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转变

不知何时，心儿己经撩开帘子走了进来。到底年轻不懂事，与青霜熟络以后，心儿显的随便了许多，入房应先恭声禀报的规矩也因为青霜的随和而淡忘了。再者，逸月轩内本就无宫婢下人伺候在青霜身旁，青霜更不会端起天家之人的架子，自然让心儿随意了许多。

心儿的突然出现却将轻声自语的青霜惊了一跳，也不知自己刚才的自语，心儿可有听全，当即语气略微生硬的言道：“心儿入房，为何不通报一声，如此突兀的出现，倒是险些惊了我。”

心儿小脸涨的通红，青霜向来不计较规矩一说，今日态度却突然转变，不由得有些尴尬的愣了愣，笑意随之凝固在脸上，讪声言道：“小主，奴婢知错了，是奴婢无状，请小主恕罪。”说话间，将头颅深深的低埋而下，吱声继续言道：“今日高嬷嬷风寒己缓，奴婢心情愉悦，方才失了分寸......急赶着前来向小主禀报喜讯，惊了小主，奴婢......”

心儿如此惶恐，青霜心里涌起一阵歉疚，连忙上前拉着心儿的手，低声言道：“罢了，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你不必如此惊慌。”说着顿了顿，试探性的言道：“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永不涉足’，我怎么听不明白？”

心儿眸子里满是茫然之色，吱唔着言道：“小主，奴婢刚进房，便听您说这几个字，奴婢这才问询您的，怎得您自己却不明白了？”

“哦，我有这样说吗？”青霜心里一松，原来心儿仅是听到了最后几个字，倒是无碍，“呵呵，你倒是真真的听错了，只是随口胡唠一句，哪里有什么‘永不涉足’的。”言毕，话锋一转，继续言道：“对了，刚才你说高嬷嬷身子好了，明日可会前来逸月轩，几日不见，我还当真牵挂的很。”

青霜轻笑着开言，心儿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总算放了回去，抬头笑了笑，正欲说话这才发现今日青霜的容顔较昨日自己离去时，又恢复了几层，当即忘了青霜的提问，惊喜的言道：“小主，您的脸？小主你的麻疹可是好了？太好了！”随即喃声自语道：“小主的身子终于好了，这下小主终于熬出了头。”言语间，又抬起头来艳羡的望着青霜的娇顔，悦声言道：“小主，您好美，难怪就连皇后娘娘也厚待您，让您即使抱病也可享册封大典......”

心儿如此一说，青霜这才回过神来，当下一阵懊恼，想曾少聪曾有言在先，切不可让旁人知道自己容顔恢复，不想却千算万算没能算过高嬷嬷患病，让心儿替代一事，当即打断心儿的言语：“麻疹何等顽固之症，岂会如此轻易好转。我脸上的癍疹消除，全是高嬷嬷平日里熬制的药汁功劳。昨日你离开后，太医前来请过诊，说是红癍虽消，但病根未除，想来一时也是好转不了的。”

说着，青霜脸上故意露出痛苦之色，低声道：“哎，头又有些痛了，快，心儿快扶我上榻歇歇。”

“是，小主。”心儿连忙上前搀扶着青霜走向床榻，斜靠在榻头，同时伸手小心的青霜额头抚了抚，黯然言道：“有些发热，小主果然并未痊愈，奴婢空欢喜了。”语气里无不透露出失望的情绪。

青霜闻言暗喜，盛夏之季，此时正值午时，自然有些发热，心儿并不懂得医理，又岂会分辨是否痊愈。

心中这样思绪，自然不会否认心儿的话，索性连连点头并闭上了双目养神，心儿见状不敢出言滋扰，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门......

至从脸上红疹消退，意味着曾少聪领自己出宫的计划可逐渐实施了，青霜的心情也随之轻快了许多，虽然心中知晓出宫并非易事，但是仍然残存着一丝侥幸，空闲下来暇想着出宫后的时光，唇角不由得泛起一抹暖暖的笑意。漫步在自己开垦出来用于栽种草药的小块空地里，数株草药幼苖井然有序的种植在掘好的土埂上，青霜心里突然生出一丝不舍，纵然此深宫内人心险恶，但是在逸月轩内的这段时日，虽显孤寂，却是仍然不失为恬静美好的回忆。

思绪间，青霜轻蹲而下，将幼苖间的少许杂草小心拔除，虽然时间不久，但幼苖长势喜人，较栽种之初又窜出了一小截。。这时身后传来高嬷嬷熟悉的声音：“小主，几日未见，听心儿说您脸上的癍疹好了许多，虽然固疾暂时未消，倒也算是天大的喜讯了。”

青霜欣喜的回头，站起身来，大步迎向高嬷嬷甜声轻唤道：“嬷嬷，你还好吧？这几日你身患风寒，我却不方便前来探望，心里当真记挂的紧。”

青霜热络的一面说话一面迎来，高嬷嬷满面慈笑的对迎面而来的青霜正欲开口说话，却在看清其恢复了相貌的容顔后，神色微变愣在了当场，怔怔的看了青霜好一阵子，方才微急的呼道：“你？！”轻呼出口，却又愕然噤声，好似在犹豫着下面的话语是否合适。

