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哼,哄三岁小孩呢?”看他一脸莫可奈何的样子,她就知道他在敷衍,说到底还是偏心自家弟弟。
徐皎撇撇嘴,对上他讨饶的眼神,抿抿嘴角,笑了。
说到章承杨这档子事,让她头疼的还不止这些。他每回都去安晓那儿躲清静,可酒吧哪里清静?两人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他在守意受的憋屈,闹的别扭,祸水都引到安晓身上去了。
她了解安晓,那天安晓说章承杨在电影院第一次抱了她的时候,她就知道安晓认真了。可她嘴硬,死活不肯承认,非说还要再游戏人间十年才考虑安定的事儿。加上在酒吧打工,每天进进出出都要待到很晚,她干脆在附近租了房子,也不回学校了。
有一回章承杨没联系上安晓,来学校找她,后来她就听安晓说两人大吵了一架,已经分手了。
徐皎仔细想了想,好像就是前天。
他们俩一个是当事人的哥哥,一个是当事人的好闺蜜,只能调解,不能参与。章意也知道章承杨一贯玩心重,交往过的女生不少,可领回来吃过饭的却寥寥无几。他当然希望这一回章承杨能和安晓好好相处,否则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徐皎。
听徐皎说两人已经分手,他着实愕然了好一会儿:“是什么原因?”
“晓晓工作的时候不太看手机,章承杨找不到她太着急了,两人都有火,就呛上了,而且他好像不太喜欢晓晓现在的工作。”
讲道理两人都没有错,就是情感上都需要对方的理解,偏偏安晓也是老虎性子,吃软不吃硬,吵架从来不低头。
你和软,她比你还和软。
你越是强硬,她越是块啃不动的骨头。
“我以前看过一则访谈,心理学家说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有一套公式,就是道理和需求之间的博弈。我需要理解的时候,你跟我讲道理,那是行不通的,但是只要你给我一个拥抱,一个安慰,一个服软的姿态,我的需求得到满足,那么道理我就能够接受。不然光讲道理或是谁也不低头,就太伤感情了。”
她琢磨着,“章承杨和晓晓恰好都是比较感性的人。”
感性,其实是感情用事,有时候不是一个褒义词。章意也不知道为什么,同一天有两个女孩跟他讨论感性和理性这样的词。
只是看她说得头头是道,他觉得有意思,刚要开口就听她道:“我是理性派,俗称有智慧的人,谈恋爱肯定不会吵架。”末了偷偷加一句,“你放心,我肯定会哄你。”
她声音太小,章意没听清,下意识朝她靠近:“什么?”
“没什么。“
“嗯?”他显然不信。
还说是理性派,明明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满脑子想的也都是这些。他无声发笑:“小骗子。”
“我才不是!”徐皎用眼神告诉他,自己都听见了。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理性也好,感性也罢,哪有固定的角色?谈恋爱就好比做菜,需要调和,你加点糖,我添点醋,热热闹闹的,和美了才香,如果两个人都是化不开的盐稞子,那不齁咸了吗?”
章意头一回听到这种新鲜比喻,不免好奇:“谁跟你讲的这些?”
“星座书上都有。”
“你……”
好像女孩子长大之后,就会慢慢关注星座、桃花运势诸如此类的东西。他家里有个亲戚,小姑娘也是一到年纪,很明显有了变化,开始注重外表,关注运势,向往恋爱。
而徐皎已经大三了。
这么多天,他好像一直忽略了一件事,她有男朋友吗?徐皎沿着话题,适时地开口道:“不过我说的这些都是纸上谈兵,我还没有谈过恋爱。”
她半捂着脸,露出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灼灼地看着他,像是在期待什么。章意笑了笑,脑海中一闪而过海报里相拥的男女,嘴角又收了回来。
徐皎说:“虽然晓晓和章承杨老是吵架,但我很羡慕她。”
不吵架的时候,他们也会一起逛街吃饭,看电影,分享好吃的甜品,给对方准备礼物,每天如旧如新,都充满了惊喜。这些美好的时刻,一定占据了生命中绝大多数的时刻,比吵架多很多的时刻,才会让两个人在一起。
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她不是没有幻想过那一天,只是头一次身边那个人有了轮廓,她开始小心翼翼地期待,并且小心翼翼地靠近。
她变着法的告诉他,她还没有男朋友。她绞尽脑汁地让他知道,她想要恋爱。她害怕直接的方式会让他退缩,又担心委婉不够表达她的爱意。
一个话题拐了七八道弯,高考都没这么难过。
之后的一路,章意却仿佛心不在焉,不怎么再说话。徐皎的心跟着七上八下,渐渐沉入谷底。
临下车前他忽然叫住她。
乌云在头顶汇聚,一阵强风吹扫满街的落叶,她背着装满复习书的书包等他开口,肩胛骨被压得生疼,却一动不动,而他琢磨了半天,最后只是上前帮她把包接过来,问一句:“经纪人会让你跟合作方私下联系吗?”
驴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显得多么随意。
徐皎闷头回答:“如果是工作需要的话,他会同意。”见他沉吟不定,她又追加一句,“不过我不经常加人。”
“嗯,你是女孩子,在外面工作也要善于保护自己……的联系方式,谈恋爱还是得找稳重一点的对象。”
“啊?”
