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算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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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要无数人一代代的努力,这个世界才能变好那么一点点。

季微凉感知到变化的时候,是黎明,远处凌瑾晞还在带着部下厮杀,季微凉已经捧着杯子坐在一方大石上等日出了。

战场的血腥味混杂着黎明的晨雾,那是一种古怪的芳香。

季微凉打了个哈欠,突的感觉到一种遥远的熟悉感,她打了个颤,与天网一体的她,最能感受到天地的变化。

女王蜂在她身边,隐约察觉了她的变化。

「妈妈?」女王蜂不安着,她害怕她的妈妈,越是爱妈妈,她就越是害怕。

「只是,有好事发生了而已。」季微凉笑笑。

「好事?什么好事?」女王蜂凑了过来,她总是变着法的想要亲近母亲。

「曾经有一个人,她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那是一个注定被彻底毁灭的世界。」季微凉开始讲述。

「注定被毁灭……真可怜,毁灭就是死了的意思吧,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作为生物,本能就是活下去,对女王蜂来说,除了为了母亲,她不会,也不想死。

「是啊,那个世界也不想被毁灭,于是它让那个穿越者一次次的重生,一次次努力地想要告诉那个穿越者,它想活下去,它想长大。」季微凉就是那个穿越者,但是她真正能读懂这个世界的意志,还是在她融入天网之后。

「那么那个穿越者帮助那个世界了吗?」女王蜂好奇。

「她?大概帮了吧,毕竟,那个世界就像一个小孩子,甚至没有清晰的意识,它一片懵懂,甚至不知道善恶对错。」季微凉看向女王蜂,她从未教过女王蜂什么是善恶,哪怕女王蜂活在战场中,她也从未找什么高贵的理由,不过是战,不过是胜负,何必讨论什么正义邪恶。

「所以妈妈是在帮助这个世界?」女王蜂小心地问道。

「不算,也算,我是为了我自己。」季微凉低头笑了笑,她就是那个倒霉的穿越者,她被这个世界缠着,一次次复活,一次次轮回生死,只为了延续这个世界稚嫩的生命。

「妈妈……」女王蜂看着黑暗中母亲的脸,有恐惧,有崇拜,还有深深深的爱。

「契机已经诞生,我们要开始准备决战了。」季微凉低头啜饮了一口浓茶,她是一个穿越者,但是她所有的优势,都只在于自己。

「有一天,你会成为天网的一部分,在那之前,妈妈会教会你很多很多东西,你记住,你需要注视的,不是一草一木,也是一草一木。」

「妈妈,你说我会成为天网的一部分?」女王蜂并不怕死,「妈妈也会在么?我可以永远和妈妈在一起吗?」

「不会,你会长大,妈妈也会老去,死去,妈妈不能永远陪着你。」季微凉看向天边的日出,「你看,就像太阳,它会升起,会落下,于是这个世界才有了变化,有了变化,才会有动,有动物,有一天,你会成为这个世界的太阳。」

「成为太阳就没有妈妈了吗?那我不要!」女王蜂不想成为什么太阳。

「有一天,你会懂得的。」季微凉笑了,看着天边的朝日,她笑得温柔。

远方,凌瑾晞的刀挥落,血落在他的眼眸,他抬眼,看向远处的女人和自己女儿,那一瞬,他颤抖的心安稳了,甩掉刀刃上的血迹,凌瑾晞笑了。

这一战结束,他就可以带着她们回到修者界。

明明还是一个少年,明明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早结婚生子,但是当他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父亲,看着那个融入了他神力的女儿,他只想为她铲平这个世上所有阻碍。

