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梅贤山庄
碧绿的旷野,草木丰茂,已是接近初夏的季节,渐热的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浓郁的草木气息,既让人感觉神清气爽,又让人感到有些热了。
而就在这样一片天地中,一条黄土小道上,从远处慢慢地行来一人。
渐近时只见来的一个身材中等、二十左右的年青人,他身上灰色的道士衫洗的白黄,头却是仅有寸长。
而他身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还背着一个长方箱子一般的竹笈,这是穷书生以及苦修僧、道等远行时的装扮。
竹笈看似装的满满的,最上面还可以看到一把朴素、带鞘的横放长剑,他一身打扮在一般人看来当然显得怪异,而且他这一路行来,背着可能是他全部家当的竹笈,在春末夏初的天气中远涉而行,这绝不是处尊养优的同龄人可以做的。
但他似并不觉的很累,一直默默而行,虽风尘仆仆,额头间却只有一些细小的汗水。
忽然就见到前方几匹马狂奔而来。
远远地,他让到一边,但没想到前面来骑在他身边猛地停下。
“安宅、测算?”
来骑中为的青年白衣胜雪,眼瞪瞪地看着对面背着竹笈的短青年,以及那竹笈的顶篷飘下的一个短横幅之上写的字半晌。
“请问阁下到底是和尚还是道士?”白衣青年终于忍不住地问道。
背着竹笈的短青年抬头看了看,高高地坐于黑色大马之上的白衣青年,温和地笑了笑道:“我既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
白衣青年一指对方竹笈顶篷顶上横幅之上写的字:“……那是什么?你是看风水的吗?你安的宅是阴宅还是阳宅?”
“我只看阳宅。”寸青年道。
“你只会看风水?如果是一个人得了怪病,或者说……惹上邪异的脏东西,你会不会治?”
寸青年一听“邪异”,脸色顿时有了几分凝重,迟疑了一下后道:“那要看什么情况了,一般来说怪病并不见得就是惹上脏东西,我倒是兼带看一些病,不过不能百分百打保镖治好,至于驱除脏东西,也一样要看情况。”
白衣青年见对方说的谦虚谨慎,反而信任几分,再加上事态紧急,便直言道:“是这样的,得了一种怪病的人就是在下的舍妹,她已经在床上昏睡了长达七天之久,点水未进,全身软红,但除此之外便又未见其他异状……抱歉,忘了请教大师的尊姓大名?”
“客气了,本人当不得大师,贱姓陈名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寸青年陈风其实就已经迟疑了好一阵,见对方一直静静等着自己回话,没有不耐而去,这才回话,想了想后他又道:“贵方请了大夫或是法师、道长帮看了没有?在下各方面真的只是学了点皮毛,只是安宅测算方位方面稍微好一点。”
“附近的名医几乎请遍了,和尚、道士也请了一堆,但他们全都束手无策,更甚者请来的一些人装神弄鬼,唉……大师,你能不能帮舍妹看看,就算看不好,也没关系,只要不是故弄玄虚,没那个本事,却装成十足把握的样子折腾在下小妹,在下以及家人都不会责怪大师的。”
寸青年陈风看白衣青年说的诚恳,再听到对方说出一些现实中的无奈与闹剧,笑了笑道:“你还是直接叫我陈风……好吧,令妹的情况我可以看看,如果到时有点把握就将尽力,如果没有,在下只能惭愧地看看就走了。”
“如此甚好!陈兄,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白衣青年按捺焦虑地道,然后下得马来,让随行中的一人也下马后问道:“陈兄会骑马吗?”
“不必让贵随行走路,我与你合骑一马吧。”看到那被喊下马的白衣青年的那随从脸色大为不好,陈风善解人意地道,然后又问白衣青年:“公子贵姓?”
合骑一匹马?
