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不舍

成邦醒来之后的第四天，大家终于拔营出了。小金在空中飞行哨探，确保行程安全，而大白小白则探出队伍两翼，等闲弱一些的妖兽都不敢靠近，反而有一些因为动作慢了，直接被大白小白咬死了叼回来，变成了食物补充。彭泽和赵宝庆两人则在队伍最前方作为斥候。之所以摆出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还是因为他们这一行带着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两门仙石大炮和剩下的炮弹、仙石等当然是要带着的，万一碰上强敌，这是他们克敌制胜的依仗。白魔猿身上采集的材料装了足足有两大车，光是那个级巨大的骨头架子就需要好几个人轮流拉着车才能朝前赶。

何况，他们在十方大山里生活那么久，还有各种各样的其他好东西。比如能在十方大山外养活的珍稀药草植株就有十来种，已经经过初步晒制的药材有一车，各种珍稀的果子、山珍，还有数量颇为可观的妖核、矿石、宝石等等加起来也有两车。他们总共就那么点人，哪怕把各种物资精简了再精简，还是有太多舍不得扔掉的东西。

除去做警戒和护卫的几人，几乎人人都要帮着拉车推车，也亏得成邦选择了一条很好走的路。走到第三天之后，间或还能遇到些以前的冒险者留下的痕迹。虽然只是痕迹，有些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但至少让大家看到了越来越近的希望。

原本预计走十天，结果一直到第十四天，才来到了十方大山的边缘。看着身后疲惫但士气满点的队伍，成邦长舒了一口气，禁不住感到自豪。是他，把这么一只实力参差不齐的队伍带出了十方大山，重新回到了繁华乐土。

“你们休息一下，我去看看情况。”成邦撂下话之后就自顾自地跑了，他沿着山脊一路向上，爬到了坡顶，又找了最高的那棵树，三两下就站在了最高的那根横枝上，扯直了嗓子大声呼喊起来，好不快意。

终于走出十方大山了，距离他纵身一跃进入大山已经有一年半多了，生了那么多事情，让他从当年懵懂莽撞的少年，成长为现在隐隐有高手之风的团队领导者。扛起了更大的责任，要为别人的生活负责，这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今天，到了这里，仿佛是有一根无形的锁链被解开了，他又一次肆意了起来。

“这孩子……”姜枚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宠溺地说。

“姜叔，成邦他没事吧？”叶依晨关切地问道。

“没事呢。他这样子才像个孩子嘛，躲在大山里毕竟是乐呵不起来的。”

“嗯。”叶依晨明白姜枚的意思，点了点头。

小金很好奇地在成邦的头顶上盘旋了一阵，随即被远处的一只漂亮的鸟儿吸引住了，飞扑下去抓来当观赏品。一直游弋在队伍两侧的大白小白，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聚集到了叶依晨身边。叶依晨拍了拍小白的脑袋，却现小白在用脑袋拱着自己。

“咦，你要做啥？”叶依晨笑着问道。

小白站到一旁，将整个侧面亮给了她。

“是要我坐你背上？”叶依晨笑着问道。小白真的点了点头。

聪明的玉斑虎或许听不懂人类的话语，不过却能敏锐地感觉到人们的情绪，能记住每个人的言行举止的特点，能听得出不同的语气，这已经和能够听懂人们的话语差不了太多了。

叶依晨坐在了小白的身上，轻柔地搂住小白的脖子。大白小白呼地一下就窜了出去，朝着坡顶跑去，更让叶依晨想象不到的是，小白居然直接窜上了成邦爬到顶的那棵树。叶依晨一声惊呼，紧紧搂住了小白的脖子，小白则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似乎在嘲笑叶依晨的胆小。

哪怕是笔直向天的松树，凭着玉斑虎的爪子的力量和精准都能轻松爬到顶，更别说还是橡木之类有着宽阔的横向枝桠的树种，小白从一根横枝跳到另一根横枝，没几下就落在了成邦的身边。

“嘿嘿，晨姐，你也上来了啊。”成邦扶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叶依晨，在自己的身边坐下。

清河公主殿下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树梢顶上呢，从小就不被允许顽皮的她那曾能够有如此肆意的机会？虽说以前在皇风号上往返各地，能够看到更为宽广的景象，但这种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阵阵山风，体会着树木的轻曼摇曳，整个山岭的纵横起伏仿佛都在眼前的感觉，却从来不曾有过。

