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铁口直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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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铁口直断

六月天变得快,说下雨就下雨,镇头的茶棚下顿时热闹起来。有原来就在这儿吃茶消闲的人,更多的是进来躲雨歇脚的人,‘乱’糟糟的。有个担着挑子的货郎借这个空儿还做成了两样生意,卖了一把线两块手绢。还有一个徐瞎子,拖着他那块湿了大半的布幌子,挨个桌子问人要不要测字。

“这位老爷和夫人,可要测个字吗?”为了增加说服力,他还特意晃了晃那面湿了的幌子,,,幔子上面写的是铁口直断四个字。只不过已经残旧,铁字和断字都少了半边,看起来就成了失口直斤了。

那位夫人瞅着这布幌子,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张桌上坐着一男一‘女’,徐瞎子眼睛,只能模模糊糊虽然不太好使,可是鼻子却灵光。靠近的时候,能闻到上等的淡淡的香气。

肯定非富即贵。

随从要把他赶开,那个‘女’子说:“下雨天也没什么事做,那就测个字吧,打发打发时辰。”

她发了话,随从才放了行。

徐瞎子‘摸’‘摸’索索的坐下来,达官贵人他不是没见过——那越是有身份的人,越是讲究体面,轻易不会大声叫嚷,也不会同他这样的小人物一般计较。

这位夫人越是显得和气,徐瞎子就越发认定她身份非同一般。

他清清嗓子,问了句:“请夫人说一个字吧?”

“今日突逢大雨……就测个雨字吧。”

徐瞎子又问:“那,夫人是想问前程、家宅、姻缘,还是……”

他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对——人家明摆着是有夫之‘妇’,还问什么姻缘,忙又添上一句:“夫人若要问家人的姻缘,只怕不大准,得要想问的那一位自己来测才行。”

“问子‘女’吧。”

徐瞎子抖擞‘精’神,舌绽莲‘花’:“雨字好啊。夫人是随手拈来,并非刻意为之,可见夫人在子‘女’上头必然顺遂,不会艰难。这雨从天而降,顺势自然,又普惠万物,生生不息,夫人必定会子‘女’双全……”

徐瞎子的一张嘴从天文说到地理,从唯物说到唯心,那对夫‘妇’原来是漫不经心,后来也听得入神,‘唇’边还带了笑意。

说到底,好话谁都爱听。

那位夫人‘摸’了‘摸’肚腹——这一胎也有四个多月了。

已经有了三个儿子,看着旁人家的闺‘女’灵巧秀美,她也有些羡慕。

可是旁人更羡慕她的福气。三个儿子,而且个个都健康聪明。长子和次子都已经进学读书了,小儿子还小,整天在母亲身边。

“给这位先生倒碗茶来,润润嗓子。”

徐瞎子也正说好得嘴干了,他端起茶来喝了大半碗,又说了半天话,连“雨字下有四点,夫人的子‘女’必然不会少于四个”掰扯出来了。外头雨势渐小,那位夫人说:“承先生吉言,倘若真灵验了,还有后报。”

随从估‘摸’着主子的心思,十分大方的给了徐瞎子一绽银子。徐瞎子一掂再一捻,顿时喜出望外——这可是足足五两的官铸银元宝,一‘摸’上面细密的纹绽就知道成‘色’有多好。

徐瞎子平时给人测字,也不过能收个十文,几十文,最多一回不过是二两半钱银,今天本来是下雨没有生意,硬凑上前,想不到却发了这么一笔财。

他手一翻,银子就滑进袖子里,速度一流。

“走吧。”

那个男子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话,这时候才开口,也只说了两个字,徐瞎子本来还想说两句奉承话,可是不知道怎么,那男子一站起身来,徐瞎子莫名的‘腿’发软舌头打绊,讷讷的挤不出话来,那夫‘妇’二人便上车走了。

那一身的威势,啧啧……肯定是权贵人家。

不过京城的权贵也多,有人曾经开玩笑,说要在承顺‘门’城楼上往下扔块石头,砸中十个人里得有七八个都是当官的。

这话虽然夸张,但是绝对不假。

无论如何,手里的银子结结实实,这个最实在。徐瞎子不动声‘色’,一点儿没‘露’出发财的得意来,继续在茶棚里寻找下一个“有缘人”。

日子过得极快,展眼又是半年,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徐瞎子无儿无‘女’,自己有一间半屋子住,虽然破旧,可总归是能遮风挡雨。进了腊月,京城里的气氛也欢腾起来——倒不是因为要过年的缘故,而是因为正宫何皇后诞下一位公主。皇帝十分欣悦,破例的热闹‘操’办了一番。

一般人家,生儿‘弄’璋生‘女’‘弄’瓦,到了当今皇帝这儿,就倒过来了。皇帝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不稀罕了。人嘛,总是缺什么才想什么,这回终于得了个公主,可算是夙愿得偿。头两位皇子出生时,皇帝还没登基就不说了,三皇子出生的时候,皇帝因为生‘性’简朴,也没有大肆‘操’办。

这位公主的命可真是好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徐瞎子的生意都好了不少。盘算着今年能存多少钱,这个年要多割些‘肉’打些酒来好好儿的过。过了晌午,他正收摊时,忽然有两个人过来,客客气气地说:“这位先生是姓徐吧?”

徐瞎子一听这两人的动静,就马上恭敬起来。

“是,是,小姓徐。不知二位爷这是……”

这两个肯定是吃公‘门’饭的。这种包底儿官靴走路的动静和别的鞋子就是不一样。

“我姑丈和姑母说您测字测得准,我们是来答谢先生的。”

那人一抬手,身后随从麻利的递上来一卷东西。

徐瞎子有些茫然的把那卷布接过来,那人问:“先生不瞅一瞅?”

徐瞎子说是瞎子,不过眼睛其实还能看见一点儿东西的。他慢慢把布展开,那赫然是一面崭新的幌子旗,上好的结实棱布,包着青缎子边儿,上面铁口直断四个字是绣上去的,字迹‘挺’秀,别提多么‘精’致体面了。

徐瞎子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位年轻少爷的姑丈和姑母是哪一个,只是连连说不敢当。等那人走了,他还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到底是什么时候,给谁测了个什么字呢?

他想不起来也就不再想了,反正是福不是祸。这面新幌子送得正是时候,他正琢磨过了年要换一面新的呢。

这面子新幌子用起来之后事,生意好象又好了不少,徐瞎子想,也许自己是沾了那位不知名的客人的贵气。

有那么一回,寿王府的马车经过街口,车里的人盯着那铁口直断幌子看了好几眼。

寿王妃梁氏问:“王爷看什么呢?”

寿王一笑,放下了车帘:“刚才街上那算命的,招牌上的四个字儿居然和皇上的字儿差不多——简直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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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要去哥哥的新家,结果走半路才知道他又加班去了,我们只能半途折返,今天还要再去……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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