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咬牙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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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后曾琦便很快搬来了方育家住,她住方育的房间,方育和余飞挤沙发,本就不大的房间里住了五个人,似乎让他们回到了校园时代的集体生活,而曾琦的到来也让几个苦闷难消的男人感到一丝慰藉,一切似乎再次恢复了平静。

这天周末,几个人正在屋里有说有笑地吃中饭,说是中饭,只不过是睡到中午罢了。方育在洗手间刮胡子,他的手机响起了声音。

“乐子,你帮我看一眼我手机!就在沙发上,你看是谁?”

还在半睡半醒状态的乐子拿起了沙发上方育的手机不禁睁大了眼,等他再次确认之后,甚至有些支支吾吾的:“呃,还是你自己来看吧,育。”

包子、余飞、乐子和曾琦继续说说笑笑,权当乐子作弄方育。

“你丫不认字儿啊!”

没等方育发火,乐子早一溜小跑进了卫生间,还特意关上了门。

“你干嘛啊?!”

“育,你你你,你这是要舍身取义啊!”乐子摇了摇手机,“前几天你跟我说,我以为你闹着玩儿,来真的呀?”

方育突然意识到乐子所指,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再隐瞒下去:“她说什么?”

“她说,叫你在咖啡馆见面。”

“这不很正常吗?”

“在丽都酒店的咖啡馆见面,这,这正常吗?”

“这······你甭管了。”方育草草放下剃须刀,就要出去,乐子一把拦住了他。

“我是不打扰你俩了?”就在这个时候,增其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

“乐子,我以为,我们只是纯纯的兄弟啊!”方育顺势半开玩笑地推开了乐子,但语气却显得有些焦虑。为了避免乐子再节外生枝,方育草草吃完饭,就换好衣服出了门,出门之后他还特意发消息提醒乐子,不论如何千万别让曾琦知道。因为时间尚且充裕,他选择了坐地铁,一来手头确实不宽裕,最重要的是能让自己多想想。

北京的地铁,据说是俨然就是24小时不停工的都市剧拍摄现场,据说好一部分影视编剧,都一度依靠整天乘坐地铁寻找灵感。方育坐在地铁里,人挤着人,但即便距离再近,却都蜷缩在自己的舒适区里不允许别人的涉足,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到莫名的心安,虽然看起来不近人情,但至少都看起来都有属于各自的快乐吧,如果是那样的话,即便是孤独也应该并不难过啊。方育还在想着,地铁来到了换成乘客最多的一站,一恍神间,他下了车。生活,终究还是要面对。

再次见到那个女人时,方育已然几近冻僵了。丽都酒店坐落在北京地价最为难以想象的地段,占地庞大,置构奢华,像是一道包藏着终极的深渊,出入着隐秘而伟大的人群,方育早早就来到这周围,转来转去实在觉得身上发冷,才十分不好意思地来到咖啡馆。但迫于囊中羞涩,他只好拿了一本影视杂志坐在角落,尽管如此,还是倍加尴尬。

女人叫司机点了单,含笑坐在了方育对面。方育不知所措地点点点头,趁机仔细打量了一下,女人驻颜有术,肌肤白皙透亮,眉毛刻意画得浓些,显得干练,眸子也越发有神,不知道怎么,相比于上一次,方育觉得她竟多了几丝芳芬,致命的芳芬。

“怎么,不认得了?”

“怎么会。我是看,你穿这么少,不会冷吗?”方育生硬地客套着。

“我看,是你觉得冷吧。”

司机端上了咖啡,很热,方育端了一杯美式捧在手里,香气传导着热量漫溯开去,很快方育就暖和过来。

与此同时,女人也端起杯子,望着窗外喝了两口,脸上露出不留痕迹的笑意。旋即,许是怕方育觉察,她回过身,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一小摞A4纸,放在了面前的桌上。

“这是?”

“上次你跟我说的东西,还算感兴趣。这是公司的预购合同,有兴趣可以试试。”女人指了指,方育低头看看似乎越发觉得唾手可得。

“这······您就不怕我是骗子?”

“我看起来,那么好骗嘛?”女人开始回避方育的眼神,拿小勺摩挲着咖啡,乳白色的奶沫和淡棕色的咖啡渐次纠缠不清。

方育尴尬地用笑掩饰,话到嘴边他却有些捉摸不定,尽管他之前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想起了韩琳,甚至想起了曾琦,令方育挥之不去的是他们复杂而深情的眼神,曾琦望向方育的眼神更多是鼓舞,是托付一切的信任,而韩琳的眼神又像是提醒,是无时无刻都要保持冷静的警告。有时候,她们看方育一眼,方育甚至会产生这世上独他富足无边且无可奢望的错觉,籍此再多的辛劳付出与这种幸福感相比也不值一提,但是,有的时候,这眼神却又酸涩的有如针扎一般,像是褪去热血之后才体会到难挨的疼痛,像是幻梦湮灭之后惨败的颓丧。想到这里,思绪好像搅乱的风筝线一样,让方育神色看上去黯然了许多。

女人卓绝地洞察到了方育的犹豫不决,想来风尘中纵横多年,未曾沾染她的容貌,却也锻炼出她针锋相对对的手腕。她捧起咖啡小小地喝了一口,乳白色的奶沫勾勒出了上唇的整个轮廓,她并没有急着擦干,倒是满含意味地望着方育。

“咖啡都凉了。”她自顾自地穿上了外套,“是有些冷了,不介意换个地方聊吧?”

