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中主李璟
等了约有半盏茶时间,才有几人从殿中走出,内臣也立刻入内禀告,为一人一头白,精神却是矍铄,颇有点出尘之态,此人便是南唐的开国老臣,辅佐先主李弁禅位杨吴的宋齐丘,现为威国公,门生故吏满布朝中,也是李弘冀最大的支持来源。
跟在他后面的乃是陈觉,当朝礼部侍郎,属于宋齐丘一派,他们一向主张开疆裂土,北定中原,闽、楚之战时竟然私拟诏书,导致南唐大耗国力;先主李弁在时尚能镇之,此时皇帝李璟却是优柔寡断,甚至对于宋齐丘的欺君之罪都未加责罚!在张海龙看来,他们这帮就是自不量力,穷兵黩武的代表,皇兄也是因为军事才能而被看中。
最后那人三十几岁年纪,生的面容宽和,正是李从嘉的皇叔,皇太弟李景遂,从出门的顺序也可以看出他的低调,南唐可能是中国历史上唯一设皇太弟的朝代,宋太祖赵匡胤当年虽有过兄终弟及的说法,可到底还是立了太子;唯一将继承之位写入旨意的便只有中主李璟了,他登位之日便立下诏书,誓死后便传位于李景遂。
是以南唐一直未立太子,至少在历史上李璟没有对李景遂起过杀心,后来吴王李弘冀在一干大臣的支持下势力膨胀,将皇叔视为眼中钉;皇太弟李景遂并不是谋国之才,后竟自己上书请辞皇太弟之位,改封吴王,李弘冀这才被立为太子,不过他终究没有放过李景遂,登位之初便将之毒杀,可也许是报应吧,就在李弘冀登位的那年却是暴病而亡,李从嘉才以太子监国,最后身登大宝,改名李煜。
“老臣见过两位殿下。”见到李弘冀与李从嘉二人,宋齐丘与陈觉都是上前施礼,此举多半也是做给身后的李景遂看得。
“老大人不需多礼。”李弘冀急忙上前相扶,不敢托大。
“呵呵,大殿下一路辛苦,还请先去见过陛下,明日老夫于府中设宴,为大殿下接风洗尘。”宋齐丘笑道,却是未把李从嘉这个殿下放在眼中,说完之后也是昂阔步的离去。
“皇叔安好。”李弘冀见到李景遂时只是微微一礼,他现在与这个皇叔的矛盾已经摆上了台面,并不加以掩饰,倒是李从嘉恭恭敬敬的给皇叔行礼,印象当中这个皇太弟对他是极好的。
李景遂微微一笑,客气了几句便负手而去,颇为潇洒。
李弘冀冷冷的盯着皇叔的背影,此时内臣出来传话,说道皇上请二位殿下入殿相见,兄弟二人这才整了整衣衫,步入殿中。
“儿臣拜见父皇。”坐在龙椅上的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国字脸,面白微须,正是南唐中主李璟,原名李景通,张海龙尚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父皇,只觉他似乎心事重重,略有病容。
“免礼,赐坐。”看见两个儿子,李璟脸上才有了一些笑意。
南唐的前身乃是南吴,唐末江淮节度使杨行密所建,故又称杨吴,传至二代便是丞相徐温专权,弑君欺上,朝纲独揽!李从嘉的祖父,南唐开国君主李弁便是徐温的养子,当时名叫徐知诰,此人倒还称得上雄才大略,后来也导演了一场禅让的好戏,改国号为唐,并在大臣请求下恢复李姓,并尊徐温为义祖,建立南唐政权。
李弁在位之处励精图治,开疆僻壤,善待百姓,多有利民之策,兵锋所指战无不胜,南唐极盛时有三十五州,地跨大江南北七省之地,复员辽阔;后则依据时势,睦邻友善,使得民生富足,政治经济文化都极其达,天下士子多有慕名来投者,在五代十国这个乱世之中建立了一个繁盛的净土,国都金陵也成了当时最为繁华的都市。
先主李弁虽有北图中原,以争天下之志,奈何当时后晋强大,且并未出现统一的契机,因此只是连接契丹,牵制中原,积蓄国力,待机而动,此策绝不失为高明之举!在做皇帝这一点上,中主李璟与他父亲就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了。
