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上官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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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阁收藏的经史子集,加起来足有两千多万字。

这个体量跟清朝时校订的四库全书还是不能比,永乐大典更不必说。

不过这也正常,四库全书收集的不只经史子集,既便同为经史子集,从唐朝到清朝也是加了许多内容,单单经书就加了朱子之类许多注释。

史书更不用说,只一部明史就有两百八十万字!

几乎同时,苏味道他们也是寻个借口,将秘书监的抄录吏开革一批。

然后这批抄录吏前脚刚被秘书监开革,后脚就被守捉司高价聘回去。

又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十几个抄录吏将经史子集中的常用字和不常用到的生僻字都写出来,交由印刷局雕刻字模。

……

字模刻好已经是八月。

这时候天气已经转凉,

武则天终于带着李旦从洛阳回到长安。

几乎同时,捷报终于从北境传回关中。

半个月前,后突厥阿波达干(相当于兵马大元帅)阿史德元珍率叛军进犯云州,遭遇武三思所率大军。

一番激战,叛军大败。

武三思当即谴右卫中郎将高舍鸡回长安报捷。

此时此刻,高舍鸡正在紫宸殿上当着武则天、李旦和满朝文武面讲述云州之战,说的那真是唾沫横飞。

“两军激战正酣之时,”

“薛老总管脱下兜鍪,”

“大叫一声,薛仁贵在此,尔等何不早降?!”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叛军看见真是薛老总管亲临,顿时军心动摇。”

“武大总管命王方翼、王孝杰以及末将等趁机发起猛攻,叛军土崩瓦解。”

“云州一战,阵斩叛军万余,俘虏三万,夺取牛羊马匹及驼骆三万余头。”

“经此一败,叛军即遁入漠北不敢再战,不过大总管请圣人和太后放心,他不会轻易放过叛军,准备率军深入漠北追剿。”

坐在御座上的李旦便频频回头看向帘后。

相比起李显,李旦就更有当傀儡的觉悟。

除非征得武则天允许,否则绝不轻易发话。

“高将军辛苦了。”帘后传来武则天的声音,“将军出征在外多日,府中妻儿想必甚为想念,且先回府团聚吧。”

“喏!”高舍鸡叉手应声喏,旋即转身出殿。

目送高舍鸡出殿,高凌松一甩拂尘朗声唱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意思就是今天朝会到此结束,除了几位宰相,其他文武字员可以走了。

裴绍卿下意识的转身往外走,不料身后传来高凌松的声音:“裴司丞请留步,今日的政事堂议政,太后口谕你也要出席。”

“喏!”裴绍卿便乖乖的留下。

稍顷,裴绍卿便跟着几位宰相来到了思政殿。

等了没一会,武则天和李旦就换了常服过来。

裴绍卿注意看了武则天气色,只见面色红润,可见这段时间唐显友干得不错,连带着武则天的心态也变年轻。

“刘阁老、裴阁老辛苦了。”

议政之前,武则天先专门向刘仁轨和裴炎道谢。

因为她和李旦不在长安的这段时间,是刘仁轨、裴炎在留守。

“不敢当。”刘仁轨和裴炎叉手说道,“这乃是臣等份内之事。”

“说正事。”武则天沉声道,“开中法推行至今也有几个月了,淮南、江南盐商的第一批粮食解到了吗?”

“禀太后,已经解到长安。”

裴炎答道:“一共五百万石。”

刘仁轨道:“嗣后还会有三百万石。”

裴炎又道:“到年底时官员禄米也可足额发放了。”

听到这里,崔知温、李义琰等几位宰相也都是神情振奋,细说起来,朝廷已经很多年没有足额发放过官员禄米。

刘祎之便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裴绍卿。

要不是裴绍卿献上的开中法,朝中官员又怎么可能领到足额的禄米?关中百姓更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当下刘祎之便持笏出班说道:“圣人,太后,臣有话说。”

李旦依然保持缄默,武则天则是和颜悦色的问道:“刘卿有何话说?”

