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渔村忆古知 四壁寒舍拜仙真
自斩杀异兽狸力后,这花岙岛周围的迷雾气团也就烟消云散了,一行四人乘座小舟,返回象山渔村。公孙曦不用赶路,小舟慢悠悠在水面航行,迎面吹来凉风倒也惬意,一行人回头望向花岙岛,这才看清岛上山峦叠翠,景色迷人,尤其一片气势恢宏的石林更是让人赏心悦目。
公孙曦问道:“娇儿,你随师兄们前往此地,究竟有何变故,竟几乎全军覆没?”
南门娇想起几位师兄,不禁扑簌簌留下眼泪,哭诉道:“我等奉师父嘱托,一月前来象山除怪,的确在渔村外的森林中斩杀了几头精怪,确是野猪怪,但在那森林中遇到一人,指点我等,说这花岙岛上便是野猪怪的老巢,丁师兄建议端了这老巢,众师兄也同意,章师兄为人谨慎,便飞鸽传书给师父您,告知我等前往花岙岛,那人摇船带着我等到达此地,待我等上岸后,便消失不见。”
“可是这花岙岛大雾弥漫,你们如何过得来?”冷敖空疑惑问道。
“我等前来之时,乘坐那船,迷雾似从中剖开,中间有条途径,便顺当过来了。”南门娇擦了下眼泪,继续说道。
“那还真是奇了。”冷敖空也是挠了挠头。
南门娇继续说道:“上了岸,我等直奔山上,到了半山处,那巨魔半空跳下,拦了我等退路,章师兄挥剑应敌,一个照面便被折断宝剑,那魔物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便将章师兄半截身子咬掉,其他几位师兄护着我,且战且退,都不敌那魔物,纷纷殒命,而我法术低微,那魔物竟不吃我,将我用绳索绑了,悬在树上,那几日渴了便喂我露水,饿了便喂我树叶,保我不死。直到师叔到来,救下了我。”
付元普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掌门师兄,正是如此,我来此地后,不知这花岙岛在何处,也是遇上一人,指点我到此而来,就像娇儿所讲,我来此岛,也是乘了那人的船,那雾团的确分开一条道路,畅通无阻。我上岸后四处寻找,见娇儿挂在树上,便救下她,而那狸力冷不丁出现,与我战在一处,只可惜我学艺不精,不是对手,几个回合就受了伤,只能带着娇儿四处逃命,还好这岛上溶洞极多,就这样在岛上逃了七日,终于又被这魔物发现,我还寻思怕是本命不保,不成想掌门师兄驾到,解救了我等。”
公孙曦捋了下胡须:“原来如此,那你们所见之人,是何打扮?”
付元普回忆了下,道:“我与娇儿对过,应当遇上的是同一人,此人身材不高,倒是精壮,看模样三十上下,眉头一向紧凑,像是渔民打扮,听口音倒像是闽南人士。”
公孙曦思量片刻:“此人古怪,怕是设了套,专门引你等前来。我与狸力打斗时,颇有些纳闷,这人间界一般来说只有鬼怪,魔少之又少,即便有,也都是赤鱬这类焕魔,从老夫记事以来,只记得四大派分别攻克焕魔五只,赤鱬是我派斩杀,蜀山派三十年前曾斩杀河童与红叶两只巨魔,而为祸胶东的蛇骨与土蜘蛛,被崂山派和蓬莱派于八年前联手斩杀。至此,人间界便未有魔物出现了,可这狸力又是从何而来?莫非是人间成魔?”
付元普问道:“人间成魔,只在史书中看到,大汉时期有一巨蟒,吞噬皇室九转金丹,又吸了七七四十九个驱鬼高手的精气与灵气,便从鬼直接入魔。”
“不错,此魔名曰相柳,蛇身九头,食人无数,所到之处,尽成泽国。”公孙曦接着说道,“但据传汉武帝得一神刀,名曰鸣鸿刀,我等上祖东方朔曾说,此刀乃是黄帝采首山之铜打造,自手中化为鹊,赤色能飞去云中。汉武帝持此神刀,一击斩杀相柳。此后近千年,人间界再也没有如此厉害的魔物。”
付元普又问道:“掌门师兄,按史书记载,那相柳当是达到化境阶段了吧?”
公孙曦道:“千年久远,这就不曾得知了。”又转头问向冷敖空,:“少年,之前你负伤严重,我等用三通决为你疗伤,却感觉你体内似有一股力量顶出了三通之法,而后你的伤势竟然自己痊愈,敢问你家中可有人修道?”
