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宋瓷
“老师，这种瓷器很珍贵吗？修补了的也有人要？”不是有意卖萌，李楠确实对瓷器知之甚少，请教是真心的。
乔木摇头叹息道：“不要小看修补件，只要能恢复旧貌，照样很有收藏价值。更别提还有难得的瓷器精品，就连碎片本身，都是难得的宝物。甚至业内流传有‘纵有家财万贯，不敌汝瓷一片’的说法，可见其珍贵的程度！”
听到这话，那一直坐在马扎上捧本旧书的中年摊主笑咪咪开口：“这位先生是个行家！我这堆碎瓷片里，确实有几件好东西。您一上手，就把最好的挑到了，好眼光！小伙子，听你喊他老师，可你又不知道这些常识，呵呵，你们二位还真让人好奇。”
乔木连忙摇头解释：“我对这些东西有点兴趣，可也算不上什么行家。我这学生呢，就更谈不上了。这次只是陪着我这老头子进京来长见识的，呵呵，让您见笑了。”
中年摊主并不介意：“相见就是缘分！听二位的口音，应该是西秦人，呵呵，都说南出才子北出将，关中的土里埋皇上。你们那边，是出了名的聚宝盆啊！”
李楠很吃惊，自己和乔木说话中的口音已经很淡了，这家伙居然能听出根脚来！京城果然藏龙卧虎，高手如云！
乔木就势接过摊主递来的马扎，两人凑一起聊了起来。李楠听见两人话里有什么“清底”、“过筛”、“掺沙子”之类的行话，也不敢假装内行，独自一人蹲在旁边，慢慢在那堆碎瓷片里扒拉。
翻了一会，找到一块和乔木手中那块碎瓷很像的碎片，悄然施展一个鉴定术拍上去，将精神力散出来，很快就确定了那堆碎瓷里其他碎片的所在。埋头一阵挑拣，十几分钟后，大小五十几块同样的碎瓷被他挑出来放在旁边。李楠打量那些聚在一起的瓷片，暗自琢磨，这些东西完整状态下，也不过一面盘子大小，应该不是什么大物件，再说也不见得能拼全，就算修补完整了，也应该没什么搞头。
现乔木和摊主谈兴正浓，李楠索性又寻了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碎片，施展一个鉴定术，将与其相关的碎片全都找出来放在一堆。抬头一看，两人唾沫横飞，已经侃到了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的故事，不敢打扰，继续自己的拣漏大业。
因为有鉴定术在，瓷片入手，年代至少错不了，李楠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挑出来的几堆瓷片，全都是有千年历史的物件。有了这点倚仗，就算是瓷器拼不全乎，用修复术搞一搞，还是很有机会重现旧貌的。虽然他并不是行家，但宋瓷的名头，还是有点印象的。要是弄出几件宋瓷来，嘿嘿……
乔木和摊主这一通好聊，直侃的风云变色，日月无光。当两人现凑上来听故事的人越来越多时，才意识到这么侃下去，似乎有点不妥当，毕竟还是要做生意的嘛。再一回头，好家伙，那边李楠已经挑出五堆碎片了。两人对视一眼，很疑惑的凑上去观察，这一看不要紧，差点吓着了。
“兄弟，好本事！”摊主擦掉口水，竖个大拇指：“嘿嘿，刚才还以为你真的是个外行，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个大高手！难怪人家都说高手都在你们西秦，你这是火眼金睛外加点金指啊！”
乔木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光：“小楠，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楠很无耻的卖了个萌，装出个菜鸟样道：“我也不知道啊！我看你们聊的开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想把你说的那个好东西的其他部分都找出来。后来找不到其他的，就又随便找了一块重新拼。感觉很像小时候玩的拼图游戏。”
这回不但摊主和乔木有点懵，连围观众也被惊动了。一位梳着大背头的老者很小心的蹲下身来，将李楠拢起的几堆碎片其中一堆翻看一番，感叹道：“没错！都是宋瓷！看这胎色和釉色，定窑的可能性极大！而且我敢肯定，这一堆，是同一件东西的碎片。从这提手和底块的样子来看，应该是个细颈净瓶没错！这要是修整出来，肯定能上精品会！”
哇哦！围观众顿时爆出热烈的议论声，当场就有几人表示愿意高价收购李楠挑出来的那几堆碎片。短短几分钟，价钱就升到了两千块一堆，还有人表示，愿意请李楠替他们挑选几件碎片，愿意每件出一千块辛苦费感谢。
