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放归去
除了金戈，彭泽没兴趣对其他人动手，除了让陈文星不时去巡查一下之外，就是给每个人的嘴里都塞了一丸药。有些人已经醒了，他们惊恐地询问彭泽到底给他们喂了什么，可彭泽除了冷冷地，面带诡异微笑地看一眼之外，再也不说一个字，这样反而让这些个山贼们惊恐万分。毒药这玩意可每个准，千变万化的，只要水准够高，甚至有些毒药能有非常诡异的触条件，让人防不胜防。
而彭泽这样的举动更让金戈崩溃了。山贼这行怎么能够不懂点毒药、迷香之类的玩意呢？凡是认不出来的毒药都是很神秘的玩意，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彭泽拿出来的东西显然就属于这种。想到对方能够在十方大山里成年成年地呆着，想到对方攒下来的各种灵药毒草恐怕是外界见都没见过的东西，金戈就心下战栗。可他却又有点奇怪，明明自己该说的都说了啊，对方后来又问及了方方面面的问题，从黑风寨的寨主，他们的力量强弱，地形地势，以及打劫、销赃等等是怎么安排的，对业务之精熟让金戈都有些吃惊，他都没有在这些事情上都插手的权力，也就说不上有多了解，偏偏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似乎对山贼的业务门清。看对方问得那么详细，金戈忽然生出一个疑问来：难道这家伙是对黑风寨有兴趣了吗？
金戈被关在货栈里，和他的手下分开了。其实，在什么都说了之后，金戈的精神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反正是生是死都是对方一言而决的事情，自己担心或者不担心也没什么区别。只斗争了一小会金戈就睡着了。等他睡醒的时候，他看了看透过窗户纸透入房间的光线……似乎，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呢。到这时候对方居然还没处置自己，倒是让自己很有些奇怪了。更让他觉得尴尬的是，他觉得饿了。肚子出了咕咕的叫声，金戈想着，大概死以前应该还是能管一顿饱饭的吧。
大概是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房门打开了。陈文星看着躺在地上的金戈，脸上有些无奈。他从腰间掣出长刀，轻轻一挥。金戈本来已经闭目待死了，可没想到刀既没有落在他的脖子上、胸口或者腹部，而是在他背后捆着的双手中间轻轻划过，斩断了束缚着金戈的双手。
“跟我来吧。”陈文星说。长刀已经插回了腰间，陈文星似乎也没任何戒备的样子，直接转过身就走出了房间，似乎完全不担心金戈从背后暴起伤人。
“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陈文星当然是打不过金戈的，但这也要金戈敢动手才行。
昨天彭泽和妖兽的表现，都已经在金戈的心中打下了牢不可破的可怕印记。这会，虽然明知道眼前这个青年不是自己的对手，但金戈还是没办法生出半分对抗的心思，乖乖地跟在陈文星背后，七弯八拐地从堆放得一塌糊涂的各种货物中穿行而过，到了隔壁的那栋仓库里。
成邦等人就住在这边。他们在宽大的仓库里再搭起了帐篷，就这么将就着住着。反而是玉斑虎临时的窝、还有金线鸟搭建在架子上的巢看起来体面气派很多。眼前这帮人完全不差钱吧？可是，就这么安之若素地住在仓库里，连那个女子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尤其是那个女子，气度闲雅，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出一种贵气，连从把不爱吃的肥肉拨拉到身旁的少年的碗里这种如此不雅到了令人指地步的动作都赏心悦目……
“醒过来了啊，你这家伙倒是比我们还能睡。”其他那些人没有搭理他，还是彭泽站了起来，冲着他说：“没事了。你这边自己拿个碗吃饭，然后等一下就可以走了。”
“走？我可以走？你们……你们不杀我？”金戈愕然。
“说得好像你有多重要我们一定要灭口的样子。还有你那些弟兄，真是不错，听说我们肯定会放你才开始动筷子吃饭。等下你把他们一起带走。管你们一顿就够糟践钱的。”彭泽没好气地说：“你要谢谢你妹子，帮我们干了一上午的活，你就活下来了。”
“我妹子？”金戈大惊道：“我妹子怎么了？”
龙囡捧着一本厚厚的本子从一旁的大堆货物后面走了出来，虽然声音是那么稚嫩，奶声奶气地，可作出那种没好气的样子却尤其可爱：“还不是你们这帮笨蛋，说了让你们别来别来，偏要来送死。还要本姑娘我大清早跑来给你们求情……你们还真的一个都没死，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存千年呢。赶紧吃饭去，吃完了饭给老娘我过来干活！”
