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给个甜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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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珏却是并未急着开口,反倒是凑近了些,距离之近,连鼻尖都快要对上。

“小白。”

四目相对,沉珏低低开口,如同往日一般,唤了一句。

夙堇微愣,随即回过神来,微微偏过头去,避开那粲然灼灼的一双紫眸,傲娇地嘟囔了一句:“夙堇夙堇,我叫夙堇,才不要小白那么庸俗的名字呢。”

“夙堇?”低哑的声线,似乎是听到了夙堇的嘟囔,沉珏动了动嘴,轻飘飘地念了一句。

真奇怪,那夙堇二字,自己的名字,明明已经听过许多遍了,从沉珏的嘴里念出来,莫名地,竟觉得比往日都要顺耳动听上好几倍。

大概,是她的错觉。

耳畔边,倏地传来些许呼吸的温凉之意。

夙堇保持着偏过头去的姿势,只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一动不动。

斜斜散落的一缕墨发,映衬的面容更是慵懒不羁,沉珏并未圈着夙堇的身子,只将下巴抵在夙堇的肩头处。

并未有其他什么动作,只是贴着夙堇的耳畔,低沉的呼吸洒落着,沉珏也不开口,精致的眉眼隐于墨发之间,看不太清具体的神情。

“夙夙,不要忤逆吾。”温温凉凉的话音,似轻喃,似低语,却又刚好能透过所有传递到夙堇的耳中。

心间一滞,夙堇兀自愣着神,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侧的沉珏,耳畔边原先的温凉之意,早已消失不见。

夙夙,第一次听见这般唤她的声音,格外动听,恰似血液里缓缓流动的毒。

屈起双腿,抱着膝盖,夙堇挪着身子,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她,有些怕啊,怕什么呢?

怕沉沦,怕坠入深渊,怕万劫不复。

——此处是动听的分界线——

一连好几日,夙堇都没再见到沉珏,似乎是有其他的事情,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凉珏宫的婢女,是不得进入内殿的,倒也给了夙堇一个极大的安静空间。

夙堇从那一日,便喜欢独自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似是发着愣,又似是想着什么。

这一日,夙堇撑着下巴,偏着头,抱坐成小小的一团,坐在地上,似乎正在透过另一边的窗柩看着什么风景。

似乎,今日有些什么事宜,外殿婢女轻巧的脚步声,一直都是来来回回。

与轻巧不同的脚步声,不快不慢,若有若无地响了起来。

夙堇转过头来,正好见着缓步而来数日不见的沉珏——一袭修身的玄色里衣,或深或浅地勾勒出颀长的身形,如同繁星闪耀的夜幕,随意拢着的暗紫色披风,边角处遍绣着繁复精致的垂枝红千层花样。

与之相配的是那一张面容,白皙无暇,唇瓣却是极其自然的绯红,还有那眼尾处勾勒出的赤红描影,让人想起了雪地上如彼岸花般绽放的血色之花,晕染开的华美光亮氤氲在他紫色的眼眸中,漂浮荡漾,清清的亮,浅浅的光,碰撞出不一样的芳华粲然来。

周身皆是妖诡的色泽,堕落到地狱的迷乱,诡美的近乎妖邪,不,不是近乎,沉珏他,本就是妖魔。

夙堇兀自呆呆地看着,缓步而来的沉珏,却是已然及至跟前。

目光及至那一双裸露在外的小巧脚丫,眉眼淡淡一蹙,沉珏弯下腰去,一把就将夙堇打横抱了起来。

“呀,你干嘛!—”身子的一瞬间腾空,夙堇眨巴眨巴眼睛,随即手脚齐用地乱动着,想从沉珏的怀里挣脱出来。

沉珏并未松手,毫不费力地压下了夙堇不安分的手舞足蹈,只迈着步子,径直走向了另一侧的阔榻处。

及至阔榻跟前,微微俯下身子,沉珏这才撤回手,将夙堇放在了阔榻上,淡淡开口:“地上凉。”

小屁屁刚一挨着阔榻,夙堇一抖腿儿,麻溜地向里一滚,与沉珏拉开了一段距离。

“要你管!—”一梗脖子,夙堇缩在里侧,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沉珏神色未变,随意地撩了撩宽大的衣袖,颀长的身形依旧是直直站立着,眼尾勾勒的赤红描影深深浅浅,淡声开口:“去外殿换个衣裙,稍后有个筵席。”

筵席?

