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三 好戏
不过宫里的事情毕竟离阿青还是遥远,不象李思敏就住在宫中,所以感触和牵扯更深。-
笛子吹了两三曲就停了,接着的几首曲子听着都不同前面的出‘色’,但是也活泼热闹。
这会儿大家都分成一小撮一小撮的,三公主、李思敏、李思静和阿青四个凑在一块儿玩百‘花’棋。阿青以前只玩过一次,还很不习惯,百‘花’棋又‘花’名繁杂,棋面丰富,新手刚一接触难免手忙脚‘乱’的。这手里拿一,心里想二,嘴里说三,出错最多的就是阿青了。
不过她们本来就是为了消遣取乐的,三公主问阿青:“你们晚上在姑母这儿住吗?可惜我不能和你们一起……”
三公主今天能出来还是特意同母妃韩妃娘娘打了招呼才出来的,因为来的是文安公主府上,韩妃才放了行。
熟悉了之后发现三公主是个很诙谐的人,悄悄和她们说:“父皇其实一直不想办万寿的,今年原就说不办了。后来因为轮番的有人上书劝他,实在推不过,就说简办。可是简办也没简多少下去,该有的体面总不能全砍了。”
“为什么不办?”
三公主眨眨眼说:“你猜猜?”
阿青又不是皇帝,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按一般人的想法,要么是没空闲怕耽误事,要么是没闲钱怕白抛费钱,就图个虚热闹实在不必要。
“是因为政务缠身?”李思静先问了一个可能。
三公主笑着摇头:“最近事情听说倒不算多。”
阿青试探着问:“那……是怕太过奢侈靡费了?”
三公主一拍手:“对啦。”
真是怕‘花’钱啊?
“父皇说每次万寿都‘花’费巨大,收进来的礼物又都只能收进库里落灰,劳民伤财的很不划算……他一开始倒想下道旨,让人把置办万寿节礼的钱省下来捐资多盖几所学堂,善堂呢,可惜没人赞同他。”
皇帝的心地还真不错啊。
阿青倒是很赞同他这个主意。与其大家都去买古董字画屏风摆设这些东西,拿去盖善堂、学堂用处更大,也更有意义。
“而且父皇还说,有些官儿很富有,也有些其实没什么钱。为了置办这些东西还要借债……”
阿青点头说:“这个我知道,很多翰林说起来清贵,其实不见得个个家里都是豪富的,也有那种两袖清风的。别人都送。自己不送不好。可是真要送,总不能送个十几、二十两银子的薄礼啊,那是送礼,还是打脸呢?确实是件难办的事情。”
这个是在孙家听说的,还是孙哲讲给她听的。说是以前有个穷翰林没有办法置办万寿节礼。于是自己动手画了一张画,又自己动手裱糊,觉得送礼的人这样多,皇上未必会样样都看到。但那一次赶巧了,皇上还就真看到了。那位翰林觉得自己这下要糟糕了,说不定会落得个不敬之罪。不过皇上并没有怪罪,还赐下了厚赏。
这件事未必出在本朝本代,可能只是一件逸闻杂谈,但是这样的情况,阿青相信本朝也一定有。
至于晚上要不要留下。阿青十分犹豫。
她和思静、思敏、还有其他人也都算是投缘,文安公主邀大家留下,她也有点舍不得走。
可是一想到李思谌,她又有些动摇了。
平时他回到府里,她都等着他。今天她不在,他吃些什么?做些什么?一个人睡……
他孤孤单单的,她在这边呼朋引伴,感觉‘挺’对不住他的。
都说男人在外面应酬多,‘女’人才是被撇在家里的那个。可是两人成亲到现在,阿青还没见李思谌在外面有什么胡‘乱’应酬。总是早早的按点回来。即使有公事耽误,也会先差人跟她说一声,绝不会让她空等。
在这个时代,他和吴叔这样的人。可是凤‘毛’麟角的绝种好男人了。
有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呃,好吧,这个话好象不大恰当。
可是夫妻之间,讲究的是相互体谅包容。
阿青觉得,要不还是回去吧。
李思敏一听她这样说就连连接头:“嫂子。咱们今晚不走了,明儿我陪你回王府也行啊。你看,和大家能这样见一面多不容易。其实郭姑娘都已经定亲了,明年纵然公主还下贴子请客,她也已经嫁到京城外头去了,大家说不定隔个多少年才能再见一面。”
李思静也非常舍不得阿青:“就是啊,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咱们晚上一块儿睡吧?世子那里,就让他一个人待着呗。”
李思敏的理由让阿青心里一酸。
她看着厅里头的这些‘花’样年纪的姑娘们。
思敏说的没错,她们都已经到了可以定亲议亲的年纪了。今年还坐在这里的人,明年可能就已经散落各处了,别说见面,就连通个音讯都难。
就连思敏和思静,都有可能定亲出嫁的。
她和李思谌是来日方长,可是和这些闺中好友,以后可能就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这么一想,她也就点了头。
李思敏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嫂子是不是留在公主府,她本来不关心。两人是亲姑嫂,又要好,想见随时能见着。
她劝着阿青留下,还是因为世子大哥让人给她传了个口信儿,让她挽留嫂子在公主府住一晚。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传话的人都不知道。
李思敏却多少能猜出一点来。
她知道大哥是个行事十分干脆,甚至十分狠辣的人。
没有过人之处,他怎么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从郡王妃又把两个娘家侄‘女’儿接回府,李思敏就猜着大哥会出手。
一味被动防备着,不是他一惯的作风。
可是要处置这件事,他八成是有点顾忌。
李思敏看着嫂子温柔和气的样子,他八成是怕吓着嫂子吧?