他有梦想,也有梦想中的迷惘,但是此刻,他没有任何迷惘,他只需要坚持自己的梦想,因为他有

责任,他要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必须胜利,即使这胜利,需要踏着旁人的血。

凌瑾晞走向那母女两,季微凉依旧冷漠,她捧着茶杯,看着朝阳,就像这一生不再需要别的光芒。

小女孩跑向她的父亲,她张开双臂,就像战场上开放的稚嫩花朵,乳燕投林一般扑进自己父亲染血的怀抱。

「阿父。」小女孩扑进少年的怀里,朝阳的暖色笼罩整个战场。

「妈妈还好么?」凌瑾晞亲了亲女儿的小脸,小声问道。

「妈妈说,我会成为天网,阿父,天网是什么?我不想成为天网。」小女孩埋头躲进父亲的颈窝,她不想离开父亲和母亲,她想一辈子呆在父母身边。

「别怕,阿父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的。」凌瑾晞摸着女儿的头,抱紧那幼小娇嫩的孩子,他不喜欢季微凉对孩子说这些,他……

走到季微凉身边,凌瑾晞终究只是垂下眼,对她伸出手,「走吧,仗打完了,最后的叛军已经被剿灭。」

「嗯。」季微凉站起身,双手捧起自己还未喝完的茶送到凌瑾晞眼前,「喝杯茶吧,辛苦了。」

凌瑾晞一愣,接过那杯温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要的不是茶水,而是她那一瞬间的温柔,她牵起他的手,他怀里抱着他们的孩子,两人走向大帐。

季微凉是温柔的,在他完成她要的目标时,她总是分外温柔,她亲自为他卸甲,她蹲在他脚下为他拖鞋,她为他浣洗半长的发,为他揉按僵硬的肩。

她是完美的妻子,只是她要的有那么一点点多。

当他洗完澡,他已经昏昏欲睡,枕在她的膝头,他睡了,很沉很沉地睡了。

而季微凉只是冷着眼,等确定凌瑾晞睡着了,便带着女王蜂离开。

她不担心凌瑾晞会突然醒来,因为随着她的离开,他会慢慢石化,直到她回来,他才会恢复。

越州,北越,风神殿下,血肉地宫。

季微凉让女王蜂睡入血肉地宫,她自己则是坐在祭坛上,看着一堆古怪的光芒,那是上天的语言,只有融入天网的人才能看得懂。

女王蜂是血肉地宫真正的主人,有她在,才能调用血肉地宫真正的力量。

这地宫又是季微凉献身天网的祭坛,激发地宫,季微凉就能通过祭坛推算天意。

是的,这个世界不仅仅有剧情,还有天意。

按剧情来说,季微凉早就该死去,或者说,剧情中,季微凉可以根本不存在,然而天意却一次次把她复活,甚至连剧情都不得不以她为线索展开。

剧情中只是一个背景板的季微凉,是剧情后天意的象征。

最初,连季微凉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突然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她一次次死去,在死亡中学习,在逆境中前进,一步步走到了这个她亲手打造的祭坛上。

「剧情,是不能违背,但是生存是基本的本能,诞生于这个世界的天意,想要的必须是继续存续,那么……」季微凉眯起眼,心中已经有了计算。

一道难题,所有人都手足无措,但是拿着答案是否就能推导过程呢?

现在季微凉要做的就是这件事。

她会一边推动剧情,一边让这个世界存在下去。

神殿,圣都,绯地之主……

这些就是答案。

但是如何凑出这些答案呢?

还有男主凌瑾晞,他的任务除了攻略天下,还有收割芳心。

从剧情的角度来说,男女主的相遇是必须的。

「看来真的必须离开魔界了。」季微凉捂住心口,哪

怕是她,窥探天意,也需要付出代价。

只能说幸好这个凌瑾晞不知道所谓的神诺,否则他就会知道自己的身体不是有问题,而是一直在承受天道的惩罚。

挥手结束了推演,季微凉跪坐在祭坛,仰望血肉,核心之中的女王蜂。

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存在,是她血肉中诞生的生命,如果可以,她想给这孩子所有的美好,然而,她能给她的,只有无尽的责任。

「如果这个世界不存在了,你又如何存在?别怕,妈妈会给你选择的权力,你可以选择是保护这个世界……」或者彻底放弃这个世界。

人,最难得到的是选择的权力,而季微凉会留给她这项权力,也会教会她其中该有的智慧和能力。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季微凉苦笑,「原来,我已经那么老了,原来,我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妈了……可他还是那么年轻,他甚至比我们初遇的时候还要年轻。」

是啊,一次次叠加的生命与记忆,每一次都会有不同的感受,季微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算是多少岁。

曾经恨之入骨的,如今不过过眼云烟。

曾经愿意为之去死的,如今不过陌路。

曾经似乎很远,但是又近在咫尺,不过都是她人生的一瞬。

多爱算是爱?