夙堇眼眸一闪,偏过头去不看沉珏,一边摆着手,一边犹自鼓着腮帮似是气呼呼地开口:“不去不去。”

摆动的小手,猛地,便被另一只纤白如玉的大手握住。

紧接着,便只觉手腕间一凉,伴随着温润的触感,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手腕处。

夙堇转过头来,沉珏已经轻飘飘地收回了手,动作极快,见着自己的手腕处,果然是多了个小巧的饰物。

是手链,符合沉珏一向的喜好——细细碎碎的一条,带些莹润的银色系,暗紫色的内里,渐染着纯金色向外扩散,材质不知,入腕的感觉已经由微凉变为温润。

不得不说,那小巧的一圈,衬得夙堇同样纤细的手腕,格外地精致好看。

夙堇抬手,看着那手腕间的饰物,不由地泛上一抹亮晶晶的喜爱,下一瞬,又消散不见。

这是,给她的甜枣?

不及夙堇开口,沉珏却是迤迤然地一转身,披风上边角处绣着的垂枝红千层花样,在空中跟着旋旋一转,带起无尽繁复娆色。

夙堇保持着抬首的姿势,眼见着那一道颀长浓冶的声音,消失在了内殿的门口处,才收回了目光。

夙堇颔首,凝了凝眸,看着手腕处那精细的小巧手链,睫羽轻颤了颤,盖住了内里一闪即逝的深色。

片刻后,夙堇抬起眸来,晶亮澄澈的眸子里已是一片淡然无异,下了阔榻,踩着那黑中带红的沁凉地板,缓缓出了内殿。

外殿的婢女,见着夙堇现身,为首的几个,手脚利落地替夙堇进行着梳洗。

——此处是大甜枣的分界线——

地魔节,是个类似于约定俗成的惯例,每逢此节,会有一场盛大的筵席,由魔君的名义主办。

当然,对于其他族派来说,也是个极其重要的节日。

毕竟,只有这一天,他们才有机会,冠冕堂皇地到魔君的地盘上来。

而此时,凉珏宫,准确说来,并不是在凉珏宫,而是在凉珏宫正前方虚化出的高殿里,也是偌大的一处空间。

左右分立,不远不近,一方方四角的平台,各井然有序地置着高脚案桌,分别摆着十八碟玉盘,以及三个紫玉酒壶。正前面的一左一右边角,则是立着两盏墨玉花灯,栩栩如生。

而平台延伸的最前方正心,则是同样一方极大的平台,只是稍稍高些,案桌则是竖着摆放,旁侧还有一架不高不低刚好适宜的美人榻,通身暗紫的锦缎铺就,遍绣着不知名的繁复华美的花样。

两排分立的平台上,已经各自坐着不少身影——六大族派,狸族、狐族、蛇族、貂族、狼族、貘族,原先的猫族跟翼族已经不复存在,外加新兴的三大族派,猊族、獬族、貉族,其余的小组小派,都是些杂七杂八上不得台面。

狼族这一次,似乎是缺了席,并没见着漓苍阑露面。

狸族的斐妩,一袭茜素深红水波纹的流沙长裙,满头栀黄的三千发丝相配地呈大波浪卷,明媚无双的大眼,似带着浅褐色的美瞳,朱红唇彩,无一不妩媚妖艳。

蛇族的舍阙,一拢淡墨绿的锦衣,边角逶迤着丝丝花纹,深邃似漆的暗黑色眸子,淡然依旧的凉薄视线,浅浅的珍珠红唇色,稍显寡淡却是并不突兀,反而极衬那一张面容。

狐族的进魇儿,应该算张扬盛装出席了,一身灼红娟纱金丝长裙,领口有些偏低,品红的轻纱披肩形同虚设,胸前汹涌的曲线显露无疑,带些烟熏的渐变眼妆,小巧唇瓣烈焰如火,勾魂得似要燃烧一般,红妆夺目,美魇如花。

貂族的郁南儿,算是一股清流了,一袭雪莲白轻羽妆花长裙,香娇玉嫩肤色白皙,波光涟涟的一双水眸,眉中心依旧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雪莲花样,唇形雅致,浅粉红的唇色不浓不淡。

