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中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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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暮的一句话有如暮鼓朝钟一般,振聋发聩。

可是,知道归知道。

潮生的情形和岁暮不一样。岁暮是陈妃带进宫来的丫鬟,所以她满二十五就能出去,潮生却是宫婢……

岁暮的话,她不是不明白。当初如果有别的选择,她也不会进宫。不进宫她大概早已经饿死了。就算她一早知道宫人结局都这么惨,她也不得不进。

陈妃不但重新得宠,而且一发不可收拾。一个月里皇帝来烟霞宫三回,传陈妃去伴驾大概有六七次,一时间烟霞宫重新热闹了起来,平时不怎么热乎的徐才人刘才人,那是上赶着到陈妃面前献殷勤,一个个舌灿莲花,别提多会说了。

潮生算是明白为什么形容人会说,要叫天花乱坠了——你头都给说晕了,眼前群星乱舞的,可不就是那么一副景象么?

陈妃重新得宠的原因,潮生不明白,也许陈妃自己也不明白。

但是得宠的好处,谁都明白。

别的不说,就说她们平时喝的。以前就是白水,偶然从茶罐里掏出点儿渣子叶子来冲冲就不错了。现在可不一样,那都是一大桶一大桶煮好冷凉的解暑茶,煮这茶放了金银花、菊花、鸡蛋花、仙草、桔梗、罗汉果,甘草……等等等等,据说还加了冰糖,凉丝丝甜丝丝的,头一天见这茶时,大家没敢放开喝,第二第三天就抢着喝了。

要潮生说呢……这个茶喝起来好象前世感冒时喝的板蓝根冲剂。要说多好喝,那也不见得。

潮生还是觉得白水解渴,更对味儿。

她给陈妃梳头的次数越来越多,陈妃似乎觉得,她生辰那天是潮生给她梳的头,然后那天已经几年没想起她的皇帝突然来了,这运气好象就是从梳了个新发髻来的。于是打那以后青镜就靠边站了,陈妃越来越习惯让潮生为她梳头。

所以潮生也得不断学习,光吃老本是不行的,就她以前学的那点儿手艺现在已经不够用了,岁暮也会教她一些,其实最会梳头的是青镜,但是潮生想了想,还是没到她跟着去自讨没趣。

含薰做的都很聪明,可是学字就不怎么灵光了。那个订起来的册子上的字并不算多,可是夏天都过了一大半,上头的字她还没学到一半。

那本册子现在存在了潮生这里。

因为含薰那个屋里又住进了两个人,不管是学字还是藏东西都不太方便了。所以含薰尽管不舍得,还是把那册子托给潮生保管。两人学字也改在外头,池子边有青石,蘸了水在石头上写,或是在东墙的竹子丛边,在沙土地上写字。

“这个字是羲。”

含薰的表情有些苦恼:“这个……”

这个字的笔划是多了些,而且,不管是蘸水还是划沙,都不太能写得清楚。

“这个先放着,我们学个旁的。”

“不要紧,写大些。”

含薰还真有股拗劲儿。

这当然不算什么坏事,要学好什么东西,没有这股拗劲儿恐怕还不成呢。

可是在旁的事情上,她也有些拗。

比如,潮生明里暗里劝过她,让她和望梅远着些,含薰并不肯听,还倒过来劝她,说望梅对人很好云云,说得潮生都没脾气。

两人头碰头的蹲那里,蹲得潮生腿都麻了,含薰还是没把那个羲字学会。

自己一个人闲着没事的时候,潮生也会对着那个册子练一练字。她写起字来歪歪扭扭,实在太不象样子。没办法,之前那么些年,用的都是硬笔,这回突然改成软笔,手劲稍大点,就画出一道粗杠,手稍微不稳,画出来的就是波浪线,真是轻不得重不得。所以说,学写字并不难,难的是要写的好。

大概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写的很好的毛笔字能成为一种艺术,这是硬笔字比不了的。

做宫女,除了要有手艺,更要有体力。

进了七月天气愈发热起来,人容易疲倦。潮生毕竟岁数在这里摆着,体力不是很能跟得上。想想啊,主子不起你就得起,主子睡了你有时还不能睡,夜里若有个召唤那得立马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伺候。主子坐着你是站着,主子吃着你是看着,主子空着手,你得肩扛手提……

怪不得那么多长相姣好的宫女挖空心思想当主子。

既能摆脱做宫女这样无休无止的劳役困苦,又能避免将来落到北巷、宫人斜那样的鬼地方去。

但是做主子的,也有主子的烦恼。陈妃甚至有次看着潮生帮岁暮挑线,居然说了句:“有时候我倒真羡慕你们俩,日子过得简简单单的。”

潮生差点儿憋出一口血来,硬生生咽下去。

让陈妃来过一过宫女的日子试试?累不傻她潮生就跟她的姓!

平心而论陈妃已经是很好的主子了,起码潮生没见她打骂过宫女宦官,无论是她失意沉寂的时候,还是她现在春风得意了,待身边的人还都是很宽厚的。

可是她再宽厚,她也是主子。潮生她们依然是奴婢,一天到晚辛辛苦苦累得半死,捱过一天又一天。

所以岁暮要出宫。

她是对陈妃很忠心,可是她也想过自己的日子。虽然二十五出去年纪是大了一些,不太能找到很好的人家,她依然是要出去的。

一连数日天气酷热,屋外根本没法儿站人,青石板地被晒得滚烫,花草树叶都蔫蔫垂下来,院子里的鱼缸都用草席盖了起来。

这一天里连着有两个人中暑,其中一个就是青镜。

青镜平时脾气坏,人缘不好。她这么一躺下,竟然没有人愿意多看顾她一眼的,望梅和她从潮生第一次梳头的事情之后,青镜就没给过望梅好脸色看,画梁呢,表面上看起来一向是独善其身的,再说她手里活儿也多。

岁暮和潮生经过青镜住的那间屋门口,屋门半掩着,里头只有青镜一个人,病奄奄的一个人躺在那儿,小屋里既闷又热,还有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儿——不知是不是呕吐之后没收拾清爽。

岁暮摇摇头走过去,回头对潮生说:“我那里还有一丸清热祛暑的药,你回头给她送去。唉,平时那么神气,图什么呢?一病就看出凄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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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里空调可能低了……今天起来脑袋有点重。

这章有点短,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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