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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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林既见过了那新式的突火枪,心中甚是好奇,接下的几天里更是往学安那屋跑动的勤了,除了端汤送药,就是不停的问这问那。学安见他对这火枪兴趣甚浓,也如遇到知音一般无所不谈,绝无保留。

原来这镔铁枪管制造属实不易,一是波斯镔铁更加坚硬,要先将铁块打成厚薄均匀的长条铁板,且要把一面的铁板打磨平整。再是把长铁板再卷成粗细一致的铁管,且接口处要尽量齐整。最后更关键的是铁管接口的缝隙处勿必要以铁水铸接严密,绝不可有裂缝或沙眼儿。为此学安不知花费了多少功夫才烧化了铁水,也不知又怎样苦心孤诣地一次次制做范模浇铸,其中的千辛万苦更不可言语。

不止是愁苦辛劳,为了制做出这两把火枪,学安用尽了自己的所有积蓄,而自己却只得节衣缩食,甚至忍饥挨饿,以至于身体日渐羸弱,终于大功告成时已病弱已极,待搭海船踏上宋土时更已是身上半文不名了!

然而更是难过的是,学安回到自己家时,却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自己出走后精神恍惚中不慎在家中引燃了火药而亡,母亲闻讯赶来时,一个本就破败的家业已经被大火烧了个干净,母亲愁苦哀伤日久成疾,也只活了三月而病亡,临死仍唤着学安的小名,至死都睁着眼睛不曾合上。

学安说到此处不禁捶胸大哭,涕泪交流,大骂自己不孝。玉林几番劝说仍是不止,便只得悻悻而出,以后再不敢提及学安家事。

只是学安身体仍是病弱,一时不能下地,玉林便去郭郎中那里又买了些药给学安。想到虎妞所说关于千尸香花汁液有神奇药效,也是不可多得的补益良剂,便自做主张在药中加了三五块千尸香花汁液制成的奇香药块,待完全溶了便拿给学安喝了。

只一柱香时辰不到,本躺在床上的学安竟一骨碌身儿坐了起来,衣服也不细穿,提着裤子便一溜烟的跑去了茅厕,玉林眼看着学安奔跑的急切,却哪儿像病卧多日的病人!

学安这一趟茅厕去了许久,待出来时,玉林见他身形摇摆,脚步踉跄,只是脸色红润,汗水直流,却不言语。玉林忙把他扶到屋中躺下。待玉林转身取来半碗温水时,学安竟已酣然入睡了。

学安这一睡竟又睡了一天一夜,中间玉林多次过来,欲叫醒他问个究竟,竟然再三推叫不醒。玉林心下惴惴,暗想难道自己添加的几块千尸香花药块加错了?还是加多了?万一好心再办了错事又当如何?

直到第二天过午时分,学安才睁开眼,便叫好渴好饿,玉林见他终是无虞,也便减了几分自己庸医害人的自责,高兴的端水送饭。

学安翻身下床,自行在饭桌坐定,只觉身轻气爽,浑身上下精力充沛,四肢百骸似有使不完的劲儿,然后在玉林的注视下吃完了两个炊饼一盘青菜豆腐,半只鸡,一碗满满的鸡汤,方才便罢。

玉林见他几乎如常人无异,根本不似久病初愈的大病之人,心中大喜,便兴致盎然的和学安大谈起了机械和火器,两人这一深谈甚直到了二更多天,学安仍是神情勃发,谈性尤浓,若不是玉林娘过来劝阻,怕伤了初愈的学安,这二人怕是要畅谈到何时。

