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两个世界的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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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瑾晞坐在图书馆看书,他并不觉得感情只需要真诚。

就像要获得成功,并不是努力就够了,而是要学会动脑子,用正确的方式努力。

「瑾晞,有没有不懂的?」父亲下课后就来看凌瑾晞了,对于儿子,他总是包容的。

「还好。」凌瑾晞拿着笔,「可能是当局者迷,我总觉得我无法看透她。」

「说说你对她的理解吧。」

凌瑾晞语塞,他不知道怎么说,想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两个字,「复杂,她是个很复杂的人。」

「社会人会学会伪装,越是软肋,越要装作强大,受过情伤的学会藏好深情,真诚被骗的,学会尔虞我诈,你觉得她真诚么?」凌父问凌瑾晞。

「当然,她不屑于欺骗,我能感觉,她已经决定了,这次离开,她不会再回来了。」这是一种直觉,看着季微凉的眼睛,凌瑾晞就能大致猜到她的想法。

「所以你在学校,就是想避开她?不让她提离开?」凌父揭穿了凌瑾晞。

「很奇怪,她对你们反而更温柔,对我,她似乎总是不满意。」凌瑾晞叹气,季微凉的真诚,有时候真的很伤人。

「在缺失爱的环境长大,她又那么敏感,很容易形成回避型依恋,她害怕付出感情,也容易厌烦别人的付出,因为在她看来,别人对她付出感情是负担。」

「那我应该怎么做?」

「对那样的人来说,爱一个人很容易,交付信任与依赖才难。」凌父笑了笑,看向自己的儿子。

「爸爸,帮帮我吧。」凌瑾晞曾经不让父母插手他和季微凉的事,因为家里一直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凌瑾晞很早就搬了出来,这些年也很少回家。

「我在校图书馆给你找了个职位。」凌父自然会帮自己的儿子。

「我想陪着她。」

「人都有社会性,你应该给她机会,带她走入俗世。」凌父靠在椅子上,「其实很多人不懂,爱是让彼此变得更好,一味地包容不是爱,是圈禁,一味地退让也不是爱,是自我感动,甚至是自毁倾向。」

「……」

「爱应该尊重,平等,互相成就,身体力行的帮助她摆脱痛苦,而不是说着爱,就以为那是爱恋了。」凌父拿出一串钥匙给凌瑾晞,「你这些年赚的钱,我们给你在学校附近买了房子,我和你妈妈一辈子都在这个圈子,在这里,我们至少可以护住你。」

多少谩骂,多少诋毁,随着凌瑾晞声名鹊起,接踵而至。

尤其是他还为了娶一个植物人定居海外,这更是让他满身骂名。

这个世界的季微凉是一个孤儿,父不详,母亲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她没有左耳,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考上大学后,因为国家扶助,让她去体育局打杂,在靶场被误伤后成为植物人,而凌瑾晞,就是在那时决定娶她。

明明不是凌瑾晞伤害了她,凌瑾晞却固执地娶了变成植物人的她。

没有人相信凌瑾晞是真的爱她,所有人都觉得凌瑾晞是为了回到国家队,所以才选择那样一个妻子。

但是作为父母,凌父知道凌瑾晞真的很爱他的妻子,十年的悉心照顾,甚至在她死后,恨不得随她而去,那样的爱,根本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

不被世界理解的人,其实很多,不止季微凉,凌瑾晞自己也是。

「爸爸,我其实很累,我早就累得爱不下去了,我……」凌瑾晞眼眶湿润,他也早已疲惫,他讨厌爱着季微凉的自己。

「爱是肢体的一部分,许多人从始至终没有,就觉得没有也很正常,但是一旦拥有,那种割裂肢体的痛楚,只有当事人才懂。」凌父也红了眼眶,这是他的爱子,他

悉心教导至今,却困于爱恨……

「对不起。」凌瑾晞愧疚。

「不,不要抱歉,这是上天给你的礼物,能发自灵魂的爱,即使错了,那又如何?更何况,你并没有伤害任何人,你只是爱着你爱的。」

「爸爸,对不起!」

「我和你妈妈,以你为荣,你已经足够出色了,你不是我们的玩物,你是我们的儿子,我们希望你幸福。」凌父摸了摸凌瑾晞的头,「谢谢你,瑾晞,你从小身体不好,还遇见那么多事,从地震到排挤,你都好好的活下来了,如今你只是爱上一个人而已,去错吧,爸爸妈妈一直在。」

「……」

当夜凌瑾晞回到了家,妈妈在做饭,季微凉蹲在垃圾桶旁边削莴苣的皮。

季微凉动作很慢,而且削掉好多肉,莴苣在她手里瘦了五圈。

「凌瑾晞!」季微凉一看见他就扑了过来,「我我我,你去帮我。」

「我教你。」凌瑾晞突然觉明白,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了。

他会尽可能教她一切有必要的东西,让她能自在地在这个世界生活,即使她想要离开,她也可以好好的在这个世界生活,而不是奇装异服,被人侧目鄙夷。

季微凉如果知道凌瑾晞的想法,大概会给他一个大比兜,如果不是因为他,季微凉早就回去当她的越州魁首了,用得着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混么?