白衣青年的脸面顿时一片菜色,但想了想后决定还是不要在这些小枝节上纠缠:“那好,那我们就合骑一匹马,你坐我后面吧,陈兄,你是不是真不会骑马……我姓叶,名望秋。”
“叶望秋……好名字!”等白衣青年上了马,年青的大师、寸青年陈风却不像不会骑马的样子,利落得让人有些眼花的,别人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上马的,眨眼间便已看到他已经坐到白衣青年的身后,紧贴着对方地在对方后耳边说道。
白衣青年叶望秋不由得脸都有些红了,因为他从来没跟差不多年龄,还是陌生的同性如此亲热过,一时间大为不自在。
之后,几匹马一阵小跑,不大功夫,便已来到一座诺大的山庄之前,只见山庄的前方正大门顶上,有一黑底金字扁,上书龙飞凤舞的四个字——梅贤山庄!
白衣青年叶望秋是直接带着陈风骑着马入内百步后,才下得马来。
再带着寸青年陈风匆匆而行,走过十几道月洞门以及曲廊画栋之后,才寸青年陈风带到一清瘦老者的面前。
叶望秋上前与老者一阵低语后,清瘦老者用逼人的目光打量了陈风一阵之后,脸色不大好看地道:“你姓陈?对于老夫侄女的病情,你到底有几分把握?”
“是的老伯,我叫陈风。”向对方施一礼后,寸青年陈风苦笑着又道:“最少也要让在下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清瘦老者目闪寒光道:“看是当然会给你看的,但老夫事先还是要跟你说清楚,以免得到时你不服,说我山庄欺人……如果真能让老夫侄女重新醒过来,并至少康复七八成光景,我们山庄会给你黄金千两的重谢,但如若你看了心里没那个把握,却为了贪图那千两黄金,折腾半天地却仍然无法让老夫侄女有半点起色,那么山庄地牢中,有的是人跟你做伴。”
什么?
寸青年陈风一听后便苦笑起来,也听明白了,敢情前来帮着看病的大夫与法师、道长等,有些竟然被关到这山庄私设的地牢里了,而且说不定难免的还会受到一些皮肉之苦了。
看来医生以及法师、道长等职业真不是一个什么安全的职业,像他这样游历四方的人,更是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
不过,站在对方的立场想想,他又觉的对方的做法似乎也有些道理,因为业界的一些假冒伪劣,也确实太不像话,寻常的人家骗就骗,蒙混就蒙混了,但像梅贤山庄这样一看,就颇是财大气粗的人家,又是在他们的大小姐命在旦夕的情况下,还敢乱来,受到严惩的话就纯属自找。
于是他点点头道:“好,那在下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老者见他说的从容,目光狐疑地不定地直盯住寸青年陈风的眼睛,本来他是极不信任如此年青的大师,但最后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让对方看看,毕竟人是他的亲侄儿,也是山庄少庄主之一的叶望秋请来的。
随后,寸青年又见到了叶望秋的父亲,梅贤山庄的四庄主叶德文,之前见的是大庄主叶德贤,还有一个身高马大、长相凶恶的三庄主叶德彪。
三庄主叶德彪也是对陈风极不信任,连话也懒的说了,以不善的目光看了陈风几眼后,就在一边不耐烦走动,唯有叶望秋的父亲叶德文,对陈风的态度较好,但不说别人,连陈风一看,就感觉四庄主叶德文心乱了,眼睛里布了血丝,说话唠唠叨叨,前言不续后语。
“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儿,我那可怜的孩子……”说了两句,此四十几的老男人就流泪硬咽。
这就是天下父母心吧!
