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职场PUA会交付给你巨大的“压力”,下级无论怎么做都会被上级领导批评打击。员工逐渐否定自己的价值,从而被迫服从领导的权威和羞辱,扛不住的人甚至会自杀。通常对社会经验不足的职场新人非常奏效,让其深受折磨。
“我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也有过这样一段时期,大家默许的办公室文化和领导至上心理,让我完全无所适从,每到下班必要开会,每到聚餐必要喝酒,每发奖金必要拍领导马屁,这都是什么规矩?谁定的规矩?就因为领导喜欢,我们就要服从?凭什么?我工作是为了自己,如果连我自己都丢了,我又在为谁工作?工作的意义在哪里?”
曹如意说,“虽然你跟经纪人不完全属于上下级的关系,但不管是什么关系,在职场或是在恋爱关系里,你的精神都应该是独立的,要学会分析思考,千万不要急着否定自己。”
她年纪小,初入半职场,迎面狂风暴雨的考验与鞭打,价值和信念感都不够坚定,轻易被别人的想法所左右,这是正常的。
章意曾经宽解过她,在获取同龄人认可这一方面,她已经学会放下。唯独面对胡亦成,她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平衡点。
“你们明明说好要成为像豪沃斯一样的手模特,这是你们最初的约定,是他变了。他为什么变了,是迷失了,还是扛不住生存压力先向现实屈服了?凭什么他屈服了,也要你一起屈服?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是在骗你,先把你捆绑到经纪合作中,再一步步逼你就范,你只是想做好自己,有什么错?至于帮你爸爸还债,也是他逼你接的指甲油广告,不是吗?作为经纪人他没有履行好自己的义务,帮你接更有商业价值的合作,反而利用经济压力向你打击报复,伤害你的手,你完全可以告他!而帮学姐这事儿就更不用说了,世上没有人可以对抗意外,短视频的崛起让多少人一夜之间红遍大街小巷?而网络的飞速发展又让多少人一夕间声名狼藉,一无所有?这就是意外,根本不受人为掌控,你能有此际遇,完全是命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这是干不过老天的安排,拿你出气呢,你怎么就听了他的胡扯,还跟自己较上劲了?”
“我……”
她一番舌灿莲花,徐皎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听着都不无道理,可细细一想,人与人之间的博弈又怎可能只有“道理”?
她垂下头,签子里的鱼丸正探头探脑朝她张望。她咬了一口,鱼丸已经凉了,炸过的酥皮有点油,肉质不够Q弹,可饶是如此,也还是很好吃。
她吃完一颗鱼丸,又吃了两串豆干,鼓着腮帮子好像有了勇气,才对曹如意道:“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今天晚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曹如意一愣。
“要找到自己,更要守住自己,很难对吧?”徐皎说。
我们每个人不都是这样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拧巴地活着,好辛苦,也好幸福。法理之外,尚有人情,更何况一路相伴,风雨兼程,相惜的又何止人情。
曹如意真挚地点点头,靠过来搂住她的肩膀。两人依偎在一起,再冷的寒冬好似也不畏惧了。
“你说得对,这很难,但我们会守住的。”
很多年后曹如意回想这一晚,不知究竟是谁照亮了谁回家的路,但她很确信,一定是徐皎照亮了章意生命里的路。
那个男人才能逆流而上,无往不胜。
之后一连几天胡亦成还是没有搭理徐皎,听邻居说有外卖送过来,她才稍稍放心。知道他心情不好,需要时间调整,每次她都站在门口对他说话,说完放下东西就走。
与此同时她一直尝试联系张美丽,张美丽却始终没有接她的电话,有几次她去梵刻,都被拦在外面,唯一一次在车库截住张美丽,还差点把自己撞伤,张美丽这才见了她一面。
“徐皎,事已至此,我不妨跟你说句实话,要不是指着胡亦成牵牵线,拉近跟金戈的合作关系,梵刻根本不会用你。现在要放弃你,也不是单方面的顾虑。”
张美丽说,做这个决定的不是她,公司必须要为长远考虑,更要为琪拉打算。她今后会怎么样尚且未知,琪拉却板上钉钉,与梵刻的利益捆绑在一起。
“虽然我跟江清晨接触不多,但我看得出来,她肯卖面子和梵刻合作,绝对不是胡亦成的功劳。你与其求我,不如跟金戈打好关系,我听说新品牌蓄势已久,亟待发布?”
