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融合
此时，姜白夜仍陷在昙花海中。
榕在她背后偷瞄，他眼中有些愧疚，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终究是因为一些理由没能说出口，最后万般无奈只能化作一声深深的叹息。
偌大的花海，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姜白夜看着光秃秃的山丘——老榕树没了，想必是因为三尸神树已经进了她的身体，这道虚影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可惜了，平时看着还挺顺眼的。姜白夜心想着，老榕树是三尸神树，三尸神树是榕背来的，榕是老榕树的榕...
这就像是一个弯弯绕，一遍又一遍的在姜白夜的脑袋里循环，找不到头，也看不见尾，更别提如何去破解，倒像个箍似的勒得她脑瓜生疼。
想来那齐天大圣铜头铁骨，刀枪不入，却单单怕被紧箍咒勒了脑袋，可能也不是怕疼，而是被唐僧那满肚子弯弯绕给绕的眼冒金星。
这时，榕的一声长叹悠悠传来。
姜白夜听了心烦，却也将脑袋里的那些杂念一股脑的全部驱离了，趁着空白的档口，她一句话钻过理智的缝子，直接脱口而出：“你叫榕，那你和三尸神树是亲戚吗？”
她说完就后悔了，用脚丫子想，人和树也不可能是亲戚啊，这句话除了挖苦，实在是咀嚼不出什么别的味道来。
按照榕的性格，这种傻咧咧的话问过去，不还得翻着好几倍的回呛过来？
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的了，姜白夜暗暗叫苦，只能等着榕狂风暴雨的攻势到来后，再另谋良策。
可她失算了，或者说，榕的反应并不在她意料之中，他听了姜白夜的话语，目光低垂，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当中。
好半晌，榕才说道：“上辈子，你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啊？”
姜白夜整个人都凌乱了，这种问题她问一次都后悔了，敢情上辈子没比现在多根弦，同样问了他傻不拉几的问题。
她这算是重蹈覆辙么？
只不过这样一来，姜白夜倒也被提起了兴致，反正都傻过一回了，她也不怕在丢脸，索性接着问道：“那当时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榕轻轻一笑：“我当时是怎么回答你的，等你想起来就知道了。”
姜白夜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她感觉自己被榕当傻子给耍了一顿...好吧，她刚才自己也觉得自己向傻子似的。
女孩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说不好是在生榕的气，还是在气自己。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再也不想看见这个讨厌的人在自己眼前，哪怕是一眼。
姜白夜起身拍拍屁股，一声不吭的就准备离开。
榕被她这一举动给惊到了，也赶忙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道：“你要去哪里，你可知道你现在的身体已经跨越在生死线上了，你要是离开不是回去，而是去转世投胎，到时候可就死的透透的了，神仙来了也没用。”
他一边说着一边赶到姜白夜的前面，伸手拦住了后者的去路，这昙花海的后面是什么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那是条妥妥的不归路，踏上之后就永无折返的可能。
“你让开。”姜白夜不耐烦的喝道：“左右也是个死，不去投胎一会也被你气死了。”
榕有点不明白了，自己怎地就气她了？
姜白夜见他一脸冤枉的样子，心中火气更胜，话也跟着多了起来：“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干，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发现自从见了你我就没摊上过好事，还神仙难救，你我皆清楚，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神仙，只有规则！”
榕被姜白夜这一番话给刺激的不轻，本来就朦胧的眼神变得更加的模糊了，他颓然的向后面撤了两步，手臂也跟蔫了的萝卜秧子一样垂在了身前。
“这世界还是有神的...起码曾经有过。”榕低低的说了这么一句，可惜声音太小，姜白夜没有听清。