貘族的齐秦,偏咖啡麦的一样肤色,却是并不影响面容的俊美,一缕墨发随意地散散垂在额前,挺直着背脊静静左立着。

除此之外,新面孔,也就是新兴起的三大族派——猊族跟獬族乃面容妖丽的女子,貉族则是同样不输气势的俊美男子。

毫无征兆地,一道淡淡的紫光落下,紧接着那最前方正心的极大平台,一方奢华精致的美人榻上,已经斜斜地半卧着一道妖冶的身影。

“吾等见过君上—”高低有序的声音,其余各族,皆是颔下首去,开口行着礼节。

“无须多礼。”慵懒地撩了撩衣袖,沉珏依旧懒懒卧着,淡淡地出声做了回应。

虚应着回了礼,各自在自己的席位上坐着,皆是神色得体,不似寻常普通人聚会那般的言笑晏晏。

清脆悦耳的铃铛声,适时地响了起来。

身段妖娆手脚却是轻快的统一金紫色裙饰的婢女,纤纤玉手里托着上好楠木托盘,游走于各个平台之间,伴随着阵阵香风,干净利落地在案桌上摆着一碟碟的珍馐菜肴。

宽阔的案桌之上,摆满了各种高脚玉碟,散着些许特有的菜肴混合着酒香的气息。

沉珏旁侧的案桌上,同样摆着一碟碟的菜肴糕点,只是他似乎没什么兴趣,一只手撑着下颔,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只执了暗紫色的鎏金玉杯,浅浅地啜了一口。

其余坐着的身影,见着沉珏动了口,这才执起筷子,不时夹上些许菜肴送进嘴里。

夙堇早已梳洗完毕,正贼眉鼠眼地躲在殿门之外,偷偷地瞟了一眼内里的光景,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溜回去算了。

刚一成形的想法,还来不及付诸行动,下一瞬,夙堇都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就已经凭空消失。

随着沉珏的食指一掸,美人榻,怀里,已经多出来了夙堇的娇小身影。

微张着嘴巴,嗅着鼻尖环绕着的香气,夙堇这才回过神来,又呐呐地抿了抿嘴巴。

对于突然多出来的一道女子身形,还是在沉珏的怀里,不少夹着菜肴的族派之首,皆是动作微微一顿,不过转瞬又压下了心底的惊诧。

烟熏妩媚的大眼里,闪过些许辨不明的情绪,进魇儿离得稍微靠前些,咯咯一声娇笑,端着手里的酒杯媚声开口:“君上何时得了个这般标志的小妹妹,莫不是之前藏着掖着舍不得带出来让我等瞧瞧?—”

这话,算不上多失礼,却也算不上多得体。

不过,进魇儿一向口无遮拦,性情就是如此,也不会激起多大的怒气来。

小妹妹?!

大姐姐,您可别这么膈应她了,这都一身的鸡皮疙瘩都给整出来了。

夙堇抖了抖身子,手脚并用,好在沉珏并未大力地锢着她,只稍稍一挣脱,便从美人榻上爬了下来。

另一边旁侧的郁南儿,盈盈端坐着,水光涟涟的眸子向正心看了一眼,空灵清透的嗓音跟着响了起来:“的确是有些眼生呢。”

眉眼微微一蹙,夙堇歪坐在案桌前,极快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郁南儿——或许,是她的错觉,郁南儿投过来的视线,算不上多友好的那一种。

是了,之前,郁南儿可是来找过沉珏的呢。

夙堇眼底一凝,不动声色地又收回了目光,静静歪坐着,似是没什么想要开口的意思。

满场的气氛,倒也算不上多尴尬诡异,只是微微有着一瞬间的冷凝。

执着的酒杯,如玉的指尖旋旋一动,极其优美地打了个转儿,沉珏慵懒地半卧着,芳华涟涟的紫眸却是抬了起来。

“本君的事,何时轮到尔等置喙?”——

睫羽一划带出个好看的弧度,沾染酒液颜色的绯色唇瓣轻启,语调极淡。

天生上位者的威压,即便是一派慵懒随意,也还是轻而易举显露无疑。

就连旁侧离得最近的夙堇,都是不由地心尖一颤。

进魇儿跟郁南儿,似是并没有料到沉珏竟是如此反应,妖娆娇媚的脸蛋上都划过些许怔愣,随即讪讪一笑,化解了之前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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