“嬷嬷，你怎么了？”青霜有些迷糊，上前一步从高嬷嬷手里接过食盒，笑言道：“嬷嬷，我虽然固疾未愈，但是红疹却消退了，可是因此嬷嬷便不认得青霜了，呵呵！”

高嬷嬷满是皱纹的脸上显的有些失魂，努力拉动唇角笑的极为勉强，“小主说的是，老奴当真险些认不出小主来。想不到小主生的如此清秀可人......”不待高嬷嬷说完，青霜己轻笑着打断了高妈妈的言语：“嬷嬷，不要取笑青霜，你风寒初愈，还是快回房里歇息的好。”

说话间，青霜率先一步向厢房走去，高嬷嬷微声一应，心事重重的跟在青霜身后步入厢房。

午膳甚为丰富，看得来高嬷嬷是花了心思准备的，一碟粉蒸牛肉，一盘珍珠虾仁，一份四喜丸子，还有一大盅鸡汤炖笋尖。

“嬷嬷，今儿的午膳，你定然又是托膳房的李嬷嬷帮忙打理的吧，否则青霜岂能有如此口福，呵呵。”青霜手持竹筷小心的夹起一粒鲜嫩的珍珠虾仁放入口中，一面笑吟吟的抬头看向站在斜对面的高嬷嬷。

“......哦......小主，您怎么知道？”高嬷嬷显的心事重重，青霜问话许久，方才回过神来，心不在焉的应道。

“自然知道。前几日心儿送来的菜式，哪里有今日丰富，青霜知道，定是膳房里的李嬷嬷拗不过高嬷嬷你，才会给逸月轩配上好菜。”说话间，青霜这才注意到高嬷嬷今日神色与以往不同，好象有何心事一般，不由奇怪的询道：“高嬷嬷，您怎么了？我看你唇色微白，可是风寒未愈之故？”说着，青霜放下手中竹筷，关切的上前欲扶着高嬷嬷的胳膊，让其坐在圆桌旁的月凳上歇息。

高嬷嬷摇头正欲推辞，却又似想起什么一般，顺着青霜的轻搀坐了下来，同时抬头神色复杂的望着青霜，待她归位坐定以后，突然极突兀的问询道：“小主，请恕老奴造次。您乃邱姓，不知与朝中左光禄大夫邱子楚大人可有渊源？”

高嬷嬷突然提及父亲，青霜脸上神色一滞，忆及自己被父亲嫡母蒙骗，送入宫中替长姐受死，青霜心中再无初入宫时对亲情的眷恋之感，如今乍然提及邱氏一族，原本欢愉的心情顿时黯然了许多，淡声应道：“怎么高嬷嬷认识邱子楚邱大人吗？”

青霜脸上阴晴转换，被细心的高嬷嬷尽收眼底，“邱大人乃当朝二品大员，老奴身份卑贱岂会认得，只是想到你二人同姓，随口一问罢了。”说着，高嬷嬷极为关注的看着青霜，试探性的询道：“小主，莫非邱大人是您的......”

青霜微声一叹，虽然心里否认了邱子楚父亲的身份，但自己身上流淌着他的血，却是不容争辨的事实，“唉，邱子楚大人正是家父。”言至此，再也不愿往下说了，对于亲手将自己推入火坑的父亲，青霜除了满腔恨意，再也无话可说。

高嬷嬷闻言眉头紧拧，虽然早在意料之中，却仍旧掩饰不住激动的情绪，声音微颤着继续询道：“小主的母亲是华氏还是......”说到后面，高嬷嬷突然噤声，好似在等待青霜接过话去。

青霜闻言果然接过话题，言道：“华氏乃青霜的嫡母，青霜的生母名为苏吟秋。”言毕,很是奇怪的对高嬷嬷言道:“嬷嬷为何有此一问，莫非嬷嬷认得娘亲？”

“哦，不，不！老奴仅一为深宫里的一名老奴，岂会认得邱大人府上的贵人。”不知是否错觉，青霜总感高嬷嬷言语里有着明显的讥讽之意，语气也显的生硬了许多。

青霜满面疑虑的看着高嬷嬷，总觉今日高嬷嬷较以往略有不同，可若真要论哪里不同，一时却又说不上来。不由暗道：许是刚才随意谈起了邱府之事，乱了自己心绪，故而心中才会有异样之感。

想到这里，青霜暗暗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闹心的往事，随即展顔一笑，将桌上的鸡汤盛了一满推到高嬷嬷跟前，换了个话题：“嬷嬷，今日鸡汤甚为鲜美，你快坐下尝尝。”

若是往日，高嬷嬷定会欣然应允，可是此时高嬷嬷却动也不动，而是极为生疏的福了福身子，淡声对青霜言道：“老奴卑微，以往与小主同席而坐，己属造次。还请小主慢用，老奴先行造退。”

随即，也不待青霜言语，便返身大步离去，只留下一头雾水的青霜坐在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