多恨算是恨?

反正季微凉都经历过了。

如今的她握着时间的钥匙,对她来说,时间再无前后,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而是一个完整的整体,等她锻造,然后将之放入命运的巨大机器中。

她是人,也是这个世界的神。

不,哪怕是神,都不会有她这样的权力。

跨越无数生死,脚踏自己的尸骨,她是季微凉,是穿越者,是救赎者,也是举起屠刀的杀戮者。

妖刀还在身旁,纯白的骨节被她握在手中,曾经的妖刀以万仞山神子尸骨铸造,如果的妖刀,以魇魔的蛇骨铸造,看似天差地别,但是它们都在季微凉手中,所以它们都是妖刀,都是她的刀。

纤长白嫩的手指滑过刀柄,那是蛇的脊骨。

「好疼啊,左边耳朵,好疼。」季微凉喃喃。

她是屠杀者。

毋庸置疑。

只要她想,她完全可以找到方法,不用死那么多人。

就像仙息堂和赤虹界的事,她早已知晓,所以她才能步步领先,真正毁掉赤虹界的,是那些中低层,他们都已认识到其中的黑暗,但是他们无力抗拒,只能同流合污,当季微凉举起旗帜,当季微凉拿起屠刀,他们便悄悄地,悄悄地帮她握住了那把刀。

无数性命,堆积了修者的天网,堆积了修者界的和平。

只要血流的足够多。

人心自然就稳定了。

越州如是,西洲亦如是。

是季微凉放任了赤虹界,只为了最后的一击必杀。

这次归雨之地的叛乱亦是如此,年轻的凌瑾晞或许不懂,但是季微凉怎么可能不懂?

她的新政触犯了所有小魔王的利益,他们除了背叛,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季微凉不需要他们死,季微凉只需要他们变成伥鬼,帮助凌瑾晞这头毒虎吞噬整个魔界。

然而在那之前,她首先要做的,就是驯服那群伥鬼,让他们永远不敢反叛。

所以季微凉放任凌瑾晞入局,放任他天真。

而她,她的温泉宫,一直准备着应对所有背叛。

温泉谷有什么?

有钱,凌瑾晞愿意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送到温泉谷,哪怕是普通官员用的桌子,都是归雨之

地最好的红杨木。

有人,凌瑾晞愿意把最好的人才送到温泉谷,只要季微凉开口,他从不曾亏待她,他给她的,都是最聪明能干的人,哪怕能力不足,以季微凉的能力,她也能控制。

有权,只要季微凉一声令下,整个归雨之地都必须按她的政令运转。

被凌瑾晞包容着的季微凉,拥有的东西更不是别人可以理解和想象的。

然而季微凉从未将之看在眼里,她要的,只是她自己的选择。

善良美好,从来不是男人对女人的要求,是女人自以为的要求。

掌控一个男人的心,对曾经的季微凉来说难如登天,对如今的季微凉来说易如反掌。

当凌瑾晞睡醒,季微凉已经躺在他身边,乖巧又安静,她只是描了眉毛,然后咬了嘴唇,本就优越的肤质纯然白皙。

她在他怀里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带着花茶的香气,她靠进他的怀抱,埋头在他的胸口,「混蛋,谁准你看着我了?再看打你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搂住他的腰。

她是美的,按他心目中的那样美着,他喜欢天使她就是天使,他喜欢恶魔,她就是恶魔,她从未想过,他会爱自己所有面目,因为爱神,维纳斯就是欲望和美丽的结合体。

是啊,美丽的欲望,就是爱。

美丽的欲望,就是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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