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烂账
这事是上辈子就发生过的，微笑之所以记忆深刻，是因为姨婆和阿姨后来不止一次念叨这事。
——宁霞家我是再也不要去的，饭碗比盅子大不了多少，吃都没法让人吃饱，被子么就那么一点点厚，睡得半夜都要冷醒的。稀饭干得跟饭一样，让人吃都吃不下去，她婆婆还凶得不得了。
——宁霞家地方那么小，静霞你当初就不该把大家领去，该带他们去宾馆的。
其实事情很简单，谁对谁错说不上，只能说一方无奈，另一方不满。
陶宁霞嫁在杭市，家里的房子不能说不大，只是大半都租出去了，只留了一间三十平米左右的屋子自家住。
对于乡下人而言，一家子就住这么点大的房子是很难理解的。而三十平米大的房子要住十几个人确实也拥挤了一些。
这个时候不比后世，陶宁霞能拿出够十几人睡的被子已经不错了，至于厚薄已经不能再强求了。
还有饭碗的问题，这个时候微笑她小姨父正在酒店里当大堂经理，这批特别小的碗进回来用了没两次就被弃用了，他就拿回来自家用了。
——这个年代，哪怕是城里人也是能省一点是一点的。这些碗都是新的，只不过小了一点，谁家能舍得扔掉？
再有饭碗虽然小了点，但饭却做了一大锅，之所以会吃不饱，归根究底是大家第一趟上门不好意思一趟又一趟地去盛饭。自个儿要面子，怪得了谁？
还有稀饭干的问题，那也是陶宁霞的婆婆担心人那么多会不够吃，就多放了米饭。谁想到锅就那么大，米饭放得多了，做出来的稀饭自然也就干了。有意见就说，稀饭吃不下也可以不吃，但犯不着端着饭碗偷偷去倒掉。说人家婆婆凶，你们把好好的稀饭往外面大树底下倒，老太太能不心疼吗？
姨婆后来怪陶静霞不该将大家带去陶宁霞家就更是没道理了。
九十年代，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寻常，有的身上还背着债，陶静霞要是把他们带到宾馆住，那非得被人骂死不可。
——这会杭市的宾馆住一晚要二三十块钱，一晚上就把两天工资给花了，谁舍得？
总之这就是一笔烂账。
然而微笑却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这笔烂账再次发生。
陶宁霞家的饭碗确实很小，即便微笑这会还小，也得吃上两碗饭才能饱，更不要说是那些大人了。
微笑吃了两碗饭，见那些大人明明没吃饱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模样，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
“小姨，拿个盘子盛两盘饭出来给大家分吧。这碗太小了，一趟一趟盛麻烦，还是这样方便。”微笑直言不讳道。
说实话，陶宁霞这会是松了一口气的。
她能看出这些亲戚都没吃饱，但不管自己怎么说“不够就去盛，千万别客气”，他们还是坐着不动。
果然，等两大盘饭盛上来，桌上所有人都开始添饭了。
这次，都不用微笑再说，陶宁霞就又去厨房盛了两盘饭出来。
期间，知道小姨婆家的儿媳妇怀孕了没胃口，陶宁霞还特地出去买了小馄饨回来煮了给她吃。
——不是微笑说，她小姨虽然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在待客上却还是很真心诚意的。
“妈妈，我们出去买两条被子吧。”吃完晚饭，微笑小声对着陶静霞道。
陶静霞一怔，随即便明白了女儿的意思。
她找到陶宁霞，小声问道：“家里的被子还够的吧？”
“不够。”陶宁霞小声回答道：“不过我想办法借了两条被子，就是有点薄。”
陶静霞皱眉，“这样，我出去买两条被子，就当是补给你的结婚礼物。”
——陶宁霞当初结婚只扯了证没能办婚礼，陶静霞自然也没有到场，礼金什么的当然也没有出。
陶宁霞皱眉，“不成，大姐你结婚我不也什么都没给吗？”
陶静霞结婚的时候娘家也没到，一来是离得远，二来是当时父母不知情，三来是陶俊林当时在参军，而陶美霞和陶宁霞都在杭市打工。
“那不一样。”陶静霞道：“我结婚那会你还没结婚呢，原就不需要你给什么。”
陶宁霞拗不过她，只心里琢磨着将来得在别的地方给自家大姐找补回来。
城里买东西比乡下方便多了，陶静霞出去半个小时就扛回来两条被子。
对着陶宁霞她什么都没说，私下却对着微笑道：“城里的被子真是贵，五十几一条，两条花了一百多，搁前几年都抵得上我一个月的工资了。”
微笑睡得早，第二天起得也早，倒是其他大人，这会正睡得香。
——这会的火车票不比后世，即便买到了坐票，位子被占了也没地方说理去，因此，除了微笑、孔萱怡和孔卫仪这三个孩子休息好了，大人都没少站。
她出来的时候，看到小姨婆婆正点了煤炉准备煮稀饭。
陶宁霞家的锅都不大，最大的一个炒锅口径也只有三十公分，这会她婆婆正往炒锅里放米饭。
“奶奶别放太多！”微笑在一旁提醒道：“太多了稀饭会干，不好吃。”
老太太一愣，随即为难道：“但是放少了怕是不够吃。”她昨儿看了，儿媳妇舅家的亲戚胃口都不小，没有让客人饿肚子的道理。
“没关系，稀饭很快的，不够可以再烧。”微笑道。
陶静霞从屋里出来，对着老太太道：“大娘没事，按着笑笑说的做。我这就出去买点油条包子什么的，不会不够吃的。”
老太太连忙道：“别，哪用你去，你进屋坐着，我让卫青去买。”
卫青是微笑小姨父的名字，据说小姨父他爸很喜欢历史中的卫青卫大将军，因此给儿子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卫青！庄卫青你赶紧取来，下山去买点油条包子。”老太太进屋喊道。
见状，陶静霞也没有坚持。
等陶宁霞知道这一茬，那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多亏大姐你机灵，否则我都没想到这一茬。”她对着陶静霞感激道。
陶静霞摇头，“一下子要招待这么多人，也难怪你手忙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