及至二人约好明日一起上横山赏鉴学安新式火枪的威力,玉林也正要让学安见识一下他的玉林军和神仙洞府。这才尽性分头睡去了。

翌日,玉林二人匆匆忙忙地吃了饭,玉林执意让学安骑了马,虎妞仍在鞍前蹲坐,玉林则在马侧步行,一行人兽便上了横山。

待到了百丈崖前,玉林便取出早备好的粗绳,又要用柴刀去砍些粗壮的树枝,只见玉林在林中一番纵上跃下,动作如飞燕似捷豹,倾刻间便采伐了十几根粗大的树木枝桠。

学安直看的呆愣,只叫好不绝,言说玉林看似文弱书生,却不知竟有此绝艺。

玉林集齐了木头,便用柴刀砍成十几根长短一致的木段,再用绳索把木段捆绑成一个丈许的绳梯。

和上次一般,玉林推开石像后的石门,先将绳梯抛了上去,再纵身跃入洞内,复又放下绳梯将学安接到洞内。

学安进入洞来,四下打量,又听玉林介绍洞中情况,不禁也赞自然造化真个神奇。

于是虎妞在前引路,玉林一边走一边介绍洞中几处妙地。学安直言如此崖洞天然生成,既有水源,如再贮上米粮,便有三二千人也可藏的,纵使外面有千军万马也休想进的洞府半步,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真是个不可多得的藏兵用兵的宝地要塞!

玉林也是赞同,二人且走且谈,不知觉间走到主洞洞口附近,前行的虎妞忽叫道:“且慢行,小心香花茎蔓!”

玉林忙止住,欲拉学安,然而却是晚了一步,学安已前脚迈入了主洞。

忽然从洞底部下突伸出几根粗大的植物茎蔓一下将学安的双脚紧缠绕住,使学安动弹不得。

学安大惊,弯腰去拉拽腿上的茎蔓,不料地下忽又伸出无数茎蔓,将学安双手双臂又牢牢地缠住,且双腿双臂的无数茎蔓沿着学安身体蜿蜒向上爬行,竟如蟒蛇一般将学安全身上下缠绕的满满匝匝。

学安惊叫,只是脖颈被茎蔓缠紧,发声已是呜咽不清。

玉林急忙挥斧欲砍茎蔓,虎妞却早已跃上被茎蔓包裹的学安身上,在茎蔓上咬了两口,不待学安反应,虎妞看准茎蔓缠绕的空缺处,在学安的胳臂上又狠咬了一口。

学安呜呜大叫,却挣脱不得。

只片刻学安胳臂上伤口血流不止,一下流淌在茎蔓上被虎妞咬伤的破口处。说也奇怪,那鲜血所流经的茎蔓破口处以可见的速度慢慢合拢。只几息之间便完全愈合了。

随着破口的愈合,那些缠绕在学安身上的茎蔓也如退潮般散去,复又回到洞底、石壁上,竟如刚才初见时完好无虞,且恢复原位好似从未稍动过。

学安跌坐在地上,因被窒息而发青的脸上满是惶恐,玉林忙跑过去扶他,不意碰到学安裸露的手臂,学安便痛叫起来,玉林再细看,原来那手臂上沾满了粘稠的透明汁液,学安手臂上的皮肉已被那汁液蚀出了道道血槽。

玉林忙将学安带到贮有清水的洞中,以水清洗学安伤处,将那粘液冲洗干净,方才止住了伤口的进一步扩大。

学安惊问原委,玉林便讲了那神奇香花的情况,又连连道歉,满怨自己不该聊起来就忘乎所以,以致让香花误伤了学安。

虎妞笑道:“这也是好事,终于让我们也见识了千尸香花的攻击手段,从此也识得了学安的血肉,以后便是自己一伙,不会再把你当做敌人攻击了,这也是不打不相识吧!哈哈!”

玉林大笑,学安却茫然,玉林将虎妞的话说给学安。学安苦笑道:“虽是如此,只是这付的代价忒也大了些!”

虎妞道:“不错,真是血的代价!嘿嘿!”

学安又看玉林,玉林也笑道:“果是血的代价,这真是不打不相识啊。”

学安终是醒过味儿来,一把抓住虎妞的长耳朵把它提了起来,笑道:“哈哈,那咱们也该好好打一架,认识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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