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释然 圣临问责
锦绣轩
“小主，今儿风大，您还是回房歇着的好。”碧儿跟随在青霜身后，漫步在轩院一侧的梅林间，忧心忡忡的言道。
才几日的功夫，枝头的腊梅又盛开了许多，原本豆粒大小，淡黄的花骨朵儿，争相盛开，花蕊虽小，却依旧不失妖娆之姿，香甜适宜的蕊香在林间萦绕。风动枝摇，少许早期盛放的花蕊，随风飘落，美仑美奂中却隐隐透着丝丝寒意。
枣儿及时抱来银鼠皮裘，披在青霜肩头，轻声言道：“小主，您可是在等皇上驾临，细细算来，自从莫采女抱恙开始，皇上便未曾涉足锦绣轩了.....”
话语未毕，青霜脚下步伐一滞，后背明显的僵了僵，却并未言语。碧儿猛的拉动枣儿的袖口，暗中微责的瞪了一眼。枣儿自知失言，稚嬾的脸庞泛起一抹红潮，轻声吱唔道：“小主......奴婢......奴婢失言了......”
“枣儿，地龙里炭火不太足，你且先回去添足炭火，稍后小主回房，也可驱除寒气。”碧儿连忙对枣儿言道，同时使了使眼色，唯恐她少不更事，再说错话。
枣儿不敢多言，赶忙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唉！”青霜轻轻一叹，继续向前漫步。
“小主，枣儿年纪尚轻，说话不知轻重，小主不要在意才是。”碧儿小心的安慰着青霜。
也难怪青霜近日情绪不高，自从那日皇上离去后，因莫氏身子抱恙，皇上便如同在柏翠宫侧殿扎了根似的，每日下朝便急赶着往莫氏房中走去，夜里在其房中留宿的时日也多了许多。
圣上曾与青霜许下，将那画卷上再添一只雀鸟的承诺，也搁了下来，想来圣心不在，那事也定己抛诸脑后了。青霜口中不说，但那依旧放置在侧几上的画卷，却在告之宫人，她在候着皇上前来完成那待续的画卷。
今日风大寒重，青霜不在房里歇息，冒着风寒涉足于林间，一呆就是一个时辰有余，如此执着怎不让碧儿心生忧虑。
“呵呵，”青霜浅浅一笑，笑声虽然轻悦，却难掩涩意，“枣儿并未说错，但我又岂能在意。莫氏身子抱恙，皇上理应时常探视。他是皇上，更是天下人的皇上，他是我的夫君，却也是后宫所有女子的夫君，我岂会因为此等小事而难以释怀。”
青霜此言说的虽然在理，却也颇显无奈，是啊，自从进宫那日起，便应当接受如此事实，嫁于君王纵然风光无限，但内心的孤寂却也应当试着去习惯。
言语间，枝头一只雀鸟许是受了二人惊扰，‘扑哧’一声腾空飞跃，转瞬间，凌空只余下一抹黑点，直至消逝。
青霜遥遥望去，不由失笑，“梅枝余香在，凌空鸟无踪，若欲观其颜，驻足远朦胧。”
言毕，回身对碧儿淡然一笑，“回房吧，是我多虑了，忧心皆因心魔起，若是思虑过重，也唯有图增烦忧罢了。难为碧儿你陪着在外受冻，回房去吧。”
碧儿见青霜终于展颜一笑，心思略缓，连忙轻搀着青霜往厢房走去。
回到房中，解下肩头的银鼠皮裘，青霜伸手在地龙上方感受着炭火的浓浓暖意，驱除一身风寒，身子也暖和了许多。回身看着侧几上依旧置放着的画卷，青霜浅笑着吩咐道：“将画卷拿下去吧，若日后得用之时，再取出也不迟。”
“是！”碧儿声调微微上扬，快速的将画卷撤了下去，皇上暂未涉足锦绣轩，此画卷久搁于上，小主难免不会睹物思人，尽早撤了下去，许会心安。
枣儿呈上一盏暖暖的热茶，“小主，品口热茶暖暖身子。”因为刚才说错了话，枣儿并不敢多言，搁下茶盏便退了下去。
正在此时，轩门外响起王德明高亢的宣呼声：“皇上驾到！”
紧接着，传来阵阵脚步声，听声音来者不在少数。青霜眸子微亮，立即放下刚端起的茶盏，快步出房，恭身蹲跪而下，“臣妾见过皇上。”
“嗯，外面天凉，进房里说话。”皇上的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也不似往日那般，将她托扶而起，而是自顾自的大步向房内走去。
青霜缓缓起身，却见皇上并非一人独行，除了随身伺候的王德明外，竟然还跟着莫氏房里的贴身伺婢紫儿。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青霜一阵茫然，望着随在皇上身后的紫儿，只见其虽然对自己微福施礼，但眉宇间却隐隐透着极为不羁之态。
如此看来，皇上今日前来，定是另有其事，若猜的不错，许是与莫氏有关，青霜暗自腹诽，不露声色的跟进房里，恭顺的站在一侧。
