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金鱼姬
「哈哈哈哈，你以为你有得选么？你以为我还是当年的我吗？」男人拖着蛇尾，慢慢游向凌瑾晞。
「你好像认错人了，我并不认识你。」凌瑾晞皱着脸，一点也不想让这家伙靠近。
「我其实也被困住了。」指尖靠近少年的脸，却被他偏头躲开。
「从进入这里，你就不可能出去了，成为神，是你唯一离开的方法，作为万仞山的神之子，你也不想在这里死去吧。」蛇尾男人一把抱住凌瑾晞，却不想凌瑾晞直接抬手把他隔开。
「你干嘛？」凌瑾晞吓一跳，这家伙不人不妖的，说的话也莫名其妙的，他实在不喜欢这家伙，「螭管事，请自重。」
「你认得出我？」蛇尾男大惊，他此时与之前的样貌完全不同，而且这并不是幻术，怎么可能被人认出。
「螭管事，不论你把我认成谁了，我们只是敌人，你没必要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凌瑾晞很是头疼，因为长相秀气，他不止一次遇到这样奇奇怪怪的事。
「我怎么可能让你一次次拒绝我？」
「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是你说喜欢就是喜欢，与其它的无关的。」
「你看，我为你改变了整个西洲，只要你回来，我们就能在一起。」
蛇尾的男人围着凌瑾晞翻飞不休，奇怪的话愈发层出不穷。
闭上了眼，凌瑾晞彻底没了耐心。
星光被捏碎，星沙飞舞，落在凌瑾晞的身上，就像种子落地生根。
来人间一趟，作为神的代行者，可以有千般面目。
「又是这招？又是这招！流光星海，我记得是这个名字。」
凌瑾晞懒得搭理这个脑子已经坏掉的家伙，季微凉曾说，没有必胜的把握，就不要出手，可是对凌瑾晞来说，即使会失败，他也绝对不会退却，战斗就是战斗，胜利是他的追求，可是哪怕失败，他也不会放弃战斗！
地底下打得热火朝天，树枝上季微凉睡得东西不辨。
然而美梦不能至天明，季微凉还是被人吵醒了。
风城外，巨大的喧嚣几乎掀翻了牢固的结界。
「季魁首，风城逃出去的人被抓回来了！」暮山的哭声，终于吵醒了困倦的季微凉。
单手撑着下颚，季微凉坐在树枝上，想了好一会儿，「我睡了多久了？」
季微凉的声音就像夜莺的歌声，带着独特的韵律和优雅的舌音，而这些来自于她曾经的世界，时至今日，她的声音还在无数蜃影中流传，被幻想成各种模样。
暮山愣了，因为这声音，分明就是他的梦中情人金鱼姬的声音，无数个夜里，他会听着这个声音想象她的容貌，玉简中，金鱼姬细细读着各种修炼法诀……
抬起眼，枯枝之上，季微凉端坐，就像慈悲俯视众生的神明。
多少次，人们嘲笑季微凉，说她怎么模仿都不可能是悬崖上的金鱼姬，可是为什么季微凉就不能是那个人呢？
「喂，问你呢？」黑夜中，她的声音，就像鸟儿的翅膀，拂过夜空，那独特的韵律，带着淡淡的倦意，就像午夜的阳光，灿烂又忧伤。
「……不久，还有一个时辰才黎明。」暮山垂下头，如果他会死在这里，在临死之前，能听到金鱼姬的声音，能见到金鱼姬本人，对于他来说，已然足够了。
「走吧，希望朝阳能站在我们这边。」季微凉跳下树梢，她踩着积雪吱吱，她花白的发也落了细雪。
她的背影并不高大，甚至，小小的，就像个孩子。
是啊，季微凉的身高只是普通人的身高，在修者中她算矮的。
修者中，大部分男修都在九尺左右，女修亦是
七尺之躯。
按季微凉的世界来说，男的人均一米八五，女的人均一米七以上。
像季微凉这样一米六都是四舍五入的，绝对算是小矮子。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子，她扛起来越州的命运，在所有越州权贵退却之时，她一人上前，不惧生死艰险。
仿佛是眼花，暮山看见了星光，萦绕着季微凉，细细包裹她娇小到近乎柔弱的身躯。
「你如果……累了，就留在这里，这些事我去处理就好。」季微凉为暮山找好了说辞，她不想有人与她一起犯险。
「我想与你一起去。」暮山快走两步，却又迟疑，他不想冒犯她，季魁首，从不亲近任何人，成为魁首那么多年，她大部分时间都独居蓼汀花溆，这是所有越州人都知道的事。
「嗯，不要乱跑，我会保护你的。」季微凉的承诺，让暮山心酸又心暖。
知道她就是悬崖上的金鱼姬，暮山愧疚由心疼，在普通修者中，悬崖上的金鱼姬就是最初的导师，从修者的语言入门，到各类法诀讲解，金鱼姬的玉简是最便宜的。
可以说，这几年，越州普通修者越来越多，归根到底是因为金鱼姬。
如今，暮山终于亲眼见到了那个金鱼姬……
踏着积雪，登上城楼。
不高的城墙下，血与火，哀嚎伴着恸哭，撼动着城墙。
「反抗啊！为什么不反抗？！」季微凉瞪大了眼，她用力拍打着不高的城阙，她不理解，不理解？！
「我用命换你们逃跑，你们为什么不逃，为什么要自掘坟墓？」
季微凉的呼吸短促，她身后，除了暮山，还有她的两个送葬人。
他们也沉默着。
目睹数万人，一步步走入自己挖掘的坟坑，那是多么可怕的事。
黎无明看向天无倾，他浑身都冷透了，他从不知道，有一种恐惧能刺破一切。
这种感觉无法描述，也无法向别人表述，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可怕，那么无力。
那些人能不能不要死？
不要死好不好？
明明那么多人不希望他们死去，可是他们自己却一步步走入了自己掘下的坟墓。
比地狱更可怕的是人间！
会死的。
为了活着，而去死。
那种悲哀足够让天空破灭。
下一刻，季微凉跃下了城头，没有迟疑，没有半分机会给到该阻拦她的人。
暮山却笑了，金鱼姬，飞入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