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程杰民心平气和的坐在顾兮兮母女对面，脑子里惦记着笔记本上的一段话：做人要努力成为一朵花，这几乎是为人处世的最高境界了。让反对你的人理解你，让理解你的人支持你，让支持你的人忠诚你，让忠诚你的人捍卫你。允许有人不喜欢你，但不能让他恨你。万一他要恨你，也得让他怕你。当然，这些都需要用你的智慧和个人品格去支撑。
程杰民反复揣摩着这段话，思考着应对顾兮兮母亲的对策。
“乡下好，空气清新的很。”左心兰端起水杯优雅的抿了一口，淡淡的说道。
作为一个聪明的女孩，顾兮兮哪里会看不懂母亲的反应？从母亲的一举一动她就足以判定，妈妈不喜欢程杰民。她正以这种柔和而高傲的方式，告诉眼前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你家境不行，不要再想着麻雀变凤凰了！
“妈，杰民在水利厅上班，今天上午还代表支农干部作了表态言呢！”
左心兰点了点头，尽管她对这个男孩抱有成见，但是不得不承认，小伙子长得还是蛮精神的。恐怕女儿看上他，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但是就算如此，她也不能容忍女儿为了所谓的爱情，一头栽进火坑！
“小程啊，我记得我上山下乡的时候，乡下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燕麦馍和蒸腊肉。”
“是用燕麦片蒸的馒头吗？”顾兮兮好奇的问道。
左心兰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心爱的女儿，不客气的说道：“你根本就没去过农村，怎么可能知道事实是什么样子的！”
“燕麦是一种种在山坡上的植物，土地越是贫瘠、瘦薄，长出来的燕麦越好吃。种植的过程中也不用浇水，用当地老百姓的话说就是靠天收。当然，村里也是没水可浇的。收获的时候，老百姓用手搓，脱粒，因为麦芒都长着很细的绒毛，沾着皮肤就会痒红肿，非常难受。平时不舍得吃，逢年过节的时候，它就派上大用场了。”
“过年的时候，生产队会杀一头年猪。我们几个知青就自告奋勇的去竹林里采竹子，去砍柏树枝、香蒿，回来和乡亲们一起熏腊肉。那真是一道难得的美味啊，返城后，我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了！”
左心兰的故事讲得心平气和，气氛很好。但是程杰民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能感觉到，左心兰讲故事是别有深意的。
只不过，这番深意左心兰没有直接表达，但是她那微微翘起的嘴唇以及眉宇间淡淡的笑容，无一不在告诉他，她在俯视他的穷困潦倒。
程杰民有种愤怒的感觉，但是理智提醒他，切勿暴躁！日记本中二十年的人生感悟，此时起了巨大的遏制作用。他努力保持着笑容，不卑不亢的说道：“阿姨上山下乡的时候，乡下的确很穷。但是这几年，随着国家政策不断向农村倾斜，农村的状况已经越来越好了！”
左心兰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左心兰最欣赏的一种做事方式，今天她来见程杰民，绝不是碰巧，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她必须得这么做，她无法容忍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儿到那个遥远的地方去。
一个刚刚毕业的乡下小子，除了一腔热血、自不量力，还能有什么？
她左心兰阅人无数，从看见程杰民那一刻起，她就判定，这个小伙子可能有点才华，估计从乡下考上大学，经过城市生活的洗礼，内心深处那种深深的自卑，已经被装出来的不屑一顾和恃才傲物掩盖住了。
她要激怒他，像击中他的软肋一样，让他自动退出。只要把这点驭人之术掌握好，恐怕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就会主动结束这段恋情。
只是，让她稍稍不满的是，从目前来看，小伙子有点难缠。这让左心兰越不快，这充分说明他心怀叵测。你说，这么一个人，怎么能让他接近自己冰清玉洁的宝贝女儿呢？
“如今国家对三农越来越重视了，我相信农村会越来越好的。”左心兰深情的说着：“我对农村还是有着深厚感情的，上山下乡那段生活，是我这辈子再也难以抹去的记忆。”
“当时我们这个知青点有十个人，在那儿呆的时间最长的是五年，还有几个知青在乡下成了家。”
面对左心兰，程杰民就觉得比面对一个绝世高手还要难受，他真有一种困兽犹斗的感觉。如果左心兰一上来就大声嚷嚷你们不合适之类的，程杰民也不会这么难受，但是她不，她正在娓娓动听地讲故事呢。