刘祎之道:“太后,若非裴司丞献上开中法,朝中官员又安得足额领取禄米,关中百姓更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便是北境大军怕也难建功。”

“所以臣以为,当重赏裴司丞才是。”

听到这,刘仁轨和裴炎等人脸上便露出腻味之色。

刘祎之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北境大军的军粮,还有赈济关中饥民的粮食明明是他们这些世家高门所提供的,可怎么功劳记得裴绍卿头上?

就说这开中法,裴绍卿不过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

要是没他们这些世家高门支持,开中法能推行得下去?

裴炎当即冲魏玄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面批驳刘祎之。

然而不等魏玄同出面,裴绍卿却抢先一步推辞道:“太后,臣能否说句话?”

武则天道:“你虽然不是宰相,但是此事与你有关,所以说说也是无妨,讲。”

“喏。”裴绍卿恭应一声,道,“开中法能得以推行,关中以及边境的粮荒能够解决,靠的是各位宰相的运筹帷幄,各州县地方官员的大力推行以及各地盐商的鼎力支持,跟我其实毫无相干,所以赏我就不必了。”

裴炎便感觉跟吃了一只苍蝇。

裴绍卿这一手以退为进还真是厉害。

这下他们再出面阻拦就显得太不近人情。

身为宰相,最起码的体面还是要维持的,做事不能太过。

当下裴炎又使个眼色,魏玄同便只能够黑着脸退回班中。

武则天将裴炎和魏玄同的动作看在眼底,嘴角微微一勾,心说裴绍卿这狗东西的手腕真是越发的娴熟,宰相都被他支使得团团乱转。

武则天便索性问裴炎:“裴阁老,你说呢?”

裴炎心说,按我的意思不仅不赏,还要杀他的头。

对于裴绍卿这个本家,裴炎早就反目成仇,公主大婚前行六礼,裴炎其实是向裴绍卿伸出了橄榄枝的,主动表示愿意以族中长辈身份去纳采。

可是最后,裴绍卿居然找了裴匪舒前去替他纳采。

什么意思?合着你裴绍卿是看不起我们洗马房么?宁可找裴匪舒这个裴氏旁支,也不愿意找我这嫡支?

从那之后,两家就算是彻底反目。

但是反目归反目,最起码的官场规矩还是不能坏。

当下裴炎出班说:“禀太后,开中法已然被事实证明为良法,那么作为首倡者,朝廷理当对裴司丞有所表示。”

岑长倩等人便纷纷出班附和。

“好。”武则天欣然点头又道,“那便议一议,该当如何赏赐?”

正所谓爱乌及乌,武则天因为心疼太平公主,所以还是很乐意多给予裴绍卿这个女婿一些好处的。

裴炎又冲魏玄同使了一个眼色。

魏玄同这次终于是逮到了机会,出班奏道:“太后,裴司丞与公主夫妻一体,身份已是尊贵无比,爵位的赏赐对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至于钱财赏赐,朝中用度仍是颇为紧张。”

“所以,臣提议,再从七盘山区拨出五千户封给公主做封邑。”

“如此,也足显朝廷及太后对于公主殿下、对裴司丞的恩典。”

然而话音才刚落,刘祎之便冷笑一声说道:“恩典?这真是恩典吗?”

“刘祭酒此言何意?”魏玄同冷哼一声道,“需知这五千户可是跟之前的一万户封邑都是实封,实封万五千户,这难道还不是恩典吗?”

一拍手,魏玄同又环顾四周道:“我朝自开国以来,可曾有过先例?”

“没有。”郭待封道,“按唐律,亲王实封不过千户,公主实封不过五百户,恩宠最盛之吴国公也不过实封一千三百户而已!”

“裴司丞及公主实封万五千户,”

“已然堪称是亘古未有之恩典!”

“呵,好一个亘古未有之恩典!”刘祎之哂然一笑,又道,“别的亲王公主,还有吴国公的封邑在何处?公主封邑又在何处?”

魏玄同道:“无论在何处都是封邑。”

“是封邑。”刘祎之道,“但是,将七盘山区的万五千户封给公主及裴司丞,难道真是给他们食邑的吗?是让他们赈济的吧?”

