍鼓荡不休，满头长发飘舞如蛇。
滂湃的力量和充斥身体的气扭曲着暴雨，但是剧痛让许惑根本没有任何去思考招式的空间！
况且，他也不会法术。
他只有一剑。
粉碎和愈合的暴躁冲突下，许惑就如布满血鳞的红龙。
抬手，斩落——
下一刻，太阿化为雪亮的大龙，在暴雨下撕开一片银亮的弧线。
周遭涌动的水汽化为说不出形状的浮空长河，随着剑光一同斩下！
云红麝只看到许惑身前一道银芒闪过。
下一刻，便是整座城门。
一整座。
连同数百妖魔的半截身子，半阙残城升空而起——
轰！！！
狂烈的罡风如巨灵的怒吼，盖过银雷，犹如蛮荒的战鼓！
嘭嘭嘭——
暴戾的纯罡将城门后方数百丈内的房屋掀起屋檐，杨柳拦腰斩断！
许惑不会法术，无法操控水汽，但是随着剑芒牵引，方圆百丈的暴雨化为混沌的长河咬在剑气之后！
那城头上，近千没有跳下的妖魔还不见有任何反应，便随着城门和半空中白龙般的水汽撞在一起！
嘭！！！
显圣之下，许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境界的气力托举着雨水，骤然湮尘一切。
哗啦啦——
下一刻，空中水雾混杂着石粉和肉糜，形成一片覆盖几十丈的血雨泼洒而下。
城门、妖魔、暴雨，全部消失。
半空中还未消散的气息让天空的暴雨靠近就碎成雾气。
枣红马驮着满身蒸汽升腾的少年，身边一片空空如也，只剩下那木墩般低矮，截面整齐如镜的城墙。
这一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