榕又接着说道：“其实我都明白，你并不是要去求死，而是在试探我的意图，你大可不必如此，人生如之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你我之情，何至于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姜白夜本来被他撞破了心思，还有些尴尬，哪想到这厮刚刚正常了一会就又原形毕露，开始拽起那些文绉绉不着边际的话来了。姜白夜大概能明白榕说的那首诗的意思，那大体是说男女之情的诗句，极少会按在友情上面。
问题是她跟榕之间连朋友都谈不上，何来的友情？
姜白夜严重怀疑这小子是在占自己便宜，盛怒之下一口银牙咬的咯咯作响，简直连把榕神吞活剥的心都有了。
好在榕接下来的一番话，让姜白夜暂时把怒气压了下去。
“你放心吧，既然你能把我召唤出来，这趟你就命不该绝，那三尸神树是我送给你的，我今天自然也会消除他在你体内的隐患。”
姜白夜有些怀疑的哼了一声：“那你说说，你要怎么弄？”
榕沉吟了下回道：“这三尸神树在你体内作乱，实则是因为它潜意识里不想被你同化所致，解决的办法很简单，只要将它的人格彻底抹除，那它就成了一股纯粹了力量，但时候你体内的力量与它彼此交融，统统为你所用，再不分彼此。”
抹除人格？
姜白夜细细思量了下，觉得榕说的不无道理，这样的话自己一来不用天天带这个定时炸弹在身边，二来也可以恢复力量，甚至更上一层楼。她倒是没有想过这方法对三尸神树来说是否太过残忍，对于她来说，这动不动就要给自己几分颜色的家伙，早该不得好死了。
榕见姜白夜思考的差不多了，问道：“怎样，要不要一试？”
“当然，不然留着它跟我同归于尽嘛？”姜白夜双手伸在两侧，将自己的身体毫无防备的暴露在榕的面前道：“来吧。”
榕苦笑一声，女孩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干什么大事呢，但收拾三尸神树这种事对他来说实则不用太耗费什么经历。只见榕单膝跪在地上，又抓起姜白夜的左脚放在自己的膝上，女孩纤细的脚腕不盈一握，他只一只手就能牢牢将其攥住。
姜白夜开始还挣扎了下，看着自己白生生的小脚丫被人这样抓在手里，她心中不禁生出几分难得的害羞，连俏脸都染上了几分嫣红。
平时看着自己的脚也还过得去啊，怎么今天这么的丑？
不过榕此时没心情去关注姜白夜的变化，他面容哀切，从他握着姜白夜的手与那树叶刺青贴合的地方，榕能清楚感受到三尸神树传来的隐晦波动，它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的灭顶之灾，连潜意识里都透着浓浓的悲哀。
对不起了，你本该就是有主之物，不该生出灵智，如今也不要怪我心狠了。
榕心中默念，但他并没有弄出什么大动静来，只是手稍微用力，然后那刺青就显而易见的暗淡了几分。
姜白夜也觉得浑身一轻，似乎有什么看不见抓不着的东西永远的离开了自己，榕的手放开，女孩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脚踝——虽然那片枝叶还残留在哪里，但姜白夜能明显的感到，它已经永远的失去了灵性。
“如此，就算完成了。”榕淡淡的说道，神色间明显有些落寞。
姜白夜哑然，她以为榕是对泯灭了三尸神树而有些不忍，也没好多说什么，但她转念一想，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姜白夜担心道：“这三尸神树自开始就是镇守阴司的宝贝，如今它灵性泯灭为我所用，那会不会影响阴司的运转啊？”
她着实是有些担心，虽然她不怎么喜欢阴司这个地方，但那里也好歹是死变态耗费心血一手建立起来的，姜白夜也不想让它毁在自己手里。
榕听见摇了摇头，解释道：“你太小瞧阴司了，那可是管理亡者的机构，怎么会靠着一个小小的三尸神树来运转，真正操控它的其实是...”
榕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话头，他意识到自己悲情之下，跟姜白夜说的太多了，但看着女孩的脸色，大有要将他剩下的话逼问出来之意，无奈之下他只能话锋一转道：“非是我不愿告诉你，这里面牵扯了太多，不过等你回忆起所有的事自然就会明白，那时你的体会，可比我跟你诉说的要深刻多了。”
到此处，榕顿了顿，又自嘲的一笑：“天道有轮回吗？亦或是没有，可事情却真真切切的再循环，自以为能逆天改命的事情，不过也就是将报应拖后了少许罢了，最终该来的还是回来...前世未了的因果就算斩断，也会千方百计的连接到现在，该还的债总要还，人又如何，神仙亦如何？最后有谁逃得了了？”
榕越说越癫狂了，到最后仰天长啸，像一个失魂落魄的疯子，满处的乱窜，最后消失在了昙花海的尽头，只留下姜白夜一个在他留下的乱七八糟中蒙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