说此一顿,又说道:“据我所知,因为山民太贫苦,公主已经免除了田租。”

“不仅如此,公主甚至还拨出粮食赈济封邑之山民,也就是说,万户封邑并未给公主带来一粒粮食,却反而贴进去不少粮食!”

“那么,再加封五千户又有何益?”

“让公主往封邑中贴更多粮食吗?”

魏玄同和郭待封都被说得无言以对。

连刘仁轨、崔知温都觉得裴炎有些过。

七盘山区可以说是关中最贫苦的地区,因为那里的水浇地很少,大多是旱地,旱地的产出远不足以与水浇地相比,因而山民贫苦。

裴炎此举,就是想甩包袱给公主殿下。

当下崔知温就准备出班说一句公道话。

然而就在这时,裴绍卿抢先出班奏道:“太后,臣有话说。”

毕竟不是宰相,发言之前还要打报告,说真的,这有点烦。

武则天点头道:“讲!”

裴绍卿道:“七盘山区之山民诚然是负担,为了赈济封邑中的山民,我们已经搭进去至少一万石粮食。”

“不过为朝廷、太后分忧也是我们的本分。”

“只要朝廷答应臣的一个小小的要求,便接了这五千户山民又如何。”

“又要提要求?你可真会挑时候。”武则天轻哼一声,又道,“说吧,是何要求?”

“太后,事情是这样的。”裴绍卿笑着说道,“臣与公主已经说好了,将来要生足两支马球队的儿子。”

“这样府中马球场才能派上用场。”

“然而,生了儿子总不能只让他们打马球吧?”

“肯定还是要教他们读书的是吧?既便不做官,也需读诗书。”

“所以臣想刊印五十套经史子集,分发给诸子,将来再传给后世子孙,这样将来哪支子孙若是败落,还可以卖这套经史子集勉强维持生计。”

“胡说!”武则天笑骂道,“前面说的倒还像话,后面又胡说,你刊印经史子集再分发给诸子以传家,难道就是为了防着子孙败落时卖钱的?”

“是是,是臣有失考量了。”裴绍卿赶紧的认错。

武则天又问裴炎等宰相道:“诸位阁老以为如何?”

裴炎便又感觉胸口有些堵,裴绍卿这狗东西是真狡猾。

居然想出诗书传家这说辞,这谁敢拦?对于这个时代,读书求学是最大的政治正确,哪个官员哪个读书人敢提出质疑?

不让人读经史子集,你是想要反人类?

既便是限制寒门庶族读书,世家高门也只敢暗搓搓做,从不敢明着说,所以,谁敢说不让公主的子孙后代读书?不怕被士人喷死?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刊印可以,卖就不行!

当下裴炎只能捏着鼻子说:“此事大善,有何不可?”

崔知温、李义琰,还有魏玄同、郭待封等人也是附议。

“好。”武则天欣然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再加封太平五千户封邑,同时允许裴驸马从秘阁藏书刊印经史子集五十套。”

“谢太后。”裴绍卿赶紧道谢。

武则天道:“裴司丞你可以走了。”

“喏!”裴绍卿恭应一声,转身退出思政殿。

经过殿门口时,正好看到高凌松,便冲他使了个眼色。

高凌松心领神会,当即找个机会偷偷从思政殿溜出来。

“高公公,咱们可是有日子没见了,您可是更年轻了。”

裴绍卿一边说话,一边就悄摸摸的将一把金叶子塞过去。

“裴司丞可真会说话,咱家都老得不行了,一脸的褶子。”

高凌松的一张老脸几乎笑成了菊花,裴司丞是真体恤人,知道他们在大明宫里当差不容易,所以隔三岔五的接济他们。

“高公公,跟你打听个事。”

裴绍卿道:“公主大婚那天,最后一把障扇的那个宫女,叫什么来着……”

“司丞您说的是上官婉儿吧?”高凌松心领神会的说道,“她是掖庭宫浣衣局的一个宫女,因为读过几本诗书所以才被我找来执障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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