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夺舍
天色黑暗，一间破败的庙宇内，陆元昊与云瑶项天三人围坐在火堆旁。
赤黄火焰印照出三张不同神色的脸庞。
躺在地上的陆元昊面色苍白，显得有些萎靡，他的眉宇时不时会拧在一起，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云瑶此刻就蹲在陆元昊的旁边，正用一根树枝在拨弄着火堆。
随着火焰在不停跳动，忽暗忽烈，她的面庞也在不停变幻着。
她似乎在面临着某种抉择。
一向玩世不恭的项天这会也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气氛有些安静。
“大道争锋，争的是什么？难道必须要踏着别人的尸体吗？”
噼啪！
一截薪柴炸裂，火星四射，陆元昊那虚弱中却又极具穿透的声音，忽然响起。
正在用树枝拨弄火焰的云瑶，手中动作停了下来，印照在她脸庞上的火光终于停止了跳动。
低头沉思的项天也诧异的抬头，惊异的目光不停在陆元昊身上打量。
“师父说从我们决定要向上迈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失去一些东西……”
陆元昊双眼呆呆的看着破漏的屋顶，目光直视黑暗的深空：“我原来是不相信的……”
话到最后他忽然笑了笑，笑声中有一丝悲凉。
“你师父说的很对！”
项天双手环抱，很没形象的将自己一双臭脚伸了出来，他面带微笑，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对陆元昊道：
“若是不争便会沦为他人口中之食！”
项天很高兴，陆元昊有这番疑问，心中定然有自己的见解，这对项天来说无疑更加有利。
“可是师父一向为善，与世无争，到最后却落得惨死于同类之手，那这所谓的道又与邪魔何异？”
陆元昊的这句话一出口，原本还面带微笑的项天，脸色瞬间凝固。
他张了张嘴，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或许，在项天他们的眼中，压根就不存在像郑老道他们这种小人物，更不会去在意他们的生死。
又或许，一个能培育出绝世天才的叶家，与那些凡夫俗子的命运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即便陆元昊提醒他叶家勾结邪修的行为已非正道。
有时候，我们总是会习惯性的用价值去衡量一切。
而那些无甚大用的平凡人，最终都沦为被剥夺的对象，古往今来无不如此。
“世上本就没有公平二字！弱肉强食霸者为尊，正道魔道又有什么区别？归根结底都是争夺他人气运而已……”
嗤笑声传来，却是云瑶忽然接过话头。
“哼！臭丫头！魔道修炼邪术，残害生灵。正道天人感应，顺应自然！你告诉老夫，正魔如何能相提并论？”
项天很是不喜云瑶的观点，彼时的语气十分不善。
“那你告诉我，堂堂南楚以正道盟首自居，怎么会有人勾结邪修，残害同道？难道他们也是道盟正统？还是说所谓正道也不过如此？”
云瑶冷笑一声，与项天反唇相讥。
“混账！那只是一时不察罢了！”
项天豁然起身，面色恼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然而，他的回答明显有些理屈词穷。
原本陆元昊只是有感而发，不曾想项天与云瑶二人又争执起来，他刚想劝阻，却因伤势的原因开始剧烈咳嗽。
见此，云瑶便也不与项天争论，转而语气平静的道：
“能过今晚再说吧！若是我们都活不下去，还在这里谈论什么正邪之分？”
云瑶又往火堆中添了几根木柴，似乎是担心陆元昊觉得寒冷。
“哼！”
项天一拂袖袍，又重新坐下，表情沉闷。
“我们……能出去吗？”
沉默片刻，陆元昊看着云瑶，忽然问道。
“不知道！看运气吧！”
云瑶却是将目光投向蹲在一旁的项天，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陆元昊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
恰巧在此时，天空突然一声惊天巨响，滚滚炸雷刹那间划破寂静的夜空，巨大的声响让人不禁心生胆寒！
黑暗立刻被刺目的白光笼罩，抬眼看去，庙宇外似乎有无数绰绰黑影在晃动。
注视着那片黑影，陆元昊目露隐忧。
“看好他！”
正在此时，云瑶突然拿起夺回的佩剑，起身对项天说了一句，随后便缓缓走了出去。
……
“她不会有事吧……”
陆元昊似乎明白云瑶要去做什么，看着她的背影，神情无比担忧。
“自己死到临头了还有时间关心别人。不过你倒是挺合老夫的胃口，嘿嘿……”
项天缓缓起身。
他双目紧盯陆元昊，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项天虽然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此时的语气却显得有些怪异。
“云姑娘毕竟救过我，也是大家的同伴……”