方育没有即刻作答,他端起杯子,咖啡顺着喉咙毫无顾忌地倾泻,好像没有滋味一般。他有些慌神,但不知道自己确凿地在想些什么,似乎是鬼使神差,他拿起了手机,期待着、祈求着能有什么消息,最好是电话出现。

就在这一刻,一个月来除了快递没有接到任何电话的手机,竟然接到了来电,联系人赫然写着“曾琦”。

不知道是如释重负的窃喜更多,还是慌张和无从应对更多,方育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让女人难得露出了不自然的点头。

“喂?”

“回来吧,方育,都等着你吃饭呢。”

“哦,我在外面谈一些······”

“我说,赶紧回来!”曾琦罕见的打断了方育的话,难得从一个柔弱的女孩口中听到愠怒。

“不是,我今儿晚上肯定回去,就是稍微晚点儿,你们先吃,我给你们买夜宵。”

“方育,你真听让我失望的,真的。”曾琦说完挂掉了电话。

方育还想辩解,却没了机会。他飞快地跑了出去,近乎敷衍地跟投资人女士道了别,然后随便地跳上一辆出租车,消失在北京茫茫闪烁德尔车流中。

然而,当他到家时,曾琦已经不在了。

“虽然不知道你们闹了什么矛盾,但是她好像挺生气的,看上去,不只是生气。”包子一肚子的疑惑,却不敢问出口,只怕方育憋一口气锤他。

“对了,她还说,先别找他了。”余飞说完也拧起了眉头。

只有知道真相的乐子,叹了一口气。

“唉,兄弟,认命吧。最容易受伤的就是男人!又何必自讨苦吃呢?”乐子想拉方育坐,但并没有成功。

“你们试过夜跑吗?”

又是一个冷风凶狠地往领口里灌的寒夜,四个人穿着却异常清爽,每个人都穿着运动鞋,叼着一根烟,脸上写着苦大仇深与莫可奈何。

“育,我怎么这么想哭啊!”余飞率先被冻怕了。

“男人哭吧,不是罪。”包子又开始唱。

“好歹是个大老爷们,多大岁数了还说哭?凭什么?”

在方育绝对大男子主义的价值观里,“哭”绝对不是什么上等的宣泄方式,这得益于从小他受到的教育,就像千千万万中国男孩一样,不论滋味有多难以品尝,生而为男人似乎注定了悲剧式的倔强。更多时候,他会把这种体会转移到另外的运动上,这绝非逃避,姑且算是自己下个台阶吧。

没有人能想象,他们四个到底是怎么一晚上围着小区跑了二十圈,甚至招致到了保安的警告的,但本以为会全然宣泄,但第二天只是难过之余,还多了些酸疼。

“叮咚”,这时门铃响了。

“谁去开门?”

“余飞,是不你定的烤肉饭!开门去!”

“天地良心!我手机都没打开。”

最后私人争执不下,到底还是方育,,怕外卖等太着急,赶紧打开门。外面早已没什么人,倒是地上有四大桶外带全家桶,上面似乎还有便利贴。

方育好奇地打开;“抱歉,昨天太冲动,忘了说声谢谢,这些就算报答,咱两清了。对了,我们头儿昨儿被开了。”

不用自己辨认,方育知道是曾琦的字迹,但是她并没有出现,显然还是在生方育的气,这姑娘从来没有这么恼怒过,方育的担忧和内疚再次攻陷了他,他懊恼地关上门。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哎!关门干嘛?外边还一大活人呢!”

方育把四个全家桶扔向乐子、余飞和包子,释怀地笑了。

“男人哭吧不是罪,再强的人也有权利去疲惫。”在这首歌发行的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把它当作鸡汤来使用,当满怀欢欣却被人冷面拒绝感情上万念俱灰之时,当一直向死而生般地拼命生长却与家里安排的轨迹背道而驰因而遭受质疑之时,在逐渐丧失自我却难以填满别人的眼光之时,多想找个地方,二两白酒下肚,在街角陋巷抱头痛哭一回。

但是反过来想想,如果之于一个男人,受伤是必经的过程的话,那倒不如咬着牙挺过去,毕竟,身边还有那些满怀期待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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