那么小的小丫头忽然这般说，可将大家逗得不行，围着一起吃饭的几个人噗嗤一下都笑开了。龙囡又羞又恼，瞪大了眼睛，双手叉着腰冲了上去，大声说：“笑什么笑，还不是你们这些家伙，居然有那么多物资都不知道怎么办，早盘整完了就没我什么事了啊。亏你们也敢号称是军中精锐，就你们这么管辎重，围着粮食袋子都能把自己饿死！”小小丫头，居然有几分管家婆的气势。
“好啦好啦，龙龙你辛苦啦。”叶依晨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宽慰道。“赶紧点完，下午还有东西要送来，等下姐姐给你好东西。”
“真的是好东西？”龙囡怀疑地说。
“当然是。一定是。必须是。”叶依晨不容置疑地说。
“那好吧。”龙囡嘟嘟囔囔着，抱着厚厚的本子继续去清点东西了。
“回头你真该好好谢谢你这妹妹。大清早的跪在了门口……我们只好让她进来了，这城门口的，要是晚一会我们也该万夫所指了。”彭泽说：“你们这些粗胚，居然能养出这般伶俐的小丫头倒也是桩怪事。”
看到大家对着自己妹妹不但没什么恶意，反而是很熟络很亲切的样子金戈松了口气轻松了下来。“和我们没关系，原先看仓库的大爷教了她识字，也不多，就几百个。她就自己对着书，慢慢地认，有时候请教来山寨里的人。她算数也是大爷教的，不过比大爷厉害太多了，看一眼就算清了，压根不用过脑子。过个几年，恐怕我妹子在寨子里的地位要比我高多了。”
“呵呵过几年吗？”彭泽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地说：“可惜，可惜了。”
金戈不敢问到底可惜的是什么，但现在这情况，他知道自己，自己的弟兄们，还有自家妹纸都安全了。他立刻拿了个大碗，陪着笑脸凑到人群边上，毫不犹豫地冲着满桌子的大鱼大肉下了筷子。
哪怕单以这顿饭来说，恐怕都是他一次难得的经历。桌上除了本地采买的牛肉、蔬菜和鲜鱼之外，居然全部是从十方大山里带出来的食材。比如：赤火蛛的腿肉……敲开硬壳之后里面的肉居然一层层地洁白如雪，不管怎么烹调都很好吃，还很耐放据说摆个十天半个月的连味道都不会有变化，应该是赤火蛛体垩内特殊的毒素或者分泌在起作用；银冠犀的后腿烤出来的肉排，那味道简直美得无法形容……可银冠犀这种东西，怎么说呢，一张比较完整的皮大概可以把整个黑风寨重新造一遍，那几乎是天然的抗灵能的盔甲材料，打到一头银冠犀，一些冒险队可以几年不开张，慢慢休养生息，而且，肯定也需要休养生息。而这些人，堂而皇之地顺便聊起了银冠犀的肚片有多下酒，说是下次要去打几头，就是来回要跑几天不太值得……
反正金戈的人生观是一次次被冲刷，这些人，阔气到了完全不用在意钱的问题了。难怪之前听人说他们十万两就把枞树心给了杜家，本来金戈还觉得，大概是从其他方面，杜家可以给这帮人找补回来，毕竟杜家不管怎么傲娇，毕竟是本地一霸，手里各种生意随便露点给他们都能让他们过得很滋润了。可现在，他大概是明白了，这帮人真心是不怎么在意这些那些。杜家给好处是可以，就算啥都没有，他们随便搞点好东西出来也足够过活了。
不过，金戈倒是也没很快走成。大堆的物资已经将整个货栈都占下了，龙囡索性说动了叶依晨，将那些家伙全都放开了，帮忙干活。在龙囡的指挥下，一直忙到下午才大致盘整完。金戈急匆匆地带着龙囡和众弟兄，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囡囡，这帮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干嘛要放过我们？”离开了货栈，金戈还是问了出口。他可不觉得真的是因为龙囡去求了情帮了忙才让自己活下来了。
“笨蛋，他们八成是看上了黑风寨呗。”龙囡不以为然地说。
“那我们怎么办？离了黑风寨，我们还能去哪？”
龙囡嫌弃地看了一眼说：“投靠这帮人啊。叶家姐姐人可好啦。他们实力强，有钱，有物资，和杜家的关系好像也不错，现在又搭上了本地的不少商家，好像和泰丰兴业那边来的商会关系也不错，跟着他们干，不比当山贼好啊？”
“寨主把我们带大，还有那么多弟兄，怎么能背叛了他们呢？天打五雷轰的要。”
在山寨里长大，见惯了大家随口胡咧咧了就起誓的龙囡不以为然地说：“你见过老天真的搭理你么？还天打五雷轰……你把他们当兄弟，他们可未必存着这心思。你还是三当家呢，没见过混你那么惨的三当家。”
金戈没再说话。要再和这些人作对？他现在完全没这种心思了。有力量有手段，为人又好，这样的人，的确会在这有着乱世的兆头的时代混得很随心吧。金戈的确是黑风寨里长大的山贼，也看惯了一**的老人死去，要说黑风寨对人多好，肯定不可能，不然，当什么山贼啊。就算是他，要不是因为他的做派，又怎么会落到一家堂堂的大山寨三把手，居然要落魄-到需要靠着闯空门过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