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灵香
不日，极乐殿采女己尽数安排入殿，莫如芝得皇上恩准入住于安妃的柏翠宫，自然而然的成为安妃座下之人。
皇上龙体调理得当，更是越发康健，也不再由太子代为监国，因为皇上病愈，聚于当朝的阴霾尽散，前朝后宫终于恢复了祥瑞之气。
而柏翠宫因为莫如芝的入住，皇上频频临幸，数算下来，更较其他宫苑多沐圣恩，反之凤藻宫倒显的冷清了不少。皇后虽然恨意难平，却终归因为自己年华渐逝，而无力挽留圣心。
若论尊卑，皇上与皇后夫妻多年，于后宫众嫔妃而言，皇上心中自然看重与之结发的皇后，但是如今后宫充盈，众女千娇百媚莺燕环绕，皇上正当壮年，自然如蜂戏蕊，流连于间。
久之，皇后心中渐生寒意，想当日皇上病重于榻，自己衣不解带的伺奉当前。更为皇上圣体忧心，听太后之言劳师动众的招入十二秀女入宫行法，如今圣体安康，看着后宫满苑的姹紫嫣红，相较于自己落日黄花，年近中旬的皇后，竟生出少许的悲凉之意。
自主君上皆博爱，哪堪娇颜渐凋零，想自己如花之龄去而不返，哪里还有心力与后宫媚颜相争。
御香坊
“时日犹如白驹过隙，转眼姑娘入住御香坊己一月有余了。”
御香坊青霜房内，青霜立于红木侧柜旁，正手持一根长长的锦鸡尾羽，有一小没一下的逗弄着笼内上下蹦达的肥硕灰鼠。
闻得香若言语，青霜回身莞尔一笑，顺手将手里的锦鸡尾羽放于铜丝织笼旁，轻声应道：“这些时日，得香若姑姑悉心教导，青霜驱尽内心恐惧，己能坦然面对这小东西。青霜早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然能与灰鼠相处甚欢，这段时日以来，虽然惊惧交加，却将青霜的心智磨练的甚为坚韧，青霜在此谢过姑姑。”
言毕，青霜对香若微微一福，神态淡然，眸子里神色坚毅，整个人由内而处焕发的气息，早己不似初入宫时那胆小慎微的小女子，宛如劫后重生，浴火于飞的火凤一般。
香若快步上前，双手将青霜手肘牢牢托住，不让其对自己福身，“姑娘多礼了，香若卑微，岂敢受你福拜。”
随即拉着青霜的手，二人轻步往临窗的榻炕上促膝而坐，青霜身上淡淡的幽香传入香若鼻间，香若满意的笑言道：“姑娘这一月来，每晚用若香秘制的香汤沐浴浸润，想来己初见成效。此香汤的秘制之法，若香己倾囊相授，姑娘日后只需每月自行配制浸泡一次，定可使得肌肤持久生香，而无需使用任何薰香，宛如浑然天成一般。”
青霜浅笑不己，香若制香手段果然了得，不仅擅配各式香料，更是独有香肌之方，用其配制的香料溶入水中沐浴，不仅肌肤可持久生香，而更是令香肌白晰滑润，触手之感如温玉丝缎一般。
原来香若入宫之前，家中经营香料生意，其父更是有着一手薰香技艺，香若这一身薰香功夫便得承其父真传。若非家中突遭变故，香若也不至于入宫为婢，供人使唤。好在有此一身技艺，香若打理起御香坊得心应手，倒也不曾埋没了这身绝活。
“姑姑大恩，青霜无以为报。”青霜柔声言语。
“姑娘言重了，香若不求姑娘回报，只愿姑娘为香若保密，切不可告之旁人，此香方出自香若之手即可。”香若轻声言语，却见青霜面露不解之色，不由黯然一笑，“姑娘定然奇怪，为何香若有此绝技，却不献于后宫主子，以求得富贵？”
香若碎声自语，微声轻叹道：“唉！姑娘有所不知，家父早年以香技论长，更以香技发家，奈何成也为香，败也为香。当年家父制香技艺了得，颇为引人关注，更有图生贪念者，意欲夺得家父制香秘籍，家父誓死不从，为护秘方不被歹人夺去，家父携家眷连夜出逃，不料却被人追杀失了性命。
若非香若隐于一旁草丛，哪里还能得以残喘至今。而后辗转入宫，方才沦为奴婢。试想民间尚且如此，若宫中之人知晓香若有此秘法，后宫各主位争相豪夺，香若岂能独善其身。
