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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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求生,天涯亡命。

文锦避开乡村市镇,穿高山密林,走河边小径,顺虎踞河一路向南,五十里之后,虎踞河汇入灵水,便扭头向东,义无反顾向大海的方向奔去。

东方,日出的方向,

东方,有原州,原州,有一对儿女,还有老娘;

东方,是宴国的方向,宴国,有若离、若颜与孔镶!

一路并无异常,文锦心中感伤,

国家,毕竟经不住如此高强度的封锁!

朝廷,毕竟还未掌控全部的军队!

征宪,毕竟是天周的儿子,知道祥和的社稷,才是最重要的!

二十日之后,一个冬阳微暖的午时,文锦爬上一处山岗,眼前便豁然一亮。

原州!

雄伟的城墙,昔日的战场!

自己,荣耀的地方!

曾经纵横驰骋,今日天涯亡命!

下一个峡谷,再翻一座矮坡,便是进城的方向,

城中,有无法抵御的诱惑!

可是,不能去!

文锦眼中噙泪,无奈地叹息一声,征宪派出的人,必定早已抵达,尚儿、璇儿、还有娘,必定已被押解,走在返回平城的路上。

原州,必定是最后的陷阱!

征宪最后的机会!

文锦侧身,远望东方,群山之后,便是宴国的边界,越过边界,便彻底摆脱追捕。

宴国,逃亡的终点,唯一安全的地方!

可,不由自主地,

还是缓缓下坡,决然走向原州的方向。

赌一把!

赌什么?不知道!

天意吧!

一条湍急的小溪,从峡谷淙淙流过,河面不宽,两丈而已,溪水不深,水流湍急。

涉水可过!

文锦隐在溪边大树旁,如雪片一样,静静观看对面的情形。

初刻,天地寂静,白雪无痕,太阳,西去半个树影;

两刻,山风吹拂,风卷雪雾,有枯枝断裂的声音;

三刻,寒鸦偶鸣,落地无声,一只小鹿,跃过斑驳的树林;

天地寥廓,岁月静美!

眼波一闪,扫向溪水,

溪边,一块卧石,可以起跳;

溪中,一块滑石,可以借力;

对面,一丈平滩,就地翻滚,可至一株古树;

完美!

文锦暴起,风一般向溪水奔去,右脚踏上溪边卧石,腾身而起。

“嗖!”

一声清晰的啸音,破空而起,

硬弓!长箭!迎面而来!

空中拧身,扭头回望,一支长箭贴着面颊向后飞去,身后,沉寂的树林之下,皑皑白雪之中,突然立起无数的原木,原木迅速移动,排兵列阵!

落地,脚踏溪中滑石,再次跃起,箭雨扑面而来,封死所有方向!

半渡之击!

避无可避!

文锦空中挥剑,拨打迎面而来的箭矢,前跃之势未减,冲向对面。

没有退路之时,冲锋便是退路!

落地,翻滚,隐身古树后。

溪水两岸,原木排成阵型,却并不冲锋,只稳稳向文锦压来,压至一箭之地,

停!

盾牌横胸,长矛外刺,

一层一层,层层密密,

熊扑卫,杀阵!

阵中,一人缓缓走出,

不是伍国定,

乞伏桑平!

文锦心中一沉,最不愿面对之人!

两丈之外,桑平停住,大声命道:“不可放箭!”

回身,微笑,雪光之下,表情怪异。

“执金吾大人!” 文锦拱手,语带调侃。

“熊扑营,左兵卫!” 桑平纠正。

“恭喜!连升四级!” 文锦嘲笑, 脑中迅速算计脱身之计,却恐惧不已,

因为,无计可施!

“跟我回去,我向皇上求情,或许饶你一命!”

“三皇子呢?秃发玄呢?宇文疆呢?独孤不归呢?谁饶他们一命?”

桑平沉默,

片刻,冷冷道:“你以为能逃走?“

“我想试试!“ 文锦语气如冰。

桑平不屑:“这两千熊扑卫之后,还有五万虎啸军合围,拓巴忍大帅亲自坐镇,你想逃?做梦!”

文锦轻轻一笑:“真他娘罗嗦!”

身形暴起!

桑平一愣,你他娘敢骂我!随即眼前一花,文锦已欺到身前,抬手便是一记耳光。

文锦出手,因为他发现了唯一的机会,

万分之一的机会!

秃发玄传授自己武功,自己功力精进,桑平并不知情,唯一的机会,便是利用桑平轻敌,

擒住他,突出去!

便使出第一招,脚下冲虚一拧,冲到桑平面前,给他一记耳光,用他的招式打击他,打懵他!

天下最悲哀之事,莫过于自以为对方轻敌,轻敌的却是自己!

桑平的功夫,很简单,就一个字,

快!

文锦左手几乎已经贴上桑平脸颊,

几乎,几乎而已!

便被桑平左手抓住,随即右掌挥出,直击文锦前胸。

但,桑平,

毕竟也轻敌了。

文锦左手被抓,惊骇之下,顾不了往日朋友之情,右手短剑本能刺出,划破桑平右臂。

随即胸口一闷,肋骨剧痛,向后飘出三尺。

桑平左手捂着右臂,疾退三步,血,顺着右手滴落,在雪地凝成绚烂的花朵。

军阵缓缓向前压上,对面,已经推至溪水中间。

桑平挥手,军阵停住。

“为何不使全力?” 文锦嘴角浸出血丝,冷冷问道。

“功夫长进不少,跟谁偷学的?” 桑平轻轻一笑,调侃道。

“下一剑,我刺心脏,你别怨我!”

“下一掌,我断你经脉,无痛的!”

