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招弟?要加个女字旁吗?(下)
思来想去,盼子心切的程大海索性给她取名为“招弟”,寓意招来一个弟弟。
名字取好后,便让顾秀莲拉着招弟去上户口。
管理上户的工作人员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性,笑容很亲切,看到招弟的第一眼,顾秀莲还没将把名字的字条从口袋里掏出来,她就将她抱起来,“哟,这小姑娘太漂亮了吧?啧啧,你爸爸妈妈好福气啊~”
“阿姨好~”
招弟礼貌问好。
“好好,来,阿姨给你糖吃。”
就在招弟推辞说不吃的时候,那阿姨赫然发现她小小的胳膊上青一声紫一块,忙问,“这是怎么了?”
“阿姨,没事儿,不是爸爸妈妈打的,是我自己摔的,我不小心摔的。”
小招弟忙用力扯着短袖遮盖,不敢抬头。
“就是嘛,小孩子,天天跑跑跳跳的,难免磕磕碰碰。”
顾秀莲忙上前把招弟揽到身后,快速将户口本和姓名递过去。
“程招弟?为什么女孩要叫这个名字?想要儿子呢吧?要不加个女字旁?”
“加什么?不用加,加了还能招弟吗?”
顾秀莲一口回绝,并示意她赶紧给办。
“名字是小事,我可跟你说啊,别为了要儿子虐待女儿……”
“好了好了,谢谢您。”
手续刚办完,顾秀莲就人家手中扯过来户口本,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这一幕,深深的印在招弟记忆之中,挥之不去。
“啊?妈,原来是这样啊?我记得我问过你,为什么姐姐的名字跟我们不一样,你看,程天佑,程天爱,最大的反而叫招弟,你那时还骗我,说姐姐就是来找弟弟的,现在露馅了吧?”
天爱一下来了精神,招弟刚说完,就迫不及街地开口。
“天爱—”顾秀莲白了她一眼。
“搞半天我是你们用招弟招来的?这也太荒谬了。”
程天佑表情凝重,深深吸了一口气,凝视着招弟满脸的泪水,喉结蠕动了几下,脸上重新浮上不正经,语气却溢满不悦。
“就这个?我告诉你,老子给你取名字就不错了,你还嫌弃,你既然这么嫌弃,为什么不自己取?”
程大海不以为然地冷笑,将烟灰随意地弹在地板上,抬起一脚蹬在了茶几上,视线落到顾秀莲脸上,罕见地对她露出笑容。
“这名字不好听吗?你就作吧,名字不就是个记号吗?而且这名字哪儿差了?”
一抹笑容,让顾秀莲配合得笑得像个初恋的小姑娘,脸上飞起红晕。这个缺爱的女人啊,跟程大海二十年,每天的生活都是鸡飞狗跳,和泪拌饭,从来没有像其它普通人家的夫妻一样,坐下来平平静静,开开心心地聊上几句家常,更别提笑容了,能自己露出笑容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如今,程大海却对她露出了笑容,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七次露出的温馨笑容,第一次是洞房,第二次是天佑出生,第三次是天爱出生,还有几次是亲戚夸天佑活泼可爱,但无论哪一次,者能让她瞬间精神振奋,像打了鸡血一样马上‘归队’,这一次也不例外。
儿子是自己的,他瞎乐什么?真不知道该笑程大海可怜,还是笑自己命运多舛。
“妈,当时爸取名字时,你也同意吗?”
程天佑皱眉问道。
“当然,招弟刚刚不是说了吗,人家问她要不要加女字旁,她自己说的不加,加了就不能招弟了。”
顾秀莲脸一沉,不知如何作答时,将自己置身事外的程天爱,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又抢了话。
“妈,你也是女人,爸重男轻女打我骂我,我理解,为什么你也要如此对我?就算你拗不过爸爸,至少要反对一直表明你的立场吗?为什么你也会同意给我取这个名字,还跟他一样打我,我并没有偷懒,也没不听话,为什么?就因为我不是个男孩,他喝酒后找你麻烦,结果每次你都把气撒我身上,我做错了什么?你忍心吗?我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就是他的一条走狗!”
顾秀莲的话激怒了招弟,她盯着招弟怔了许久,感慨弟弟虽然平时一向没正形,可并没有被他们带偏,同时又气愤顾秀莲的冷漠,自古至今母亲被无数次歌颂,为什么自己的母亲眼里只有父亲,父亲的一个笑容都能让她马上仇视自己的孩子。
泪水再度模糊了程招弟的双眼时,一时之间突然哭喊。
程招弟永远忘不了四岁时的生活,每天早晨就要起来煮粥,拖地,还要洗衣服,洗得不干净要挨打,地拖完后程大海踩了脚印,她要挨打,煮粥时被顾秀莲叫去擦桌子,粥溢出来了也要挨打。
并且,顾秀莲每次打她的口头禅是‘你这个没用的丫头片子’。
招弟说的话,顾秀莲知道,也都记得,但不知道如何跟招弟解释,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嘴张了张,话没说出泪先掉下。
招弟长大了,若早知道她会质问自己,她多想早早告诉招弟,她不想,不想让女儿叫这个名字,不想虐待女儿,可是程大海隔三差五的施压,让她无处发泄,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会变这样,她很想辩解说自己内心不想,但事实让她无力也无法说出。
“程招弟,我特么给你脸了是吧?”
又一次,程大海从沙发上弹起,脖子里爆出青筋,再度作势要打她。
“爸,你不是让招弟说呢?到底是先说还是先打?”
程天佑走上前,看着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程大海,笑得很假,边说边将程大海的手用力放下来。
“你敢扒拉老子?”
程大海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劈叉了。
“天佑,你别管,他心虚,他不敢提往事,他心里有鬼,晚上怕睡不着!”
程招弟主动凑上前,挺胸抬头,白色的短袖T恤前胸已被眼泪打湿一片。
赌气的一句话,让程大海的拳头收了回来,怔怔地盯她半天。
“我心虚?哼,老子问心无愧,说破天也没什么对不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