摊主打量李楠一眼，见他根本没兴趣，便不动声色的用旧报纸将那几堆碎片都包起来，用几个塑料袋装了递给李楠，轻轻一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乔木见状非常过意不去，人家再碎的瓷片，那也是用来卖钱的，怎么就能白占便宜呢，低下头去嘀咕了起来。可任他怎么说，那摊主非说自己根本不指望那东西赚钱，本来就是论斤出售的东西，又和老乔投缘，再要他的钱会被人笑话云云。后来推脱不过，便提出日后要请老乔帮忙的时候，希望他同样不要推辞，大家交个朋友便是。
老乔无奈，只好同意，再要硬塞钱给人家，就显得有点不识好歹了。双方留下联系方式，说了一番恭维的话，各自散去不提。
“还别说，被你这一撩拨啊，我心里还挺痒痒！”乔木心情大好，不光是因为交到一个豪爽的朋友，更因为现自己徒弟居然拥有考古者最难得的天赋，有那份独到犀利的眼光，日后成就肯定会远自己。心情大好之下，曾经最拿手的修补工艺，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之中，恨不得马上就回去红山馆，把这几只碎瓷修补出来。
李楠浑不在意：“原来拣漏就是这么个意思啊？”
乔木瞠目结舌，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嘛，也算是一个内容吧！你可以理解为，花小钱买大件，就是拣漏！”
突然一个声音从后面追来：“两位请留步！”是那位点出宋瓷的老者：“实在不好意思，有点冒昧，我想问一下，刚才两位挑到的那只净瓶，可愿转让？”
乔木一捅李楠：“你自己拿主意。”
李楠挺迷惑：“可这玩意是碎的啊，能不能拼全乎还不知道呢。”
老者取出一张两名片：“我曾经学过修补瓷器……这是我的名片。小兄弟，我是真的喜欢那只瓶子，你开个价吧。”
李楠接过名片：“宝船坞？宋瓷？这是个什么地方？”
乔木也看名片，突然两眼一亮：“原来您就是宝船坞的宋先生！久仰久仰！”低声对李楠道：“宋瓷是他的名字，是个行家。”
噢，连名字都叫宋瓷了，难怪这么喜欢宋瓷。李楠见老者一脸的期待，翻出那只塑料袋递过去：“既然你喜欢，那送你了！”
宋瓷一愣：“啊？”他想过很多种可能，自己低三下四开口被人拒绝，然后再三恳求，被人狮子大开口要个高价等等，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送给自己？什么意思？
李楠见老头愣，有点不耐烦了：“我本来就是人家送的，我们也没花钱。人家赵老板都说了，相逢就是缘分！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记得欠我们爷俩一个人情就成！”
宋瓷面上一阵变化，突然哈哈大笑接过袋子：“小兄弟说的没错！是我小人之心了，失礼失礼！”接过乔木的名片，又是一愣，随即恍然：“我说呢，原来是红山馆的乔教授！难怪难怪，果然名师出高徒！哈哈，今天真是开心！嗯，谢谢两位的慷慨，我老宋记着二位的情份！我就不打扰两位淘宝了，咱们明天交流会再见！”
乔木目送宋瓷大笑离去，向李楠解释：“这宋瓷以前也是考古界名人，后来因为受不了体系内的官僚风气，转身下了海。他那个宝船坞的名称由来，是取自于郑和下西洋的典故。寓意自己是瓷器文化的传播使者！这些年，闯下了很大名头。今天看来，他虽然已经从了商，但喜欢瓷器的性子依然未改。这是很难得的！”
一扭头，看到李楠的表情有点奇怪，不由郁闷道：“别以为我真的那么蠢！赵老板白送东西，让咱们记着人情，肯定少不了日后有事要求到咱们头上来！人家那是感情投资，说粗俗点叫放长钱钓大鱼！我刚才那么说，虽然有点理想化，可那种场面话也是日后与人沟通时必不可少的！我是为了让你学的圆融一点，别像我以前那么死板！臭小子，居然敢质疑你老师的智商！”
李楠大汗：“怎么会？我就是奇怪，老师你的性子怎么好像变了呢……这是好事，绝对是好事！”
乔木叹息感慨：“你以为我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其实那也是无奈之举罢了！我不像别人，有显赫的背景后台。我有的，只有腹中所学而已。为了在这金钱挂帅的浊世里夺得一席之地，除了用一腔正气为自己正名之外，还有什么办法？有时候，明知道会得罪人，也不得不去做！为什么？因为只有那么点名声，才是我唯一能够收获到的东西！如果真的为了钱而昧心服软，那么最后的结果会怎么样？真的能得到好处吗？恐怕连那点微末的名声都会臭掉！敢小看你老师我？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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