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来者都是客
红星镇，废品收购站。曾建业和苗兴文正在家中收拾杂乱的废品，将它们堆码整齐。
一辆有几个圈标志的小车从大门处鱼贯而入。
还没等车停稳，后排挤出一位身穿臃肿的男子，50岁上下，头发花白，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
他先环视了一圈废品收购站，眼神最终定格在曾建业身上。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教导自己学习的伟岸身躯，那个时候的他风华正茂，挥斥方遒。
他心中不禁有点怀疑，面前这个邋遢的老人，真的教授吗？
但他信任给他这个信息的人。
他想到这里，开始再现当初在学校的情景，他大喊了一声：“报告！学生王力前来报道！”
曾建业听到王力这个名字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顿，缓缓抬起头来，用浑浊的眼神扫了一眼来人。
他上下打量着来人，岁月让他们都老了，只是王力想用这种方式来唤醒他的记忆？
他随即摇了摇头，独自朝着称那边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不耐烦地说道：“卖废品的话，请拿到这边来上称！”
王力有点懵，只有朝那边快步走去。
他拉起老人骨瘦如柴的右手，歇斯底里地低声呐喊出声：“老师，你仔细看看你的学生王力，他就在您面前！”
曾建业不想往事重提，他嫌弃地甩开了他的手，将头转到一边，冷声道：“这里只有收废品的老曾头，你认错人了！”
王力被曾建业呵斥后，不怒反喜，这就是老师当初教他们时生气的样子。
“单勇告诉我的消息怎么可能错得了！”他望向曾建业说道：“何况，我在学院看过曾轶铭的成绩单和档案资料，看在您名下，我才决定录用他为本硕连读，我还要亲自带他！”
他说完又摸出电话拨了个号码，接通后快速说道：“单勇，快过来红星镇。我在这里找到老师了！”
曾建业听他说起曾轶铭被录取的事情，王力又喊出了单勇的名字，他身体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他成天看报，也知道单勇现在的职位，高高在上，岂是他这个普通平头曾建业子敢仰视的？
即便当初教育过他们，曾经待这两个贫困的孩子如亲兄弟。
心中他将往事再提？
王力挂断电话后，赶紧擦拭了一把眼泪，紧跟着上前了一步，缓缓重新拉起他的手：“老师，这么多年您受苦了！”
曾建业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心情平复了下来，终归师徒一场，勉强认下来？
他转过脸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叫王力的男子。
他身上更多的是文人的气质，哪里还有半点当初那个成天穿着打了一层又一层补丁衣裳，只知道埋头苦学的穷学生样子？
他点了点头，知识改变命运！
“你先坐，来者是客。”他说完又对苗兴文喊道：“兴文，别忙活了，快去给王教授泡杯茶，用我柜子里的好茶！”
王力赶紧笑着拉过旁边的圈椅，放在曾建业身后，恭敬地说道：“老师，您请坐！”
曾建业也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王力。
王力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忙问道：“老师，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曾建业大方地将双手一摊：“如你所见，一切都挺好的，无欲无求！”
王力不忍心点破他心中的小心思，就让他维持那仅剩下的一点尊严吧。
他试图从曾轶铭身上寻找突破点。
“我会将我毕生所学倾囊传授给小铭同学的，如那时你对我们一样！”
他清楚地记得那时他的粮票经常提前用完，没办法啊，家里还等他每个月寄粮票回去，他实在没地儿吃饭了，不得不厚着脸皮去老师家里蹭饭，那个时候白面馒头可是稀罕物，老师脸色都没变一下，就将它偷偷塞到了他手中。
有时看书去晚了，他就拉上单勇一起去。
老师还将压箱底的粮食拿出来，让他们自己动手。
曾经仿佛就在昨天。
一切事变都在一瞬间，当老师被带走时，他们再也没地方蹭饭了才发现，原来老师也不容易。
他用衣袖偷偷擦拭了眼角的泪，含笑道：“老师，一会单勇那老小子来了，可得好好宰他一顿。”
曾建业喝了一口茶，不以为意地笑道：“来者都是客，这几年我虽然过得清贫了些，只要你们两个臭小子不嫌弃，粗茶淡饭还是可以管饱的！”
王力见他心情挺好的，问出了心中那个藏了很久的疑问。
“老师，问句不该问的，曾轶铭不是您亲孙子吧？”
他盯着曾建业的脸认真地问了出来。
曾建业呼吸有点急促，脸上青经凸起，双拳握得死死的。
良久，他决定将心中这个秘密告诉他，于是大方地承认道：“我是因为赵曾建业才被送到这边来的，那年我回去了一趟，安顿好家里后。临走时带走了他的三个月大的孙子！”
他说完还朝王力狡黠地一笑，后者被这个笑容搞得毛骨悚然，大热的天，不自觉地后背流出了冷汗。
曾建业将王力的表情尽收眼底，笑道：“这也不算什么秘密的秘密，他所在高中的校长也知道这件事情，你算是第二个知道的。”
王力回过神来，有些拿捏不准曾建业心中的真实想法，他不确定地问道：“那您老的意思是？”
他被曾建业的话搞得有点懵，这可是仇人的孙子，他不仅将他养大成人了，还钦点成了自己的学生，这以后到底该怎么教呢？
曾建业嘴角向下扯了一下，哼了一声，说出了他的真实想法：“没事，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些，你还是要认真教育他。你说我用他来对付赵家怎么样？”
王力被他的这顿操作搞得目瞪口呆，老师不愧是老师啊！
这算是几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正在这时，大门处又响起了汽车的轰鸣声。
王力站了起来，他对曾建业说道：“这是单勇大佬来了，我得去接他一下！”
曾建业听到是省里主流报纸天天刊登他行踪的大佬来了，也略微有点拘谨，他准备站起来迎接一下。
王力看到他准备站起来，忙说道：“没事，老师，你安心坐好就是，他在外面再怎样，可还是摆脱不了是你学生的事实！”
曾建业也不敢真的坐着，他站起来走到车前，用浑浊的眼神看了一眼眼前这个男人！
只见他国字脸，两鬓斑白，脸上还有一些细微的老年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