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念发动处,便即是行
京城,御书房。
此时已过酉时,皇甫寒负手等待着什么。
少倾,门被打开。
一个穿着囚衣,肥头大耳的人跌跌撞撞地走进来。
“谭午,那五十大板没把你抽疼吧…”皇甫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整个皇宫上下,无人知晓,谭午,其实是皇甫寒暗中培养的亲信。
“哪能呢,陛下,我是武者的事可从来没告诉过别人。”谭午一脸谄媚地坐下,一脸荣幸地接过皇甫寒亲手递上的瓜果。
“今天大殿上,可有怪朕?”皇甫寒笑着拍了拍谭午那肥大到收不起来的肚子。
“嘿嘿,陛下,这哪能,就演戏这一块,小午我还是很擅长的。”
谭午乐呵着,“而且,陛下不就是想用我看看孙渔那老东西的反应吗?”
“你倒是聪明。”皇甫寒用绸布擦了擦手,“孙渔这老家伙首辅也当了快二十年了,倒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陛下…”谭午有些犹豫。
“说吧,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用那么拘谨。”
“臣认为,孙渔这为官这么多年,对我大齐贡献颇多,若真要…”谭午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恐怕…会寒了众臣的心啊…”
皇甫寒叹了一口气,“朕又何尝不知,只是…刚过易折…这老家伙怎么一点都不会变通…”
…
前些日子,孙渔以贪污为由,直接动了南齐的一个王侯,两个公侯。群臣上奏施压,就连皇后也天天梨花带雨,吹枕头风。再加上妖魔吃心一事,北魏边境虎视眈眈,道影暗中潜伏…
皇甫寒真的觉得,南齐要乱了。
……
司天斋,李淳风望着繁星满天,神色复杂。
“中原有赤星散于野,应是佛门弟子…东南太白守天关,与荧惑相会,气运冲天…是那放逐之地吗?北方白虹贯日,犬牙交错,战事将起吗…可这煞星相冲,魁星相背,又是何意…”李淳风越细看,越觉自身渺微,一种恐惧之感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这南齐大地的天,要变了……”
……
当云尘握紧双拳从最后一家豪绅的府邸走出时,一袭白衣早已被染成血红,那身上的滔天煞气更是令街道两旁的百姓退避三舍。不过,当府里的下人战战兢兢地抬着一筐筐谷子走出时,人们也都拥上去,向他们心中的英雄欢呼致敬。
一位妇人抱着自己女儿生前的画像,跪地痛哭,感谢苍天有眼…
几十个流落街头的乞丐上前纳头便拜,这一刻,他们眼里的绝望麻木终于消失殆尽,转而变成狂热和渴望……
云尘看着眼前的一幕幕,眼角渐渐湿润。
其实意义这个词,本身就没有意义,只有当内心所想,化为所行,只有亲力亲为去做过,体悟过,当成功之后,所得的内心真正安宁,才配得上这“意义”二字。
这种境界,在儒院叫做“知行合一”;在佛门,称为“一念发动处,便即是行”;在道宫,便是“红尘炼心”,在法宗,所谓“纸上得来浅,得道须躬行”。
云尘也慢慢收敛了煞气,和百姓一起笑着,闹着,狂欢着。他笑着赶忙一一搀扶起了那些跪在地上的人们,只是他们中的好些死死跪在地上,不愿起身。
“恩人,俺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一双膝盖。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曾经只跪过俺爹娘,现在,您让俺多跪一会吧……”
……
“官府来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
不远处,几十轻骑缓缓而来,大旗上书“东南”二字。
南齐共分九州,除去京城的中州,便是八个方位各一州。
云战眯了眯眼,杀人放粮一事,竟真把东南总州的州卫引过来了。
“东南州卫办事,闲杂人等通通闪开!”为首一人拔出长鞭,指向了人群。
百姓慌乱避让,但也有躲闪不及的,为首的军官直接扬鞭将其抽倒在地。眼神漠然,仿佛只是弹去蝼蚁。
“你!”云尘怒火中烧,煞气缓缓凝聚。
“就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强闯民宅,杀人夺宝?你好大的胆子!”