当晚季微凉就坐在槐树下念叨,「最多三个月,三个月之内我必须回去。」

这个幻境的时间和越州不同,这里一年,越州一天,在这里呆四个月,在越州也不过四个时辰,就当睡了一觉。

凌瑾晞此时正端着水果站在季微凉身后,突然开口道,「你要去哪里?需要我陪你去么?」

「吓,你走路没声音的吗,下次给你带个玉铃铛过来,免得我被人吓死。」季微凉吓得一抖,没有修为,她好像也失去了越州魁首的那颗心,在这个世界,她仿佛只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你要去哪里?」凌瑾晞坐到季微凉身边,把手里的一篮葡萄递给她。

这段时间来看,季微凉喜欢带酸味的水果,不喜欢吃任何的瓜,葡萄樱桃甚至酸橘子,她都喜欢。

「都说了在打仗,等打完仗再说吧。」季微凉敷衍道。

「那一定很危险吧,你必须去吗?」凌瑾晞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出现,为什么出现了又要离开。

「当然。」季微凉靠在椅子上看着那颗大槐树,「你是怎么想的,把槐树种屋子里?」

凌瑾晞的家其实挺大的,方方正正,最特别的就是他家中间有一个天井,大槐树就是种在这里。

「你不喜欢吗?」

「当然不是,只是不吉利,我那院子也有棵大槐树,槐花是好吃,不过晚上那声音,那影子,确实吓人,所以我都去睡蓼汀花溆。」季微凉其实挺胆小的,只是作为魁首,她得装作无所畏惧,才能让周围的所有人安心。

「那明天我找人砍了吧。」凌瑾晞说得随意。

「呃,你这样会让我很不舒服。」季微凉斜了凌瑾晞一眼,「我不需要,也不喜欢别人说是为我做什么事。」

「我想顺着你,不好么?」凌瑾晞笑问季微凉。

「不好,你做你自己就好。」季微凉一直坚信,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者,亦勿施于人,不论亲人朋友,大家和而不同就好,没必要谁迁就谁。

「喜欢一个人,想要对那个人好,为那个人付出,难道是错么?」凌瑾晞看向季微凉,「你难道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么?」

「喜欢过你,也利用你,我对你其实并不好,这次我来,应该是最后一次在

这个世界见你,凌瑾晞,我们分手吧。」季微凉直接了当,她从来不喜欢拖泥带水。

「喜欢过,却不喜欢了么?」凌瑾晞失落地低下头,风吹过天井,搅动枯叶,落了一地。

「我只是发现我不配喜欢任何人,我喜欢我自己,远胜过其它,我喜欢你却又很容易腻味,可能我就适合追逐的感觉吧。」季微凉伸手触摸着夜风,她其实也觉得自己很糟糕,她为什么爱了又腻了。

「我喜欢你!」凌瑾晞无遮无拦,「我真的喜欢你,即使知道你那么坏,我还是喜欢你。」

「……那是你的事,我不想骗你,也不想骗自己。」季微凉收回手,风终究抓不住。

「我以为我可以学,学着和你相处,学着理解你,我以为感情里我愿意去付出,那么至少能得到一点机会。」凌瑾晞吃了一颗葡萄,季微凉的口味,酸甜,他可以接受。

「你为什么不想想自己为什么喜欢我呢?」季微凉笑着摘了最底下的普通给凌瑾晞,「明明可以吃甜的,为什么要为了我,吃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我其实自己也不明白。」凌瑾晞接过那颗甜甜的葡萄,他其实根本不喜欢吃葡萄,甜的还是酸的,其实都不喜欢。

「我们几乎完全没有相处过,话都没有说几句,你竟然能喜欢那么多年,真不可思议。」季微凉笑着摇摇头。

「在你看来是这样,但是对我来说,你和我在一起十多年了,从十九岁第一次见到你,到二十四岁娶你,我的一生,其实都在与你相处。」

「哈哈哈哈,这就是一厢情愿吧,实话告诉你吧,对我来说,爱是负担,如今我面对的局面,我根本没资格谈什么感情,我放过你,也只是因为我不喜欢骗自己。」季微凉勾勾嘴角,「即使你就是他,但是你也不是他,哪怕是同样的灵魂,一样的身体,我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

「你不是还可以留三个月么?这三个月,把我当朋友吧。」凌瑾晞试探着问道。

「我也有事需要拜托你,作为交换,你也可以和我提条件。」季微凉笑着靠在椅子上,侧头看着凌瑾晞,她的笑容很软,很暖,但是她的心,又冷又硬。

「好,我的条件就是你在这三个月里,留在我身边,用最真实的自己面对我。」凌瑾晞向季微凉伸出手,她往后躲了躲。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和任何人亲近,我只要你答应我,好好活下去,至少再活十来年,等我打完这一仗。」季微凉握住凌瑾晞的手,「只要你能做到,我这三个月可以一直呆在这里。」