“在这里，应该是能看到安亭的。”成邦嘟哝着。

“能看到那么远吗？”

“不算远了，几十里地而已。今天找地方休整下，明天一鼓作气应该就能到了。”

叶依晨却忽然安静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好像有几分舍不得这样的生活了，或许在动荡着，有着各种不便利。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像在这几个月里这样，将几天都没办法洗上一次澡视作家常便饭，将需要和衣而睡，保持警醒当作本能。也从来没有像现在对待成邦这样，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截了当地问，毫不犹豫地直陈自己的感受和意见。自由？是的，大概就是因为这种自由吧。

纵然皮肤变得粗粝灰黄、双手上已经开始有了老皮和茧，但这种自由还是那么让她沉迷。

“明天吗？”

“大概吧。要是不遇到什么莫名其妙的情况的话。”成邦忽然皱起了眉头说：“其实我觉得有点奇怪啊。都到这里了，居然一路都没看到有什么人。冒险者的队伍一个都没有，亏我还做了那么多准备。”

想到这个问题，叶依晨也有些不解：“据我所知，安亭这边每日往返大山的，总也有一两队人。照道理来说，纵然越、楚开战，会有一定的影响，但对各种物资、药材的需求应该更甚才是……这的确是有些让人费解呢。”

“不碰到麻烦也好。”成邦抓了抓头，说：“反正先回到安亭，大家都可以彻底放下心来好好休息了。”

小金出一声长戾，并且开始在空中绕成三角形盘旋着。成邦一惊，连忙说道：“我去看看！”

说完，他就直接扒拉着书皮，滑落了下去，等叶依晨反应过来向下眺望的时候，成邦已经坐在了大白的背上，朝着小金所在的那个方向驰去了。

“小白，我们跟上去！”叶依晨忍住心里的一点点紧张，不向脚下看，直接跳到了小白身上。小白会意地出一声低吼，刷刷几下跳下了树，跟了上去。

小金盘旋的地方也不过就是在几里外，以大白小白的度，一小会就到了。他们看到的景象让两人简直难以相信，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居然是一条林间的运兵道，上面有楚国铁骑成四列的行军队形，正在快行进着。

“怎么会这样？”隔着一段距离，叶依晨也没有太在意会被敌人现，惊呼出声。

“不知道啊。”成邦一阵紧张：“就算前线作战不利，应该也不会波及到安亭这边吧？”

叶依晨没有吭声，她毕竟已经脱离状况很久了，不知道生了点什么。但是，现在的情况，肯定会让他们回归的计划产生影响。

“去探察一番，还是先回去？”叶依晨小声地问道。

“先回去吧，就算要探察一番，我们也不能这么去。”成邦说：“让人知道我们从山里来，带着大堆好东西，不管是谁，不管是楚国越国，我们就都死定了。”

他们飞快地赶回落脚休息的地方。将情况那么一说，姜枚先让他们好好形容一番那些骑兵的样子。

“据我所知，楚国的铁骑主要有四支。驻扎都城江宁的鹰骑、红衣军，合川都督府的九黎军，以及宇文宪将军的踏军营。按照你们所说的服色，这支部队应该是踏军营啊，不是应该驻扎在楚国西部的吗？怎么会到了这里？”姜枚老于军事，立刻就分析起来：“四列行军队伍，这是急行军，却又不怎么保持戒备的状况。那说明他们对这一带的安全很有把握，我们一路上也没看到什么冒险者和其他队伍，连人都没遇到一个，看起来也不是没原因的。如果我没猜错，安亭应该已经落入到楚国手里了，并且时间还不短，不然断不至于让踏军营这样作风谨慎的骑兵精锐如此放肆地在林中穿行。楚国，恐怕连安亭通往十方大山的道路都已经完全控制了起来。”

“那怎么办？”成邦焦急地问：“那晨姐不是回不去了吗？”

姜枚摇了摇头，说：“这很难说。当务之急，还是要先了解清楚，到底现在战局如何，才能做进一步打算。不过，如果安亭被楚国占领，那从这里无论要去哪里，恐怕都不容易。这边是中部的一片少有的平坦的地区，再往其他方向，林地、山岭密集起来，关隘众多。而我们，是绝对没可能翻山越岭，躲开所有的楚**队，抵达越国的。”

姜枚实事求是的话让气氛更加阴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