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谁敢在山里生火
眼看着就要被从跳板上奔涌过来的搬运工人团团包围,果真如此,恐怕连神仙也无法逃脱。
这些人不明真相,肯定会为自己的工友打抱不平,动手动脚是不可避免的。哎,死于乱拳之下,连凶手都不知道是谁啊。
毅虹首先想到的是思锁的小命。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拉着思锁的手臂,双目圆睁,想趁着围观的人还不太多的时候突围出去。
“谁阻拦,就和他拼了。”毅虹的怒吼声,就像晴天霹雳,吓得周围的人迅速让出了道。
她和思锁丧魂落魄地溜得比兔子还要快,不一会儿就钻进了小巷子。
与此同时,码头上站满了人,一条声地嚷着“抓瘟贼”。
毅虹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让思锁坐下来休息。看着儿子身上的累累伤痕,她泪流满面。
此刻,码头上“抓瘟贼”的怒吼声惊天动地,使她不寒而栗。太悬了,想想都后怕。倘若思锁仍在人群之中,不被打死也会踩得没有个人样。
毅虹心中在自责,儿子经过拾金不昧而留置派出所的事件后,从中吸取了教训。是自己教育儿子要做一个好人,“该捡的还得捡,设法还给人家就是了”。如果不是听了妈妈的这句话,他会捡那只钱包而叫喊丢失的叔叔吗?
面对精神上、肉体上受伤的儿子,她迷茫了,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更不知道今后如何教育他。
虽然扛棉包的工作令她心驰神往,每月五六十块的工资有着巨大的诱惑力。然而,她不想与狼为伍。自己会被欺侮不说,她不愿再提起轧棉厂码头,不愿再提起扛棉包的工人,她不想触及儿子悲伤的神经。
思锁依偎在妈妈怀里,看着她自责不语的神情,伸手为她拭泪,说:“妈妈,没事,一切都过去了。”
思锁的话让她失声痛哭,她把儿子搂得紧紧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妈妈,不要难过,我是男子汉,像爸爸一样坚强,以后我家有我呢。”
家?思锁长这么大就没有给他一个家,她感到自己好累好失败。他爸爸杳无音信生死不明,更让她气愤的是,在金锁当兵的余州居然有人绑架思锁,她开始怀疑自己任性所做出的“唯我”决定,甚至怀疑自己能否带着思锁支撑下去。
是的,当初毅虹决定生下思锁,不管是对是错,也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她的决定都是顺从了自己的感情。
既然是自己的选择,不管天翻地覆,都要勇敢地去面对,用心地去生活。更何况经过艰难险阻已经走出了十里坊,还有什么理由放弃呢?顽强的坚持,这才是真正的沈毅虹啊!
是啊,毅虹从怀孕至今,经受了种种磨难,之所以能顽强坚持,是因为在她的内心深处,有一种穿越时空的磅礴力量,那就是“希望”。她希望两颗炽热的心总有一天能在一起碰撞,燃烧起熊熊的爱情烈火。
自责、彷徨、茫然的毅虹,更加坚定起了生活的信心和勇气,看着思锁鼻青眼肿而坚毅的脸庞,胸中豁然亮堂起来,早熟的儿子仿佛成了她的依靠和主心骨。她深埋内心的希望,顿时发生了质的飞跃,儿子才是她真正的希望。
毅虹激动得站起来,为儿子整了整衣服,掸了掸灰尘说:
“儿子说得对,一切都过去了。再艰难的日子,还得过下去。不怕,咱家有男子汉。”
毅虹和思锁又捡起了破烂。
由于思锁受伤,毅虹想着让他早点休息,所以天还没有黑透,母子俩就赶到了住处。
说来也怪,昨天小溪的水源源不断地流淌,今天却几乎断流。
她用破碗放在小溪的低处,然后用小木棍将乱石里的积水引到碗里。她把盛满水的碗搁在锅架上,燃起树枝烧水。
思锁不解,妈妈为何这么讲究?以前不是喝生水吗?今天为什么专门烧开水?
