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非白即黑
“我叫张伯尧。”张伯尧平静地回答了她的话。
“夏雅，你到底要干什么！”崔副所长忍不住，再次大声吼了出来。
夏雅转过头：“崔副所长，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是在问案。”
“谁让你问的？没有人分配你参与这件事！”
“那是因为你们心里有鬼。”夏雅说道，“我郑重地提醒你们一句，崔副所长，你们已经没有权力过问这件事情了！因为你们都涉嫌徇私枉法！”
崔副所长怒道：“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你说我不负责，我就不负责了？这根本不符合组织的流程，你也没有权力命令我！”
夏雅的眼睛猛然盯住了他：“是不是我只要符合组织流程替代你成为了副所长，就能够顺理成章的处理这件事情了？”
崔副所长闻言之后，身体顿时一僵：“你……你这是威胁？”
“不是威胁，是给你的选择。现在就让我全权接管这件事情，还是等明天让我顺理成章地成为副所长之后再接管这件事情？”
崔副所长的脸色微微一白：“你……你不能这么做……就算是你父亲，也绝不会这样得罪一个上京城中有势力的人。”
“不，恰恰相反，我父亲会因为我自豪。”夏雅仰着头说道。
崔副所长有些茫然，伸手扶住了桌子一角：“你不可能成功的，李所长，杨局长他们都不会同意这件事情的。”
“那是他们的事情，我只要问出来一个事实。”
“将来会有人找我麻烦，我现在不能露面……”崔副所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柳宗伟的大势力，夏雅的小背景，他一个也惹不起，只能这样压低了声音，微微摇着头。
夏雅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可以生了急病，住进了医院，这件事交给青云桥派出所投票组建的办案组来处理，牵头的人是我，到时候除了我之外，大家都是法不责众，你也有完美借口，还能多多风头再回来，可以了吧？”
崔副所长闻言，摸了摸自己额头：“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血压一向很高，这一次只怕引起了什么心脑血管疾病，那个谁……快点给我叫一辆救护车来！”
张伯尧看着这一幕，嘴角渐渐带起了微笑：看来自己是不用破费多少了……
不管他们那些喧闹，夏雅把崔副所长一行人赶出了这间审讯室才又对张伯尧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以前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一点事居然会这么难。”
张伯尧微笑：“不管怎么说，你是让我钦佩的第二个女人，你能够做到这一步，实在太不容易了。”
“不容易？”夏雅疲惫地摇了摇头，“终究原因还是因为有个好一点的爹。这很讽刺，不是吗？我讨厌别人因为有个好爹就越规则和法律，但是为了得到对付这种讨厌人的资格，我也选择了和他们一样的办法，自己先破坏了自己想要遵守的规则。”
也不等待张伯尧回答，她猛然呼出了一口气，振奋了精神，继续问了下去：“籍贯。”
张伯尧看着她，也看得出来，她很疲惫，也很失落：她正在和一个看不见的敌人战斗，而为了更好的战斗，她却必须先向着这个敌人屈服。
两人一问一答，不过半个小时左右就问完了情况。
夏雅合上了卷宗，盯着他：“这么说，你算是见义勇为被那个柳宗伟反咬了一口，结果差点被他们真把你变成杀人犯？”
“你看得出来，我也看得出来。”张伯尧回答道。
“后悔不后悔？听你的描述，那个老门卫说起来也挺欠揍的，只不过他运气不好，碰上了个更厉害的。你如果因为这个人被他们判成杀人犯，甚至被他们动用关系把你枪决，你会感觉到后悔吗？”夏雅问道。
张伯尧笑了起来：“后悔吗？夏雅夏警官，其实如果今天是你在场，看到了那老门卫倚老卖老想要讹诈的模样，你未必会向我一样去抓柳宗伟对吗？”
夏雅仔细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我还是要抓，这是我身为警察的职责。”
“为什么？”
