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鱼沈雁杳天涯路
黛芷哭哭啼啼跑去龙族寻少妤,控诉自己的父君苛刻,且心冷无情。
少妤已听她滔滔不绝地诉了好几日的苦。
“我让母妃去求他赐婚给我,没成想母妃竟也同他站在一起来反对!他们就那么喜欢做那打鸳鸯的棒子吗?”
“黛芷。”
少妤实在觉得她任性妄为,少不得便想要劝她几句,“你还记得巫族的那位上神吗?”
“又提她做什么?”
“当初那位上神,不论何人提起,无不虔诚拜服。才华美貌,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位女子可与她比肩。只可惜,她与那魔君白羿私定终身,最后落得跳诛仙台的下场。”
黛芷听完,伸手擦掉满脸泪水,面无表情的问她,“你想说什么?”
少妤叹气,打叠起十二万分的耐心劝她,“道不同不相为谋。黛芷,你是九重天公主,是天族。归邪虽好,可他终究不是你的良配。那位上神的前车之鉴难道还不够明显吗?天君从来忌惮魔族,若你现下执意嫁与他,那岂非与天君生了嫌隙?”
“天君是要棒打鸳鸯吗?”
调皮声突兀而至,雅致屏风后露出一张娇俏可爱的鬼脸,瞬间便将郁郁寡欢的黛芷逗的破涕为笑。
“你怎么来了?”
凤嫮生闻言撇了撇嘴,娇小玲珑的身子从屏风后挪出来,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着,就是不想说她自己为何而来。
少妤瞧着她那副别扭模样轻笑出了声,转过头跟不明所以的黛芷说道,“阿擎前日说要巡海勘察,走了没一盏茶的功夫便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位国色天香的小美人儿。”
“美…美人儿?!”
黛芷膛目结舌,那白擎都带着女人回来了,这少妤身为他的未婚妻子为何还能笑得这般开心?
一旁的凤嫮生冲她二人翻了个白眼,撇嘴之余听少妤笑着说,“还不是某人顽劣,偷偷跑到蓬莱去寻宝,结果宝贝没寻到,自己倒跌进了海里,要不是阿擎及时瞧见,恐怕她要多喝几口海水了。”
听清楚事情原委之后的黛芷也跟着少妤开始在一旁打趣她,“可见小帝姬这几日养的不错呀,你打算哪日再去寻宝?可否带上我?”
糗事被揭开,凤嫮生直觉面上十分无光,一张小脸也红得像那桌上摆放的瓜果,“天君都要做那打鸳鸯的棒子了,你还有心思跟我一起去寻宝?”
此事一提,黛芷的眼泪珠子立时便像断了线的风筝又要往下落,“除了他,我谁都不嫁!”
凤嫮生看着哭闹的黛芷,就仿佛看到了凡间那些要不到糖吃的调皮小孩子。
她双手托着腮帮子坐在桌前若有所思,想着自己日后若遇到一位喜欢的小郎君,那舅舅可会地答应?可会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可会欢欢喜喜地送她出嫁?
倘若舅舅不同意她与那位小郎君一处,那她又该如何?
“黛芷,你何必在少妤这里哭啊?你哭的再伤心,天君他也看不到呀。”
黛芷一愣,“你这话何意?”
凤嫮生自桌前坐起身子,狡黠的大眼睛朝她眨了眨,“你得去天君面前哭啊。天君最宠你这个女儿了,又很是敬重天后。你日日缠着他,哭着求他,打着滚的连哭带求也成啊。”
少妤在一旁听的直觉脑仁疼。
她就知道被娇惯坏了的小帝姬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你可别教坏了黛芷。我瞧着这法子定是你平日里惯用的伎俩!真是个小无赖!”
凤嫮生撇嘴,直言她二人不识好歹。
“从相识到现在,咱们三个也算是一同出生入死了,你们还救了我,我好心出这个主意可是在帮黛芷呢,若不然她成日里哭给你看,你有办法吗?”
二人一听皆是一愣,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小无赖见此,十分得意的勾了勾唇,朝二人知会了一声便跑出门去了。
接到碧彤回月疆的路上,凤嫮生止不住心中疑问,扯了凤焱袖子问他,“我今日看到黛芷在哭,天君不肯她嫁给魔族那个归邪。舅舅可知为何?”
凤焱伸手牵住她,“道不同不相为谋。”
“嗯?”
凤嫮生不明白,这跟嫁人有什么关系?
“九重天帝姬怎么可能下嫁魔族?天君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凤嫮生好奇,继续问,“是因为那位上神吗?”
“哪位?”
“跟阿娘长得很像的那位上神。我也很像她,对不对?舅舅。”
凤焱皱眉,逐渐阴狠的目光瞥向一旁装聋作哑的碧彤,声音不觉间便带了骇人的凌厉,“谁说的?”
碧彤心中一哆嗦,愣是给吓出一身冷汗来。
这可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凤嫮生见状,小手挠了挠他掌心,又抓住他的手臂晃来晃去,活生生一副谄媚讨好的模样。
“舅舅莫生气,不是碧彤。是那年舅舅带我去九重天赴百花宴,瑶池处那一帮神仙们闲聊时我听到的。他们说那位上神为了魔族与天族作对,最后自食恶果跳下诛仙台。方才在龙族,我偷偷听到少妤也是这么说的,她说天君因此忌惮魔族,宁愿去做那打鸳鸯的棒子,也不准自己的女儿嫁给那魔君归邪。”
见自家舅舅不说话,凤嫮生又绕到他面前问他,“倘若我日后遇到了喜欢的人,舅舅可会像天君一样小气?可会给我准备出阁的嫁妆吗?”
凤焱蹙眉,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自幼便养在他身边,他闭上眼睛便能想起襁褓里她嗷嗷待哺的模样,她咿呀儿语抬脚学步,她手握湖笔初学习字,她每每自学堂归来时像只小蝴蝶般飞奔进他怀中。
岁月荏苒,光阴匆匆,直到如今她出落得亭亭玉立。
他一早便替她想好了一切,却从未想过她来日会喜欢上旁的男子,倘若真到那时,他该当如何?
就像方才她问到那个与她相貌相似的上神,倘若终有一日,那掩埋在尘世深处的真相需被一层层撕开,那尘封久远的事实露出它鲜血淋漓的原本样貌。
那时,他又该如何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