香若不忍家父誓死护卫的心血，落入他人之手，而今与姑娘有缘，索性放手交于姑娘，此技也不至于失传。香若也算安心了。还望姑娘成全香若，替香若保守秘密，让香若在此得享清静。”
青霜万没料到，香若早年竟然有此遭遇，更没料到的是，香若竟然将家传香肌密法，如此轻易的传授给了自己，欣喜之余更多的却是感慨。
“姑姑，你传此秘法予青霜可是贵妃娘娘的意思？”青霜轻问道。
香若闻言，暗露愧色，低声言道：“不瞒姑娘，香若早年追随主子，虽得主子恩遇，但香若却并未告之主子香若懂得此法。”说话间，神色微急的解释道：“香若隐瞒，绝非对主子不忠，只因家父有遗言在先，若不遇与香有缘之人，且不可将此技外传。姑娘与香有缘，香若方才倾囊相授。”
“青霜明白了。难得姑姑久居深宫，却能保持如此淡然心境，实乃难得，青霜敬偑！姑姑放心，青霜必定尽守承诺，决不外泄。”青霜恍然轻语，随即对香若诚然言道。
“如此香若甚慰。”香若眸露慰色，与青霜又是好一阵叮嘱。
这时房门外，传来宫婢通传声：“启禀香若姑姑，慈鸾殿宫人传话，太后寝宫的灵虚香己用完，请香若姑姑调制，尽快送往慈鸾殿。”
“知道了。”香若应声，回头对青霜轻声言道：“姑娘，此灵虚香的配法，你己尽知，此次送往慈鸾殿的灵虚香，你来调制吧。”说着，不待青霜回应，又继续言道：“调制完毕后，再由姑娘你亲自送往慈鸾殿。”
“可是姑姑，青霜听说，但凡送出御香坊的香料均需先一步送往太医院，由太医验证以后，方再由太医转呈宫闱局统一配给，怎得此灵虚香......”青霜不解的询道。
“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后宫嫔妃宫里所用之香自然需得如此，可是唯独慈鸾宫里太后所用的灵虚香，却不必由宫闱局分配。灵虚香乃太后独享，宫里其他主子不得擅用此香，因此这多年来，灵虚香调制妥当后，直接上呈慈鸾殿即可。”香若一面说话，一面起身来到香案前，取出称香铜称递入青霜手中，鼓励的言道：“你且试试，如今太后虽然极少过问后宫，却是后宫里唯一能克制皇后之人。若姑娘能讨得太后欢心，必定事半功倍。”
青霜点头，从若香手中接过铜称，揭开摆放在香案上的数个香盅，一面伸手入内拿取原料，一面在心中默念道：丁香、灵香草、降真......
若香静静的看着青霜极娴练的动作，突然出声言道：“适才香若前往念慈庵内给主子送香，主子言及了姑娘重返后宫之事。”若香微微一顿，暗观青霜脸色无异，依旧仔细的称量铜称，“主子的意思，如今皇上龙体大安，姑娘是时候复出了。”
青霜依旧淡定自若，手中动作丝毫没有停滞，好似若香所说之事，她己全然知晓了一般。
若香展眉一笑，言道：“姑娘如今淡定自若，遇事波澜不惊，他日重返后宫，若香也算心安了。”
青霜抿唇微笑，将最后一味原料放入香钵内，一面用玉锤轻捣着，一面轻声道：“全仗姑姑调教得当。不知娘娘打算让青霜以何种方式复出？”
若香浅笑不语，走到香案另一侧，从数个瓷瓶中，取出一枚锦蓝小瓶递到青霜手中，此瓶内盛着配制灵虚香的最后一味原料灵水。灵水加入多少无需称量，而是全凭手感，多一滴或少一滴，皆会影响香味醇厚，因此加入灵水，则为制香最为关键的一步。
青霜接过锦蓝色瓷瓶，拔开瓶盖先放在鼻边浅浅一闻，确定无误后，方才倾斜瓶体，将瓶内灵水倒入香钵内。倒入数滴之后，猛然收手，动作干净利落，不多不少份量恰如其份。而后回头对若香微微一笑，若香连连点头暗赞，这才接着刚才的话题言道：“至于重出的方式，适才若香不是己经说过了吗？”
青霜少作思绪，望着香钵里己半成的灵虚香，唇角扬起一抹柔美的弧线，重新握起玉锤轻捣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