事关金戈的战略布局,徐皎不方便透露,只摇头说不清楚。
张美丽淡淡一笑:“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吊死在梵刻身上。公司会给你一笔赔偿,你可以去找之前帮你的人,或许他能帮你想想办法。”
“帮我的人?”
“你不知道?”
看她神色错愕,张美丽笑道,“看来你的真的不知道。胡亦成没告诉你吗?徐皎,我刚才说过了,能把江清晨拉进来,胡亦成没有那个面子。”
那会是谁?
原本她还不相信胡亦成背后有人,可张美丽已经不是第一次提起,还言之凿凿,以张美丽的社会阅历与经验,应该不会随意揣测,那么会是谁呢?能说服江清晨卖面子,还要胡亦成瞒着她,这个人……应该只有他了吧?
徐皎一时间五味杂陈。
这些天,因为担心被章意看出来她和胡亦成之间有问题,她一直躲着没去守意。中途几次打电话,不是他临时有事,就是她心不在焉,说不上几句就匆匆挂断了。
知道他忙,不想他为自己挂心,可原来他早就在默默帮助她了。
守意的师傅们见她过来都很高兴,围着她讨论突然走红的事。她一边应付着,一边在在人群中搜索章意的身影。
木鱼仔发现她的动作,往她面前一站:“别找了,师父不在。”
“去哪了?”她说着就去看手机。
“夜里突然被人叫走,怕你担心才没告诉你。”
“怎么回事?”
他语焉不详,徐皎没听明白。见他神色有些为难,一直藏于内心深处的某种不安再度破土而出,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她已经联想到什么。
“是被江总监叫走的吗?”
“是,但也不是,师父没细说,好像是江总监那边出了点问题。”
“没找到刻花机吗?”
木鱼仔几经犹豫,还是说出实情:“来的人很急,看着不像这么简单,不过你也别担心,师父不是一个人去的,金戈那边还有人一起。”
徐皎点点头,走到一旁给章意打电话,忙音持续了三十秒后,没有接通。
“应该在山区,信号不好,你晚点再试试。”木鱼仔说,“师父说有什么情况会联系我们。”
“好。”
木鱼仔这才发现她气色不好,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往边上一坐好像魂都没了,跟她说话也没什么反应。
“你怎么了?是不是这几天太忙了?”
大家知道她火了,这段时间肯定抽不开身,打心眼里为她高兴,长宁叔还让他们最近不要打扰她,怕耽误她的事儿。想到她以后肯定不能再常来守意,老严打趣师父,要他趁热恋的时候多拍几张合照,多留几张签名,指不定哪一天人就成了大明星,以后想见都见不着了。
木鱼仔有点惆怅:“徐皎,以后你会成为大明星吗?”
徐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如果放在从前,她肯定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不会,可经过这么多事,她再也不敢轻易下定论了。
“哪有这么容易。”
互联网有记忆,同时忘性也大,造一个神和吞食一个人都太快了。她只是不想把话说死,不想木鱼仔却误会了她。
“你以后还跟我做朋友吗?”
“瞎说什么,你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
“真的吗?”
木鱼仔又重新燃起希望。
徐皎被他傻乎乎的样子逗笑了,连日积攒的郁闷之气一扫而空。她扬起脑袋说:“那当然!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我一定要振作起来,努力冲向未来,打败这些来捣乱的小鬼!”
她拉起木鱼仔的胳膊,和他击掌,“我们一起加油。”
此时此刻,在西南某片山区。
司机兼向导拿着扳手从引擎盖下钻了出来,对搭载的客人,也就是站在正前方的男人说:“不行,缺零件,修不好,得徒步回城里找人来修车。”
“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年轻男人看着信号全无的手机,微皱眉头。
向导摇摇头。
他们一行五六人于早上进城,分好几拨,雇了好几个向导,分散在周边山区,说要找人。可人在哪里丢的,却一问三不知。赶巧碰上雨天,车子又抛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说不倒霉他都不信,可也没办法。
男人低头看表,已经下午三点四十二分,眼看天要黑了,如果回城,今天一天就白费了,而山间失联,每延迟一分钟,人就多一分危险。
“师傅,我不能回去,这样吧,你……”
他话没说完,忽然听见一声大喊,“章意!”
一道身影从一片雨后泥泞的矮坡上冲滑下来,几次脚底打滑都磕磕绊绊地稳住了,一路喘息着朝章意跑过来,及至跟前二话不说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