碧儿己端着沏好的热茶进入房里，青霜上前接过茶盏，轻放在皇上身旁的侧几上，“皇上，请用茶。”
“......”皇上不语，端起茶盏，轻掂茶盖拨弄着碧绿的茶汤，茶汤微荡，少许飘浮的茶叶片儿，顺着盏盖拨弄的方向往一旁飘去。
皇上看着青霜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却未开言，片刻之后，终于放下茶盏，沉声对跟随而来的王德明言道：“德明，你来说说。”
“是。”王德明上前，躬身施礼，而后正色言道：“日前莫采女中毒事件，经奴才数日来几经查证，而今终于有了少许眉目。”
言毕，王德明微微一顿，抬眸看了青霜一眼，见其面色沉着，正仔细的倾听，方才清了清喉咙，继续言道：“奴才查证，莫才女当日所燃的银霜炭内，被掺入大量的柳叶桃碎沫，桃叶桃碎沫遇火而焚，必会产生大量毒气，至人昏厥，若久未察觉，则定会毙命。”
“啊！竟有这等事？”青霜闻言，惊骇的轻掩着双唇，清澈的眸子里露出万分惧意，“何人如此歹毒，竟想置莫采女以死地？”
言语间，青霜却见皇上龙眸微凛，定定的看着自己，而原本恭声颌首立于一侧的紫儿，也猛的抬头，满是怨恨的瞪视着自己。
一种不祥在青霜心里漫延，暗道：莫非他们怀疑下毒之事与我有关？
转念一想，却又不大可能，自己深居锦绣宫，除了每日往皇后宫里请安之外，甚少在别处行走，更别说往那柏翠宫里走动了，他们凭什么会将此事与自己扯上关系。
心中思绪翻腾，青霜面上淡定自若，好似心中并无所疑一般，清亮明动的目光毫无所惧的迎向皇上，朗声言道：“皇上，谋害后宫嫔妃乃大罪，下毒之人胆敢在后宫作乱，皇上定不可轻饶才是！”
青霜神色不惊，言词斩钉截铁，语调里更是透出极为愤恨的情绪，皇上眉梢微扬，模棱两可的应道：“呃......朕自然会查证清楚，必不会冤了无辜者，也不会放了作恶之人。”
正在此时，紫儿突然快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正中，一面猛的磕头，一面悲声连连的呼道：“皇上，您要为我家小主作主才是。此毒分明是邱采女使人下的，皇上，您要为我家小主作主啊！”
高扬的悲呼，与额头撞地的沉闷声夹杂相交，异常刺耳的回荡在寂静的房内。
青霜颦眉轻喝：“放肆，此事非同小可，岂容你胡言乱语！”
一旁的碧儿闻言也急了，顾不得背上御前失仪的罪名，怒声言道：“紫儿姑娘，你可知你刚才说的什么？我家小主与莫采女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岂会如此而为。再说了，我家小主整日呆在锦绣轩内，与你们宫里的毒气有何关系！”
紫儿猛的抬头，额头经一阵撞击，己红肿不堪，眸子满含欲滴未滴的泪水，高声言道：“我们所用的银霜炭乃宫闱局里分发，各宫各苑用的均为相同。为何单单我们的银霜炭里含着柳叶桃碎沫？那日领取银霜炭乃奴婢亲自领取，一路返回后，便收入库房，直到皇上赏赐地龙那日，才取出来燃烧。不想我家小主却因此中毒，险些失了性命！”
说到此处，紫儿悲从中来，再次悲声呜咽，同时含混不清，断断续续的言道：“亏得奴婢发现及时，否则此时我家小主定然性命不保，如此一来，你们歹毒的计谋便得了逞去！”
好一阵抽泣，紫儿面对皇上，再次哭开了：“皇上，如今我家小主身子尚且虚弱的很，时常梦中惊醒，嘴里念叨着有人要害她，奴婢看着很是心痛，皇上......”
紫儿越哭越是上劲，就连王德明也有些不耐的暗暗摇头，同时有些担心的望向皇上。果然皇上被紫儿过份絮叨扰的烦不甚烦，沉声喝道：“好好说话，再是高声吵嚷，朕便让你出去静一静再进来说话！”
圣上开言，紫儿立即噤声，虽然依旧忍不住轻声抽哒，声音倒是小了许多。
青霜此时己恢复了平静，淡淡的扫了一眼伏跪在地的紫儿，冷声询道：“紫儿，本采女来问你。你们宫里的银霜炭里有柳叶桃碎沫，你们不去追查那柳叶桃碎沫的来源，为何偏偏一口咬定乃本采女使人所为，可有证据？你可要想清楚了，诬陷生事无中生有，其罪可是不小！”
紫儿好一阵抽息，抬头怨恨的看了青霜一眼，硬声言道：“奴婢敢断定，我们炭里的柳叶桃碎沫，是你们轩里的枣儿所下，当日奴婢领取银霜炭回宫途中，枣儿故意上前撞翻了奴婢的炭筐，将炭弄撒一地。当时枣儿还假作好心替奴婢拾炭，此时想来，她定是那个时候下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