本来陈风愿意来看看,就是本着人命关天的想法。
他没急着说话的,耐心地听着对方说下去。
在叶德文一番支离破碎的絮语中,陈风才好不容易稍微弄懂一些事情的来笼去脉……
原来,大约只是离梅贤山庄二、三里路程,有一个地方名为——孤槐谷。
孤槐谷中内乱草杂生,并在一片纵深百步的山谷中都是杂草,仅生有一颗孤零零的歪脖子槐树。
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极为不起眼的地方,却是一个本地人谈都不怎么敢谈起的禁地,在本地人看来,那里完全就是生人勿近,哪种不知从何时而起的恐惧,深入本地人的骨髓……
而且梅贤山庄方圆一带,每隔三、五年必有一位清秀少女莫名的死于非命,不是投水而死,便是从山崖上摔下而死,而死亡的地点全是围绕着那一片禁地的周边。
而虽然那些少女死法不一样,但有一个共同的相同点,那就是她们死时,全身绵软绯红,而且不管是投水而死,还是从山崖之上摔下而死,投水而死的打捞上来,在夏日都必然几日不腐,摔死的也只是嘴角浅浅有些血,尸身绵软如若活人,甚至比生前似乎还要香艳几分。
路过的法师神婆等,知道的全都对那片土地绕道而行,附近一带的人,虽然绝口不谈那一个禁忌,可每当有老人寿尽,则在下葬前,死者家属都必须先要至孤槐谷祭拜一番,祭献猪头牲口、大把烧纸钱……不然死者家中必遭莫名祸端。
……
如雪纱帐低垂,入眼的便是床上少女乌云般的秀铺散。
暗香隐隐闺房中,有两位少庄主陪同着穿着道衣、却又一头寸陈风,站在床边观察着床上似正酣睡中的少女。
一开始两位少庄都没说话,但隔了一阵之后,三庄主叶德彪之子,长得与其父有三分神似的叶如虎恶声恶气地低声喝问:“你看够了吧?”
陈风是有些出神,床上的少女极美,鹅蛋形的小脸线条优美,手脚颈项等部果露出来的肌肤,肤色粉嫩晶莹,看不到哪里有一点瑕疵,再加上皮肤之下异样的潮红色,看上去真是雪肤透红,更加地增添一股圣洁清纯中的妖异之美。
但真正让他出神的却是,他竟然在床上昏睡的少女的身上,感应到一股青蒙蒙的灵动之气,在她的头顶,在她的指尖、以及全身上下,像是一丝丝青色的月光般地在皮肤的表层轻轻流动。
这种外象普通人是没有的,必须是天生灵根的男女,而且还须后天保持与精进之后,才能形成那种宛若活水,又如一丝丝月光或阳光一般的灵气,或者更准确的说就是真元之气在身体中流动时,形成的肉眼难见的光影现象。
这种特异的现象,一般也只有在修行有成人身上出现。
当然不是每一个修行之人身上的光影都相同,与此同时,也不是每一个修士都能直观而清晰地观察到别人身上的那种特异的光影,反而能“看”的非常地少。
但话又说回来,其实每个人,即便是普通人多少都能感应到别人的一些无形的气息,只是这种能力,与陈风以及类似陈风这种能力的人相比,会相差很远,那基本都只是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或者说,那是俗称的第六感。
再说感应到,或者说是“看”到床上的少女的身上与皮肤稍里层的,如宝玉灵光般轻轻流动的那一丝丝的真元光影后,这个现让陈风很诧异,随之感觉复杂。
他就是再笨,此时也隐约明白过来,床上的少女,竟然是同行,或者说道友一名。
之前陈风很少遇到过道友,特别是像叶婧这样年青,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一个都没有,所以猛然间现一个,跟一个一直没有玩伴的孤独儿童,现搬来的邻居家里,忽然出现另一个儿童是差不多的心里了,那心里充满了惊喜、好奇、期盼、或许还有些忐忑之情。
只是还没等陈风沉浸于那种心情之中多久,刚刚怒气隐隐问了他一句话的叶如虎却已经无法忍耐,见陈风竟然理都不理自己,大怒之下走过去一手掐向陈风的脖子,就想扣住陈风的脖子地把陈风推到外面去。
因为房间里有个虚弱危急的病人在,房间里当然不适合大吵大闹,更不适合打斗。
叶如虎是想把陈风推出去,然后暴打一气,以出他心里头那股恶气。
只是他一只手刚刚伸出一半,却被陈风一手轻轻挡住,叶如虎暴怒地反缠,想把陈风的手当场拧折。
但啪!地一结实的耳光声响起,原来陈风手一抖间,那只手非但没被叶如虎缠上,反而不知怎么就脱了出来,以极快度地反手就给了叶如虎一耳光。
那一耳光也似打的极重,叶如虎整个人都晕了,口角血水渗出,他摇摇因一耳被打的昏沉沉的脑袋,脸上再现狰狞之色时,陈风却仍然那样脸色平静地……但忽又上前一步,轻松地一拳结实的打到叶如虎的脸面之上。
砰!