冷敖空半躺在舟上,答道:“没有啊,我家只有父亲和两个妹妹,母亲早逝,都是渔民。”
付元普也说:“这少年似有天生神力,他竟能以肉身拦住狸力的一掌,尽管那时狸力已经身负重伤,但这一掌也不容小觑,少年,可否让我试你一试?”
冷敖空倒是来了兴致,坐起身来:“怎么试?”
付元普道:“你我推掌,看看谁的力气更大?”
“好啊!”
于是在小舟上,冷敖空与付元普单掌相对,这一老一少开始比拼力气。待二人掌面相合,付元普不禁暗暗心惊,这少年掌力奇大,仅凭气力,毫无胜算,但见付元普周身运气,面如红霞,头顶散出层层热气,公孙曦看此情景,便知师弟用上了红霞通脉神功,知道这少年神力已不是师弟能压制,必须周身运气于掌中,才能与这少年抗衡,不由得啧啧称奇。他又怕二人重伤初愈,如此拼力难保不再受内伤,便过去抓住二人胳膊,从中分开。
但是这一对掌,明显是付元普输了,待二掌分开后,付元普是气喘吁吁,而冷敖空依然嘻嘻哈哈,“老头,你的力气真大,在我们村子,还有整个象山的地界,还没有人比我的力气更大呢,你是头一个与我能对掌不分胜负的。”
付元普摆摆手,收了收气,哈哈一笑:“掌门师兄,这少年是块材料,论气力我比不过他,倒不如带回山上,加以磨炼,必成大器。”
公孙曦也有此意,便问道:“少年,你可愿意拜师于我,去外面的大千世界走一遭?”
冷敖空撇了撇嘴:“外面有什么好?让我拜你为师,教我什么?”
公孙曦微微一笑:“教你除鬼驱怪之法。”
冷敖空一听,问道:“可能隔空取物?可能原地生火?”
公孙曦与付元普对视一眼,哈哈大笑:“那是基本入门,我们会的,都教与你。”
冷敖空高兴的一蹦:“那行!要是如此,我便同意。”
南门娇听罢,轻轻问道:“师父,若是收了这人,我岂不是可以当师姐了?”
公孙曦哈哈大笑:“不错,娇儿,你就是师姐。”
南门娇也高兴起来:“我以为我会被师兄们叫一辈子小师妹呢,有个师弟,甚好。”
一行人有说有笑,回到了象山渔村。下了船,冷敖空带着几人往家走去。这个村落不大,基本都是竹子搭建的房屋,盖以茅草为顶棚,村内到处是空中搭勾的绳子,一户连着一户,绳子上都晒着鱼,免不了一股鱼腥味道。
待走近一户人家,一行人还未进院,屋子里跑出两个女童,奔向冷敖空,边跑边喊:“哥哥,你去哪了?”
这两个女童均是八岁上下,一身花布衣裳,每人梳了两个小辫,煞是可爱。
“雪儿、霜儿,慌什么。”冷敖空低下身,一手抱了一个女童,对公孙曦说道:“这是我的两个妹妹,冷雪和冷霜。”然后又问妹妹:“爹爹呢?”
冷雪说道:“哥哥一夜未归,爹爹上午出门打听你的消息去了。”
“哦。”冷敖空答应着,刚刚站起身,突然身后被人一脚踹飞,踢进了院子里,摔了个马趴,他爬起身,“呸呸呸”的吐了半天嘴里的泥巴,回头一看,父亲冷峰正怒气冲冲的看着他。
“兔崽子,一夜未归,我看你是翅膀硬了,皮痒想找打!”冷峰边说边拿起地上一根竹条,冲进院里,劈头盖脸的就打了下去。这冷敖空似是早已习惯,依旧嘻嘻哈哈的闪转腾挪,嘴里喊着:“打不着。”冷峰怒不可遏,又飞起一脚,正中冷敖空的屁股,又将他踢的飞了起来,一个马趴,口里又是一嘴巴泥土。
“爹爹,你听我说!呸呸呸。”冷敖空边吐着泥土,边摆手解释。
“我听你说个屁!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玩意!”
公孙曦赶忙拦住:“这位施主莫急,老朽愿为这少年解释,他并非顽劣不归,而是助我等斩杀了魔物,正是大功一件。”
冷峰这才注意到院外还有几个人,上下打量,见这说话的老者仙风道骨,气宇轩昂,便克制了脾气,也装着文绉绉的拱手,客客气气的说道:“啊,没注意还有俩老头,还有一丫头片子,小的这厢有礼了!”