云尘挑起剑眉,扬起星目,怡然不惧,“阁下好大一顶帽子!可不知阁下在那些地主豪绅烧杀抢掠的时候,在哪里?在那些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流落街头的时候,又在哪里?”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我们副都尉这般言语!”那长官身后一人怒喝。
副都尉怒极反笑,长鞭一扬,“来人呐,把这伶牙俐齿之徒,给我拿下!”
“长官,使不得啊,长官!”百姓纷纷涌上前来。
“长官,这位英雄是为了我们杀人的,您要是要抓,就抓我!”
“这位大人,凡事都得讲个道理啊,这位公子虽说杀了人,但也救了几村百姓,可否功过相抵啊…”
……
都尉眼神一冷,“东南州卫办事,闲杂人等再敢上前,格杀勿论!”
“呛啷”身后士卒纷纷拔刀。
云尘摇头一笑,煞气冲天,气机流转过八大经脉,一身修为展露无遗,“要想让我束手就擒,你,没这个资格!”
“呦,还是个武者呢,看这气机,也就气合巅峰到泥丸的修为吧,”都尉轻蔑地笑笑,“那你知不知道,军衔到都尉的人,至少都是脱胎修为!”猖狂大笑,气机流转,赫然脱胎。而身后的一众士卒也都嬉笑起来,纷纷用一种猫看老鼠的戏谑目光看向云尘,竟个个有形意的修为。
周围的百姓神色大骇,他们中的很多,可能终身都见不到一个武者,将他们奉若神明。
只见那一众人起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各人的气势竟慢慢合一,形成一股强大的威压,铺天盖地朝云尘压来。
一旁的云战双手抱肘,嘴角噙着笑意,“南齐特有的威压意志合一之术…呵呵,有意思…不过人心不齐,信任不够的你们,又能发挥出几成呢?”
威压合一,气势滔天,在半空中形成了龙卷。周围百姓都抱头,或是蹲着,或是趴下,臣服于这威压。
而正面这威压的云尘,却岿然不动,大有“你强任你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的古朴意境。
笑话,他云尘都能直面龙威,岂会畏惧这小小的威压?
“给我上,捉拿此獠!”都尉心中一紧,他意识到自己圆小瞧了眼前这个少年。
十余人手持战刀,面目狰狞而来。
云尘双手紧握,一脸凝重。毕竟差了整整两个境界,红尘刀也不在侧,但想让云尘畏惧?不可能的。
“今日,便以气合,战脱胎”,云尘竟是赤手空拳冲来,身上的威压竟是丝毫不逊色于那一众人。
近身,拳与刀相撞,发出铿然之声。
云尘手上鲜血淋漓,满脸痛苦,倒飞而出。
都尉也仿佛承受莫大压力,双脚不断蹬地后退,一退数十步才堪堪稳住身形,满脸骇然。
再看云尘,在半空中拳上的刀伤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这是个什么怪物?这气机?这肉身?要知道,这可是两个大境界!
众人见云尘尚未落地,纷纷运足气机围去。半空中,刀光凛然。云尘以双拳勉强对敌,不到半盏茶,便是血肉模糊,口吐鲜血。
都尉按下心中的震惊,再度提刀杀出。
一晃神的时间,刀锋已至头顶。
生死一瞬,突然福至心灵般,云尘双脚已错,竟是以一种常人不可能完成的动作,躲过了那致命一刀。
随后的战斗里,云尘双腿仿佛通灵一般,而云尘,好似化作了一条鱼,总能在刀光剑影中,寻得那一丝生机。
“看来…失传已久的至高步法武诀——逍遥游,要重新问世了…”远处的云战一脸欣慰。
然,气机有时穷。云尘渐渐开始捉襟见肘。乱战中,都尉又抓住一丝破绽,气机爆发,一刀斩出。
云尘气机即将殆尽,只能眼睁睁看着刀锋渐近,却无能为力。
云战眼神一冷,就要出手——
却只听“铿”一声,一只通体银白的长剑不知从何处飞来,弹开了战刀。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