程杰民收紧了心神，做出了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可是他的心里却有一些紧张。
“知青返城的时候，你知道他们有几个人还和村里的丈夫妻子在一起吗？”左心兰说到这里，指着小笼包对程杰民说道：“小程，这贵宾楼对外宣称卖的包子是一样的，但是实际上，这贵宾间里用的，和在大厅里上的是不一样的，你多尝尝。”
程杰民面对看似热情，但是热情中含着冰冷的左心兰，礼貌的点点头，分别给左心兰和顾兮兮夹进小碟里一个，然后自己也吃了一个。
“你喝口水，别噎住了！”顾兮兮看程杰民一口吃下去，万般柔情的端着程杰民的杯子让他喝水。
左心兰见状，狠狠的瞪了女儿一眼，刚刚升起的那丝优越感，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死丫头！看你现在柔情蜜意，将来有你的罪受！
“哎，等我们返城的时候，那几个成家的知青，全都办了离婚手续。大人还不要紧，只是苦了孩子哟！”左心兰叹了口气，有些伤感的说道：“当时我们都不理解，但是年龄大了，就想通了，爱情是美好的，婚姻却是全方面的。不同的生活习惯和交际范围，激情褪尽之后，出现在两人面前的就是很多无法逾越的鸿沟！”
左心兰说到这里，目光就落在了程杰民身上：“小程，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是一个有才气、有责任感的孩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程杰民当然明白左心兰的意思，左心兰正在用这种含蓄的方式告诉他，他是给不了顾兮兮幸福的，他的出身，他的习惯，还有他的一切都配不上顾兮兮。
飞快的组织了一下语言，程杰民正准备反驳，一旁的顾兮兮已经急了：“妈，您还是一个领导呢，领导怎么不能用与时俱进的眼光看问题？那几个叔叔阿姨之所以没有坚持，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之间存在文化差异！”
“杰民，你说，我是不是一语中的？”顾兮兮撒娇的看了看程杰民，调皮的说道。
程杰民点点头：“嗯，兮兮说的不无道理。”
左心兰见状，忍不住要脾气，但她还是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平静了一下情绪，柔声的说道：“小程啊，和你一接触，阿姨就知道你懂是非、明事理。以后你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我愿意尽我所能，最大程度的帮助你。但是呢，你也帮阿姨一个忙，兮兮还很单纯、很幼稚，对事物的判断容易头脑热。如果你喜欢，不不不，如果你珍惜你们之间的这份友情，就应该替她考虑一下，放下当前，着眼长远，让兮兮过得幸福，不是么？”
程杰民还没有准备开口，就被左心兰打断了：“我知道你想要说你行、你完全可以的，但是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家里就兮兮一个孩子。但是我们这个大家庭里，还有一大家子人，兮兮排第五了。”
“兮兮上面有三个堂哥，一个堂姐。他们四个都结婚了，兮兮的大嫂子是邹市长的女儿；二嫂子是财政厅陈副厅长的女儿；三哥是省委李秘书长的乘龙快婿；兮兮的堂姐则是嫁给了宣传部何部长的儿子。有些事情，你可能现在想不开，但是，在我们这个家族里，有些东西是我和兮兮的爸爸无法接受的，我请你理解……”
不等左心兰说完，顾兮兮就急切切的打断了：“妈，你在这里乱说什么……”
左心兰的话，可谓是字字诛心，句句如刀。虽然她说的很委婉，但是有一层意思却是明摆着的：程杰民，你不能自不量力，兮兮不是你所能够窥视的！
你一个乡下的穷小子，想要进入顾家的大门，这不是痴心妄想么？
虽然程杰民得到了那本前生记载的日记，让他比普通人成熟了不少，但是这一刻，他还是觉得内心被一股熊熊火焰燃烧着。
“兮兮，我只是想把家里的实际情况告诉小程。”左心兰拍拍女儿的头，目光转向了程杰民：“小程，我相信你会明白我的顾虑的。”
“阿姨您的心情我理解，不过，我想告诉您一个事实，我和兮兮是真心相爱的。”
左心兰似乎很欣慰的笑了：“对，小程你说的对，我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坚信你会为了兮兮，不那么自我，让兮兮找到真正属于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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