公孙曦和付元普哭笑不得,也忙拱手道:“施主可是这少年的父亲?”
“啊,我是他爹,咋了?”
“哦,这位少年昨日助我等去花岙岛除魔,虽说他年纪不大,但果真英雄出少年。”
“老头你跟我开玩笑呢吧?就他?上花岙岛?除魔?想必你们是喝大了吧?”这冷峰说这话时,依然是文质彬彬,拱手作揖,若是一般人听了,总觉得此人没事找事,颇有些地痞流氓的架势,但亲眼所见,又觉得此人真的是用尽全身气力表达礼貌。
公孙曦哭笑不得的说道:“果真是家教渊博,有其父必有其子。”
冷峰听到夸奖,赶忙鞠了一躬,道:“老头你别扯犊子,我家有这兔崽子,简直是家门不幸,一天天的吃饱了没事干,还除魔?他有那能耐吗?”
公孙曦哈哈一笑:“还真是有这能耐。”
正说着,冷敖空瞅准机会,悄悄站在冷峰背后,飞起一脚,将冷峰也踹了个马趴,冷峰一个咕噜爬起身,“呸呸呸!”吐了吐嘴里的泥土,怒不可遏:“狗日的兔崽子,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公孙曦赶忙拦住:“空儿,不得胡闹,冷施主莫急,老朽还有事相商。”
见这老者彬彬有礼,冷峰也不敢发作,又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拱手道:“跟我商量个屁呀?有话直说就行。那,那也别在外面杵着跟木头桩子一样,不妨去家里坐着?有请!”说着单手做了个迎宾手势,公孙曦带着付元普和南门娇就进了院子。冷峰忙说:“各位小心地滑,这昨夜下了雨,小院难免湿滑,你们这快入土的人了,别再把牙给摔折了。”
公孙曦无言以对,只得拱手谢道:“有心了!”
一行人进了屋子,这屋子不大,几把椅子围拢在火炉边上,冷霜打了一壶井水,放在炉子上,不大会便咕嘟咕嘟的烧开了,冷雪拿了几个竹子做成的杯皿,取了一块砖茶,敲下些茶叶,沏了一壶茶,倒给公孙曦几人。边倒边说:“老头,还有那个大姐,小心烫嘴,这有的人就是喝水给烫死的。”
公孙曦握着竹杯,心里倒是有些无所措手足,不成想这冷敖空的家庭很是无礼,显然没读过书,异常粗俗,但也觉得这类渔村中,此类人当是不少。轻轻抿了一口,道:“嗯,这茶还不错。”
冷峰哈哈一笑:“这还不错?你是没喝过茶吧?反正我家也就只有这个,将就吧。”
公孙曦放下竹杯:“冷施主,那言归正传吧。”于是,将昨日发生的一切悉数告诉了冷峰,冷峰边嚼着咸鱼,听的津津有味,不时点点头。听罢,冷峰说道:“老头,你说话用词吧,咱也听不太懂,大概意思就是,我家那兔崽子给你帮了忙了,是吧?”
公孙曦点了点头。
“哦,那我就明白了,那你看这辛苦钱……?”
付元普和南门娇哑然失笑,付元普悄悄对南门娇道:“白说了。”
公孙曦也是一愣,然后哈哈哈大笑起来:“冷施主爽快人,应该的。”说着便从包裹中逃出一锭银子,放在冷峰手上。
冷峰看到银子喜笑颜开,赶忙拿到嘴边咬了一口,然后揣进怀里。
公孙曦又说:“那么冷施主,你看这收徒之事?”
“好说好说,你收呗。”
“那我便带冷敖空前往我十方派所在地,云峰山,带他入道。”
“哦,不在我们村啊?要出远门?”
“不错。”
“那不就剩下我和两个小丫头片子了?”
“是。”
“家里少个人捕鱼的话……”
“好说。”公孙曦又掏出两锭银子,交给了冷峰。
但见这冷峰收下银子,义正严词的转头对冷敖空说道:“麻溜的,跟这老头去那个什么山,学艺去,以后他就是你师傅。”
“不是师傅,是师父,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哈哈哈,你比我年纪大多了,你当他父,说得过去吗?”
公孙曦叹了口气:“算了,说不清楚,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