「我本来就会活下去。」凌瑾晞红了脸,却没有抽回手。

「我要你坚定不移的活着,哪怕吃人肉喝人血,你都要活下去,这对我很重要。」接下来的战事不能有任何意外,季微凉必须确保凌瑾晞不出岔子。

「你真奇怪,一边提分手,一边说我对你很重要,到底哪一句是真的?」凌瑾晞叹了口气,「我看见你,总觉得我们有很多过去,但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嗯,忘记挺好的,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值得记得的。」季微凉苦笑,她喜欢凌瑾晞的时候,从来不会觉得亏欠,但是当她不喜欢他了,她就一直想着怎么补偿他。

星空在上,季微凉看着凌瑾晞,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喜欢一个人,她好好的爱过,近乎任性的奔赴,然而她终究还是腻了,原因仅仅是他不经意地给她添了乱子。

果然,她已经坏掉了,与命运搏斗至今,她变得和命运一样无常无情。

凌瑾晞躺在她的目光中看着星空,他应该很难过,但是事实就是,他并不难过,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她就是这样,在感情里幼稚到近乎残忍。

她就像一个

幼儿,在感情里分不清什么对错,只知道一味地自我。.

不知躺了多久,凌瑾晞和季微凉都彻夜未眠,直到晨曦,凌瑾晞出门晨练,季微凉回房躲着。

他们不怎么说话,住在同一个屋子里,一起吃饭,偶尔同行,凌瑾晞白天去学校,一去就是一整天,季微凉却喜欢追剧,追综艺,这段时间甚至还有了喜欢的男演员,天天抱着手机发花痴。

「明天和我一起学校吧。」凌瑾晞摁下季微凉手里的电子设备。

「不去,我要追剧。」季微凉在沙发上打了个滚,抱着手机不撒手。

「你不看看战争史?不担心战局?」凌瑾晞摁住乱动的季微凉,「不论如何,我希望你活下来。」

「那活下来之后呢?」季微凉用脚推开凌瑾晞,「我的梦想就是当一条咸鱼,玩玩游戏追追剧,做自己想做的事,轻轻松松普普通通地过一辈子,我现在就是在实现我的梦想。」

只有被命运狠狠戏耍过,才明白当个废材有多快乐,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你就没有什么很想做的事么?」凌瑾晞对季微凉的摆烂很无奈。

「在这个世界没有。」这只是个虚假的世界,季微凉在这里,几乎无所不能,她根本不会把这个世界当真。

「那你的偶像呢,你不想见见他吗?」

「不想,我只需要看他完美的样子就好,我没兴趣知道他吃饭打嗝,睡觉磨牙。」季微凉一屁股把凌瑾晞挤下沙发,「别烦我,我正看到高潮呢。」

凌瑾晞深吸一口气,好吧,季微凉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他最讨厌的人,但是就因为讨厌,他才发现自己有多爱她。

同样的事,别人做,凌瑾晞肯定永远远离那个人。

但是如果是季微凉,那么他什么都可以忍。

直到半个月后,凌父很认真地再次上门,为季微凉检查身体。

「可以确定,她一定有比较严重的心理疾病,瑾晞,你最好带她去医院查一下。」凌父忧心忡忡。

一个正常人不可能那么久一步都不出门,她没有社交欲望,没有人性许多的基本本能,她甚至不怎么需要吃饭,这样的人,真的算人吗?

凌瑾晞却只是摸了摸季微凉的头,安抚着她,「谢谢爸爸,我知道了,我会和她谈的。」

等凌父离开,季微凉立马开口,「呵,一群凡夫俗子也能说我有病?我闭关的时候,几年都不会出去一步,几年都不见任何人。」

「可是那样真的是对的吗?」凌瑾晞安抚着季微凉,「你喜怒无常,对人对事都很偏激。」

「你是在指责我吗?说我有病,然后以治病为名操控我?接下来呢?」季微凉打开凌瑾晞的手,「看不惯我你就别看,你随时可以让我离开。」

「我陪你出去旅游好吗?」

「不好,我喜欢一个人呆着,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可以呆在房间里不出来,也可以马上离开,我没病。」季微凉讨厌这样,她在越州被说是疯子,在这里也被说有病,她就不明白了,这些人眼里什么样才算正常人。

季微凉根本没有意识到,作为一个修真者,她带着现代社会的记忆,所以她在那里格格不入。

而在这个世界,季微凉又因为是修真者,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她既不能做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修者,也不能做回普通人,而这一切,在她穿越的瞬间就已经注定了。

凌瑾晞无奈的抱住季微凉,「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听我说完?」

「说。」

「不论在那个世界,我都愿意站在你这一边,我会教会你在这个世界享受你要的幸福,所以不用害怕,我

不会伤害你。」

「呵,你自己都那么弱,你以为你帮得了我?」季微凉推开凌瑾晞,「我比你更清楚自己是什么人,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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