她又从衣服的下摆撕下了一块布。思锁目瞪口呆,好好的衣服为啥撕坏?
毅虹看着思锁说:“水开了,儿子,来,让妈妈为你擦洗伤口。”
思锁一阵激动,妈妈是担心伤口感染啊。他忘记了疼痛,伤口仿佛被妈妈治愈,心中充满着对母爱的感激。他对满脸焦虑的母亲说:
“妈妈,你休息,儿子的事自己做。”思锁说着,就从毅虹手中接过那块布,蘸着妈妈烧的开水慢慢地擦洗起来。虽然很疼,他坚持熬住了,不让妈妈难过。
“这样也好,我来煮鱼,给儿子补一补。”
农贸市场附近的垃圾堆那可真是座宝山。鹭城人喜欢吃鲜鱼,稍有损伤或异味就没有人食用。难怪,这是座岛城,靠着海谁还会吃不新鲜的鱼?所以商户扔掉的鱼中,有不少还是可以食用的。瞧,毅虹就捡了不少。
她把蛇皮袋里的鱼倒在溪边,可没有水怎么清洗。她就用斧头和木棍在溪边刨掉碎石,形成了一个坑。这样,高处的水就滴滴答答地流到坑里。
这水坑就像一只盆,洗鱼很方便。毅虹就一条条地洗了起来。
思锁取了一些树枝去掉细枝后,做成木钎,将其插进鱼的嘴巴深处。
毅虹洗完鱼就在锅架里燃起了柴火。母子俩相对而坐,各拿一根木钎烤鱼。
随着树枝燃烧的噼啪裂爆声,鱼肉炙烤后发出的嗤嗤声,锅架内的火不断上窜,把毅虹和思锁的脸映得通红,也照亮了一片林子。
忽然,一束光柱横扫而来,它的亮度虽然被锅架里的火光所覆盖,但隐约还能看到它的晃动。
夜晚竟然还有人进林子?毅虹警觉起来,她立即从水坑中舀水浇灭了锅架内的明火。
她拉着思锁一起蹲着,隐藏在古树的一侧。思锁抡着斧头,毅虹握着木棍,四只眼睛在寻找光束的源头。
“什么人?胆敢生火?”一位中等身材的男人凶神恶煞地吆喝着冲了过来。他停下脚步左顾右盼,反倒埋怨起自己来:“刚刚看到明火,怎么说没就没了呢?难道是鬼火?还是自己看花了眼?”
他定了定神,用手电筒四处照射。锅架?烤鱼?谁干的?人去哪儿了?
他想判断烤鱼人离开的时间,便连忙猫下腰,伸手去摸垒锅架的石块。
“啊……”他惨叫一声缩回了手。毅虹刚灭的火,想必石块的温度一定很高,他的手被灼伤是无疑的。
骂道:“发昏,谁敢在山里生火?”他气急败坏地猛抬脚,嘣的一声踢翻了锅架。
躲在树后的毅虹母子屏着呼吸,迅速交换了一下目光。对那人被烫伤手感到好笑,但又不敢笑出声,担心遇上坏人纠缠不清,带来麻烦。
然而,对那人所说的话让毅虹感到莫名其妙,生火怎么了?与他有什么关系?当年,毅虹在被赶出家门风餐露宿的日子里,不就是这样在野外搭锅架烧煮的吗?不,他不是这个意思,莫非夜里在森林里生火会招来动物?倘若这样,还真得小心哩。
那人用手电筒四处照射,寻找烤鱼人的踪迹。他看到了火腿,看到了树枝,看到了搭建的小棚披。心中犯起了狐疑,难道是游客想体验野外生活?
他关掉手电筒,嘴里发出“咕咕”的鸟叫声,以此迷惑游客。他相信游客没有走远,便蹑手蹑脚地寻找起来。
不一会儿,他亮起手电筒,光束直射毅虹和思锁的背部。
“出来吧,别躲了。”他说着,谨慎地向思锁靠近。
思锁觉得他不是好人,把斧头举过了头,急转过身来,想和他拼个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