先便是朝中党争,辅佐李弁登位的宋齐丘等人一力主张战而兴兵,安定天下,而北方迁来的名士冯延鲁一派却是维护先帝的遗愿,睦邻友好,待机而动,李璟没有那么大的魄力,难以压制朝中这两派力量。其次李璟虽无雄才,却有统一之志,但却是优柔寡断,当年闽国内乱,宋齐丘不待他决定便蹻诏兵,后来还言道大军已不可退,李璟竟然也就听之信之,最后先胜后败,徒耗国力!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不善用人,时人评价南唐政权时曾道:“朝无贤臣,军无良将,忠佞无别,赏罚不当。”这才会有淮南之败,南唐之衰,其后又开始一位隐忍,其实皇位传到李从嘉手上时已经是个烂摊子了。
“从嘉,那晚你与你母后所言我已尽知,真能如此也不枉你母后疼你一场,只是你此次生辰不可轻忽,算来你今年十六,也该有自己的封地了,平日里要多向你大哥请教。”李璟和蔼的道。
“孩儿谨遵父皇教诲,今晚便要与大哥处请益。”皇子成年,分封外地便是为了保证皇太弟李景遂的权威,省的生自相残杀之事,很多朝代都是如此为之,李从嘉心中知晓此事不可避免,但在他心中对于封地却是有企图的,也在考虑如何影响父皇的想法。
“好,弘冀久镇吴地,民生安定,朝中多有夸赞之语,确实值得你好生学之,今晚你们兄弟便随我一同吧。”李璟显得很是高兴。
“父皇太过夸奖儿臣了,儿臣不过尽其本分为父皇分忧罢了,只是资质鲁钝,从嘉天资聪慧,稍加历练必可成大器,想来他成年之日不过月余,不知父皇有何安排。”李弘冀其实心中对这个皇弟的安排是有想法的,此言也是对李璟的一种试探。
“适才威国公也曾谈及此事,言道江淮之处乃我江北重地,需要本族之人坐镇方可安心,不过退人出言此地贫苦,且大周常有用兵之意,从嘉年幼不可居于险地,湖州富庶,民生安定,倒是立身之所,为父也是颇费思量,正想与你母后商议。”李璟出言道。
“皇叔此言,乃是对从嘉的爱护,亦是善言,不过儿臣外封之后才知玉不琢不成器的道理,父皇母后喜爱从嘉,弘冀身为长兄也是心疼幼弟,可以从嘉之才就应多加磨练,日后才可为父皇分忧。大周北有北汉虎视眈眈,且契丹一向与我交好,当不致有兵祸之灾,父皇三思。”宋齐丘之言自然是为李弘冀着想,李从嘉年少风流,胸无大志,可难保成年之后不做改变,淮南常有战事,必要之时便可行借刀杀人之计,此人老谋深算,对他的意见李弘冀自然听从。
虽说是亲生兄弟,可在皇权的争斗中父子之情也算不了什么,况且李从嘉只要老老实实,李弘冀一日未大权在握倒不会对他如何,或许还能引为臂助,毕竟他现在主要的对手还是皇叔。
“大哥之言即是,父皇母后与皇叔的爱惜之情重光深知,威国公眼光高远,其言必有深意,父皇不必为难。”听了李弘冀的话,张海龙恨不得抱着他亲上两口,他的想法却与自己不谋而合,看见父皇的目光望向自己,他强压心头的兴奋淡淡的道,似乎还有一些被迫之意,这也是理所应当,以李从嘉的性格不会想去淮南。
李璟与李弘冀闻言神色各不相同,李弘冀先是疑惑,可细查皇弟神色之后却是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而李璟私有所动,却仍是犹豫不决,这也是他优柔寡断的体现,皇太弟的想法他也要重视。
“嗯,此事容我与你们母后商议之后再定,今日你二人俱在,为父心中欢喜,暂且不论国事!”李璟思虑片刻,便吩咐内臣摆驾金安殿,晚间与两个儿子一叙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