“那个小七,要再多观察观察。”
徐皎小脸突的一垮。
原来他不是没有接收到她的信号,只是他思量了一路,重点完全跑偏了!徐皎气呼呼地扯了下裙子,在原地跺脚:“怎么这么笨,这么笨,说好的天才呢!”
回到守意,木鱼仔追问她今天跟小七的进展,在看到摄影师私下发来的毛片后,他当场跳脚:“也太、太亲密了吧?他有没有不规矩?喷雾呢,你带着没有?我靠,到底是哪个小子?我要仔细看看他。”
老严比年轻人还新潮,已经找到小七的社交账号,啧啧称叹:“年轻人长得不错,皎皎啊,没加个微信?”
刘长宁瞪他:“你怎么就跳不开加微信这个事儿。”
“这有什么的?多认识几个优秀的男孩子,皎皎才有比较和选择的余地。”
徐皎给他带了小七的签名照,他正高兴,变着法的夸她,“你看我们皎皎,善解人意,心思细腻,长得好看,又跟明星合作,前程似锦,多少人排队要加她,有些不开窍的傻小子就等着后悔去吧。”
他一边说一边睨着木鱼仔,显然还为上次没掏着手机加上微信的事儿埋汰他。刘长宁扶额,扯他的衣袖。
老严还不高兴:“你扯我做什么?”
刘长宁努努嘴,老严跟着看向前边柜台和章承杨说话的章意。对着兄弟俩左看右看,老严终于会意了,一拍大腿说:“你瞅瞅承杨,一年四季都是春天,这都一个窝里生活的崽,怎么就不开窍呢!”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他用眼神努力引导小木鱼:“喜欢春天吗?”
刘长宁一拍手,得,老伙计不仅眼明心盲,心还是偏的,一心偏向窝里最小的崽。于是等章意问完功课,就看到经过点拨的小木鱼蹲在徐皎的桌子旁,两人有说有笑。
木鱼仔教她设置拍一拍的后缀,只有当对方拍你的时候,才能看到你的后缀。她仿佛很感兴趣,低着头让他示范。
不远处的严师傅一脸老怀安慰。
不经意间撞上店长深沉的眼睛,老严还冲他比划了两下,用口型说:瞧,多登对,肥水不流外人田。
章意转头就进了后院。
老严后脖子一凉,摸摸脑袋:“怎么回事?起风了?”
刘长宁说:“暴风雨即将来临。”
说完也不搭理老伙计,捧着茶回工位,坐定了还听见前边老严的叨咕:“来什么来,马上入夏了,瞧这天,多火热。”
午后有一个戴着墨镜、染着一头紫发,打扮偏网红风格的年轻女人上门来,拿一块三问表,问章意能不能改成自鸣表。章意看完之后,和刘长宁交换了个眼神,说:“可以做,不过要费些时间,没办法保证周期。”
“最快多久?”
章意征询似的看向刘长宁,刘长宁说:“得要两个月,最近手边活有点多。”
年轻女人转向章意:“不是你来做吗?”
章意说:“我也可以,只不过我的时间要更久一点。”
这种一上门点名让他做改装的,一般都是熟客介绍。女人听完思索了一会儿,说:“随便是谁,帮我加个急,一个月之后我来拿,价钱翻倍,行吗?”
刘长宁和气笑道:“那不成,一个月真做不来,改自鸣太费事了,光调试听声音就得拆拆卸卸好多回。”
“怎么这么麻烦。”她抱怨道,“真不能加急?”
刘长宁一看架势,不说话了,章意接上去问:“方便说一下,您为什么要改自鸣表吗?”
“你们开门做生意,还打探客人的隐私?”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跟您解释一下,三问改自鸣不仅费时费事,而且很多时候也吃力不讨好。”
改装腕表风险本来就大,有些客人听到别的表有什么功能,自己也想要,就来找他改装,可改完之后却未必喜欢。自鸣和三问都是打簧表,区别在于自鸣懂得自动打簧,而三问需要人手动打簧。
把三问改成自鸣,需要组装一个有足够动力的额外发条鼓,以此满足自动打簧的功能。
“原来也有客人来找我,改完之后可以自动打簧了,客人却说还是喜欢手动的感觉。而且他认为自动打簧的声音不如手动时弹簧片发出的声音动听,最后又让我把发条鼓拆卸。”
当时店里的人都觉得儿戏,可章意还是按照客人的要求,把辛辛苦苦装了几个月的自鸣功能拆卸了。
“我尊重客人的喜好,一块可能要陪自己一辈子的表,尤其机械表,时不时就要上链,抓在手里把玩,还是不能太将就。不过对客人而言,我还是更倾向于形成确定的需求之后再找人改表,否则这么折腾对机芯也是一种损害。”
他说完之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只表:“这是自鸣表,您可以看看有什么不同。”
“我不需要,你直接给我改就行。”女人看了眼时间,“我还赶时间,两个月就两个月吧,给我弄好就行。”
说完从包里拿出一只信封,“这里面有一万块钱,就先当做押金,之后拿到表我再补剩下的。”
她来得快,去得也快,穿一条紧身黑裙,婀娜妖娆地从守意低矮的门帘下走了出去,上了路边一辆超级轿跑。
小木鱼吐吐舌头:“我连她的脸都没看清。”
“人戴着这么大一眼镜,不就是不想给你看清吗?”章承杨从后面拍他脑袋,品了品车,勾起唇角,“知道吗?这款车在论坛上有个美名。”
“什么美名?”
“小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