文锦微笑,直身,右手挥剑,左右劈刺,荒野之中,响起剑吟之声,双脚轻跃,步履冲虚容若,绕着桑平,左右试探,寻找破绽。

桑平纹丝不动,文锦慢慢转到古树旁边。

右转,背着桑平,顺着小溪,向远处狂奔。

再赌一次,就赌桑平,

不会在背后下手。

果然,桑平愣住,如此不要脸的招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却是化解困局,最好的选择!

我不愿抗旨,

也不想杀你!

阵中,伍国定大吼一声:“放箭,压上去!”

军士并未放箭,因为太近,会伤着自己人,只是迅速合围,将文锦困在核心。

文锦挥剑,两步出一剑,一剑杀五人!秃发玄教的。

军士挥戈,一步挥一戈,两步换一人!也是秃发玄教的!

专破文锦的招式!

文锦左冲右突,没伤着一人,胸口反而隐隐作痛,焦躁之间,脑后风起,忙侧身一闪。

左颊划过森凉的剑锋,脸被划破,能感到皮肉翻卷的颤动。

偷袭,伍国定!

文锦倒地,翻滚,挥剑斩腿,伍国定右腿筋腱被划断。

伍国定倒地!

文锦挥剑再斩,伍国定翻转滚开,军士挥戈直刺文锦,文锦左右翻滚,挥剑格挡。

万分危急!

一声愤怒的嘶吼,一头黑熊风一般冲入阵中,如铁铧犁地般,犁开人墙,冲到文锦身旁。

骠骑将军!

一掌挥出,两名士卒飞入溪中,横身一撞,一排人墙倒在地上。

绕场一周,砸出一片场子。

骠骑将军后退直立,对着人群愤怒地嘶吼一声,随即纵身一跃,向前方奔去,合围的士卒纷纷躲避。

文锦迅速起身,忍着脸上剧痛,跟随骠骑将军冲了出去。

伍国定起身,瘸腿便要向前追,桑平挥手拦住,冷冷道:“不急,前面有大帅的虎啸军,他逃不掉!”

伍国定不忿,抢过旁边士卒长矛,瞄准文锦的方向,仰身,挥臂,奋力掷了出去。

脑后风起,文锦飘忽回身,伸手抓住长矛,竟被长矛前冲之势,逼退两步。

文锦狞笑!

轻抛长矛,反手握住,

瞄准,仰身,挥臂,

脚步轻垫,甩臂,拧腰,

射出!

长矛破空,锋尖映雪,直逼伍国定面门!

伍国定篾笑一声,侧身躲避,却忘了右腿经脉尽断,没有知觉,竟僵在了原地。

毫厘之间,矛尖已至眼前,伍国定心胆破裂,瞳仁中的矛尖,变成死神之眼!

矛尖,

生生停住,就在双眼之间!

矛尾,兀自颤动,铮铮不已。

桑平伸手,缚住苍龙!

“他将死之人,何必跟他拼命,三大高手已死,他武功已是天下第二!你,不是对手!” 桑平语气冷淡。

“何人第一?” 伍国定惊魂未定,胸脯起伏不已。

“我!” 桑平冷冷道,迈步向前,去往文锦远离的方向。

骠骑将军开路,文锦在溪边密林,疾速穿行。

眼前是雪,耳中有风,身后,有追兵,

不能停!

林间有暗哨,不时有冷箭射出,文锦与骠骑将军,都已身中数箭,却并不在乎。

文锦的重伤,在脸上,筋腱被割断、皮肉已经崩开,却无心理会,按桑平的暗示,外围还有拓巴忍大军合围。

这是征宪最后的机会,

但愿能找到破绽,突出去!

五里之后,山间峪口。

拓巴忍大军列阵,身后半里,小溪变成瀑布,直落数十丈,在山下冲出一汪深潭。

拓巴忍骑在马上,手遮双眼,遥望西方,

此处,文锦东逃的必经之路!

远方,林间树木突然剧烈摇摆,枝上积雪簌簌掉落,腾起片片雪雾。

来了!

拓巴忍回身,脸色阴郁,缓缓下令:“不许放箭,不许伤人,生擒!”

有难度!

军士狐疑,但大帅之令,

不懂,也不许问,

只管执行!

一人一熊,一黑一白,从林中突然冲了出来。

奇怪的组合!

拓巴忍之令,救了文锦,却害惨骠骑将军。

军士不敢伤人,黑熊又拼命前冲,便将全部兵力,对准黑熊。

熊胆,熊皮,可都是好东西!

骠骑将军虽然皮糙肉厚,毕竟体虚,枪林剑戟之下,很快伤痕累累。

文锦已经冲出防线,又回身抢救骠骑将军,他虽不知情,也看出军士似乎并不愿伤害自己,便几次冲入阵中,为骠骑将军砸场子!

拓巴忍大怒,纵马挺剑,逼刺文锦,口中呵斥:“有胆你跳下崖去!”

文锦会意,便挥剑格挡,拓巴忍刺空,冲到文锦身后,又兜转战马,绕一个大圈,返身回来。

文锦救出骠骑将军,扭头便向山崖逃去,拓巴忍率部猛追。

半里之路,旋踵而至,

崖边,

文锦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骠骑将军虽然是熊,却并不傻,看着高高的悬崖,扭头向旁边跑去。

拓巴忍站在崖边,看着幽幽的深涧,沉默不语!

桑平与伍国定率部赶到,站在拓巴忍身旁发愣。

“跳啦?” 桑平惊问。

“跳了!” 拓巴忍深叹一声。

“跳下去,就是宴国了!” 伍国定懊恼不已。

“无妨,他中我一掌,活不久的!” 桑平笃定。

伍国定面露微笑,

拓巴忍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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