叶如虎的鼻梁应声而碎,脸面简直接被打成烂柿饼似的,仰面而倒的直接被这一拳打昏过去。
叶知秋在旁边看呆了,一边直吸冷气,他知道自己这个表弟比较冲动,而且粗暴野蛮的,当然梅贤山庄实际上没几个好说话的……
“陈兄,你这……”叶望秋感到一阵后怕,庆幸自己从见到陈风开始,就没对对方用强,没想到看起来极温和的陈风陈大师,竟然有一身强硬的武技,而且忽然难时,下手狠辣,“陈兄,你这样不好吧,下手这么狠,让我如何跟三伯父交待?”
此时的陈风却变得无所谓起来:“你们看着办,但我警告贵庄,如果再有不敬之心,一切后果皆你方自负。”
叶望秋不敢相信地看着陈风……久久说不出话来。
随后叶如虎被抬了出去,接着现叶如虎的整个鼻子被打塌,脸上的伤势沉重,并有破相的可能。
三庄叶德彪暴跳如雷,但大庄主叶德贤却变得谨慎起来,而四庄主叶德文也认为本来就是叶如虎不懂事,无事生非,既然是请来的大师,那么是能是轻易动手动脚的对象吗?所以四庄主叶德文联手大庄主力压暴·动的三庄主。
叶德贤道:“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可能给我们山庄真惹灭庄大祸。”
叶德文也道:“三哥,千万不可。”
就说向来阴沉的叶德贤本来极轻视侄子叶望秋请来的陈风,然而陈风两下就把叶如虎揍成重伤后,他反而对陈风的感观大变,而且陈风的警告让他心下凛然,似有寒流暗起一般。
这次的侄女叶婧回家探亲,在只语片言中,也提到过他们那个宗门的一些行事作风,虽然一样与俗世有许多类似之处,但最终还是以实力为尊……他觉的侄女那些话,应证了心里的一些想法。
而且在叶德贤的心里,也根本不相信那个圈子里的人,个个都是活神仙,活菩萨的菩萨心肠,如果真是那样,这世间又怎会有那么多的苦难?
活到叶德贤这个年龄,什么道德仁义早已经不存在了,而所谓道德仁义也都是说给别人听,让别人去遵守,就是别人讲道德、讲仁义,而自己不用,跟别人讲王法,让别人遵守王法,而自己也不用,因为别人越是老实,规矩,那么越好奴役欺凌他们,比如说山庄的成群仆役。
所以将心比心,特别是感觉对方已明白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王法的情况下,叶德贤当然心里暗凛不己。
他觉的陈风的警告不像是虚言,到了杀的山庄血流成河之时,那时谁来负那个责任,谁又负的起那个责任……到时只怕山庄幸存者,也全老实了,一只只全如羔羊,任宰任割。
这就是以实力为尊的真正含义,也是那句“后果自负”可能出现的最后场景了。
不过身为一庄之主的大庄叶德贤,也给了自己的三弟叶德彪一个机会,他看似无意道:“三弟,你可以自己去惦量一下那个姓陈的年青人,为你儿子报仇,但只能是你一个人,而且必须先跟他说好……不然,在我们没探到他到底子之前,我实在是不敢拿整个山庄去冒那个险,三弟,希望你能体谅为兄的苦心。”
叶德彪号称开山刀王,自幼喜武,并以跟别人比武为乐,时至现在,脾性仍然不改,平时对下人极为粗暴蛮横。
但此时,当听说了当时房间里自己的儿子跟陈风交手的情景,儿子被打的根本反应不过来,而且只是两下就昏倒在地,对方打的那个举重若轻的……他竟然就退缩了。
“如虎是自找的……但也表明那个姓陈的,可能真是异人弟子,我们绝不可轻诲之,我们几个老家伙去跟他赔赔礼,然后请他出手吧。”见叶德彪不语,最后梅贤山庄的大庄主叶德贤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