“法律就是法律，没有讨价还价。警察不是那些律师，一开口就想着从法律中如何讨价还价。即便是律师，也应该是依据法律行事的人，而不是专门要钻法律空子的人。”夏雅说道。
“但是你心里还是感觉那个老门卫其实该死，对吗？”张伯尧问道。
夏雅迟疑了一下：“你想说的是什么？”
“我想说的是，夏警官，你其实是一个感情上非白即黑的人，你这种人选择了按法律的准则行事，可以预见，将来会非常痛苦的。”张伯尧说道。
“非白即黑？”
“当然是，在你的世界中，除了好人和坏人之外没有中间的选项，你因为那个老门卫讹诈而判定他是个坏人，然后主观地判定了他的人生全部该死，如果让你看到的不是这个景象，而是这个老门卫享受着天伦之乐，和孙子孙女慈爱可亲的时候，你又会怎么判定他？”
“这个时候柳宗伟打死了他，你又会怎么想？你抓住柳宗伟，依据的就不再是法律，而是心中的义愤了吧？”张伯尧平静地说道。
夏雅想了想：“这似乎是人之常情吧？”
“人有常情，顺乎本心。因为你看到的是老门卫丑陋的一面，你的心里就把他看做黑，就欢呼雀跃着认为他死得好，认为他不再有一点好处，你难道不是非白即黑吗？”
“假如有一天，你遇上了犯法的好人，你会不忍，但是为了法律，你会硬着心肠抓他。假如有一天，你遇上了不犯法的坏人，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逍遥地活着，你会不会痛苦？”张伯尧问道。
夏雅很想反驳违反法律的哪有好人又或者哪有不违反法律的坏人，不过随即一些例子就从她心里冒出，让她反驳不得了。
“你说的似乎有点道理。”夏雅若有所思的说道，“还是回到原来的问题上来。我的思维是不是非白即黑和你选择拦下柳宗伟有关系吗？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正因为你的思维不同于我的思维，所以才会这么选择？”
“算是这个意思。”张伯尧说道。
“你以为自己是为高人一等？”夏雅不悦地皱眉道。
张伯尧笑了起来：“看吧？又来了吧？非白即黑，你的潜意识里开始抗拒我，认为我是个讨厌的人，实际上我做了什么事情？我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夏警官，我真的向你建议，你这种非白即黑的思维既能够带给你巨大的前进动力，也会在将来让你迷惑，你还是多尝试从不同的角度看看问题吧。”
夏雅笑了起来：“你这么说，按照你的说法，我应该想要开枪崩了你啊，我现在还在和你说话，是不是说明你的说法不攻自破了？”
张伯尧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蠢女人真是不可救药，这不是正好说明她对我有了初步的好感了吗？
也不揭破夏雅的心思，张伯尧说道：“其实，我把柳宗伟抓回来的目标很简单，他做错了事情，不肯认错而已。他不逃跑，顶多是过失杀人，而且只要不闹大，不引起公诉，私下和解都有可能。以他的财力，做到这一点不难吧？”
夏雅点了点头：“态度诚恳，财力足够，私下和解的可能性很大，虽然有些不对，有些违反了法律条规，但是我们国家自古以来就有民不举官不究的传统，也不会有人盯着这件事非要闹出来一个翻天覆地的结果。”
“正是这样，我当时知道他有钱，以为他应该聪明一些，选择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没想到他竟会这么愚蠢，非要逃逸。”
“而我恰巧知道了他不是什么好人，又愚蠢骄横。况且我想劝他他也不听，那老门卫虽然可憎，毕竟也是人命，而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我认为于情于理我都该行动，为什么你感觉不值？”
听了张伯尧的话，夏雅翻了一下卷宗：“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做得对就行了，真是罗里吧嗦，跟娘们似的……稍后我会让他们把你的东西送过来，刚才就有人给你打了几个电话，现在估计都要等急了。嗯，就这样了，我也该去审一审那个柳宗伟了。”
张伯尧心道，这女人还真是够固执的，不想着改改自己这性格的弱点，反而说自己啰嗦。
一阵尖锐地车笛鸣叫声从远处渐渐而近，夏雅和张伯尧相视一眼，都想到了那个没什么担当的崔副所长，皆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