陆元昊脸色有些潮红，口中解释着。
“同伴？哈哈……”
项天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此事先不提！不瞒小友，对于刚才小友的话，老夫倒是有了一些感悟，这还多亏小友的提点……”
陆元昊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他虽看向门口心不在焉，但还是礼貌的道：“晚辈愚钝，如何提醒前辈？”
项天摇了摇头，忽然目露精光：“既然小友认为正邪本就很难区分，那又何必拘泥于形式？只要认为是对的，就去做！小友你以为如何？”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响起，陆元昊的意识仿佛都停顿了一下，他机械的低头，却是看到项天不知何时已将巨大手掌，牢牢扣在了自己的脉门之上。
雷电光芒印照之下，项天的一张脸看起来格外惨白……
……
咔嚓！
天际划过一道粗大的闪电，直直落在大地之上。
就好似什么人用神兵利器，以莫大的神通将苍穹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缺口！
仿佛这地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让天庭都为之震怒！
云瑶皱了皱眉，忍不住回头看向来的地方。
黑暗中的破庙，此时就好像一只狰狞巨兽那张开的血盆大口。
握剑的一只玉手紧了又紧，终于，云瑶停了下来，犹豫片刻后，她毅然转身！
嗖嗖嗖！
可就在云瑶刚抬脚欲走之时，几道人影从密林中掠出，将她牢牢围住。
“臭丫头，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一个领头的邪修面色森寒，见他一挥手，其他人立刻亮出兵器，慢慢向云瑶逼近。
云瑶面色有些焦急，她又看了一眼破庙的方向，忽然银牙一咬，轻声低低念了一句什么。
一阵阴冷的怪风不知从何处刮来，所过之处不禁让人感觉心生寒意。
锵！
长剑以诡异的方式飞出，静静盘旋在云瑶身前。
咋一看去就好像是黑暗中有一双无形之手将它拉扯而出，只是所有人都未曾看清那只手身在何处。
更加诡异的是，这长剑的剑身，此刻竟被一团浓郁的黑气完全包裹，已渐渐看不清它的本来面目，就仿佛它已被黑暗吞噬一般……
几名邪修面色惊异，忍不住顿下脚步，正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眼前之人。
这女子所修术法为何比自己这些人还要邪异？
噗噗！
然而下一刻，那被黑气裹住的长剑如同鬼魅一般，瞬间便洞穿了一名邪修的身体，其他人甚至根本毫无查觉……
“快杀了她……”
领头邪修忍不住颤声命令。
嗖嗖嗖！
立刻，更多的人影又从黑暗中奔出，以云瑶为中心，将十步范围内团团包围……
云瑶一边指挥着长剑，一边不断对其加注真气，只希望自己可以尽快早些脱身，因为陆元昊还在破庙之中……
……
轰隆！
雷声不断炸响，屋内的陆元昊却是感觉越来越疲惫。
巨大的雷声不但无法让他清醒，他甚至慢慢有了昏睡之意。
用时开时合的目光看去，陆元昊发现此刻的项天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他的眼睛异常炽热明亮，好似黑暗中狼一样的目光，显得有些瘆人。
渐渐的，陆元昊合上了沉重的眼皮，意识模糊起来。
陆元昊仿佛又置身在了梦境之中，从前的一切开始不断重现。
然而有些记忆的画面不知为何，竟然开始一点一点的淡化，直至消失。
陆元昊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可潜意识却告诉他，让他不要醒来……
渐渐的，陆元昊觉得自己好似落入一片泥泞之中，周围的泥沙将他一点一点吞噬，他的身体也慢慢开始下沉！
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便再也无法从这片空间里挣脱，直至身体腐烂，成为养料……
可就在他即将彻底沉沦之际，一个焦急的声音却是突然响起！
“陆元昊！”
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几分惊怒，还有几分担忧之情。
这个声音让陆元昊感觉到了熟悉。
是云瑶！
想起云瑶独自去面对一切，陆元昊本就一直牵挂，此刻听到她的声音，陆元昊立刻便惊醒。
于是他用力挣脱，在泥沙还未彻底吞噬掉他之际，一跃而起！
睁开眼，陆元昊看到的是云瑶姑娘那道修长妙曼的身影，她就那么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目光焦急。
仿佛千年那般久远……
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陆元昊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