嗯,一准是。
李思敏心里又暗暗的羡慕起来。
哥哥对旁人都冷心冷情的,哪怕自己这个妹妹,也没得过他几个笑脸儿。可是嫂子就不一样了。一遇着嫂子,哥哥就象那戏里唱的。百炼钢化成绕指柔了,只想尽力给嫂子看他好的一面儿。
要不是因为今天要留在这儿陪着阿青,李思敏真想回府去看热闹。
今天晚上一定有热闹看,而且是她十分期待的郡王妃的热闹。
可惜啦……
晚上各人在房里用饭。阿青这里是三个人一块儿用。之前齐尚宫可能受了文安公主的嘱咐,特意来问她们晚上想吃什么。
阿青相信旁人未必有这个可以点菜的特别待遇。
说起来,文安公主从第一次见她就对她特别的好。
而且……
阿青总有种感觉,这种好并不是因为她成了郡王府的儿媳。
当然了,她没有什么凭据。这纯是个人的一种感觉。
阿青原先还想过,是不是自己母亲薛氏,年轻时与文安公主也认识?
可是吴婶是了解当年旧事的人,她当时可是贴身大丫鬟哪。如果阿青的生母与公主相熟,吴婶一定知道。
既然她也不知道,那就说明应该没这回事了。
呃……
阿青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
总不会,是自己的生父……或是别的什么亲戚,与公主有‘交’情?
咳咳,这种想法未免对先人太不敬了,当然更不可能说出来。
听到可以点菜。李思静先乐了,她喜孜孜的先点了两样自己爱吃的菜,八宝‘鸡’和糖醋‘肉’。阿青点的是素烧豆角和丸子汤。李思敏要的是干炸小鱼和翡翠虾球,她笑着说:“公主府里头鱼虾可鲜啦,来一回一定要吃个够本。”
引得一屋人都笑,连齐尚宫也笑的忍不住:“是。敏姑娘还要不要点个螃蟹?”
“哎呀,不说我都忘了,再个螃蟹。”
齐尚宫笑着应下了,又问:“螃蟹怎么个做法?”
“清蒸就行了,就吃那个原味儿。”
晚饭端上来。大家的口味都满足了。李思静的八宝‘鸡’富贵,糖醋‘肉’香甜。阿青的两样菜都素淡,很家常。李思敏自己先敲起螃蟹来了,模样颇有些杀气腾腾的。
阿青不知道她在心里琢磨什么。只觉得她是馋螃蟹馋狠了。
殊不知李思敏看着螃蟹,心里却想起了安郡王妃。
在她从小到大的生命之中,大多数时候,安郡王妃就象这么一只螃蟹一样,横行霸道,欺凌弱小。她的姨娘是病死的没错。可是如果好好的延医问‘药’,她的病也可能会好的!
自己后来跟着三公主住,进宫学念书,可以不必在她手里讨生活了。但是说到要替姨娘讨回公——那只是个笑话。
可是今天晚上……嘿,她肯定要倒霉了。
而且李思敏有种预感。
象今晚这件事情,不会是个别例外。
这应该只是个开始。
来日方长哪。郡王妃她越不认命,就会在铁板上撞的更重。
挖出来的蟹‘肉’浇上姜醋,李思敏美美的把勺子送进嘴里,一抿。
蟹的鲜、姜的辣,醋的酸,诸般味道‘交’‘混’着一起在舌尖上漫开,真享受啊。
阿青尝着公主府大厨烹制的素烧豆角和丸子汤。
人家毕竟是有名堂的大厨,哪怕是做这样的家常小菜,也很显功力。豆角的筋都去了,烧得火候恰到好处,再久一刻就老了,再少一刻就还有那股豆角特有的青涩感。
现在这样吃,豆角咸香鲜甜,当然也很嫩。丸子汤做的也‘精’心,丸子是取五‘花’‘肉’,七分瘦三分‘肥’,做的时候事先氽过,将其中的油都撇去了。再和高汤一起炖煮,小白菜也特别的爽口。
李思静就不用说了,八宝‘鸡’和糖醋‘肉’本就是她最喜欢的两样菜,吃的也是满口生香。
因为晚饭都吃多了,她们三个一时睡不着,还提了灯笼一起出去转了一圈,有说有笑。回来之后李思静非要和她挤一起睡,李思敏也把枕头抱来了……
好吧,那就大被同眠吧。
三个人躲在帐子里说悄悄话,李思静还是最先睡着的一个。因为想着能出‘门’,昨晚就兴奋的没睡好,早上起的又早,一天下来早就乏了,这会儿说着说着话就睡过去了。
阿青也打了个呵欠,给李思静把被子往上拉一拉:“咱们也睡吧。”
“嗯。”
李思敏应了一声。
可是她心里存着事情,并没有睡意。
同一时间,安郡王府内。
安郡王妃站在闭阖的房‘门’前,喝令左右两旁的人:“还不快把‘门’撞开。”
其实没必要这样大张旗鼓,房‘门’只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
房里蜡烛只烧剩了半截,桌上还摆着吃了一半的饭菜,一股呛人的酒味儿里‘混’杂了别的味道迎面扑来,几乎有些冲鼻。
安郡王妃闻出了点别的,心里更加得意,指挥人进了屋,掀起里屋的帘子。
里屋里没有点灯有些昏暗,帐子一半落下来,‘床’上的被子底下有隆起的身形,看起来那样子可不是一个人。
事成了。
“哎呀……这”一旁管妈妈很应景的发出惊呼:“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她上前去捡起一样东西——
那是个红绫扎五彩‘花’样的肚兜。
这是姑娘家的贴身衣物,要搁在平时,别说不可能这样随意丢弃了,就是洗涤晾晒都要尽量避着点人。尤其是质料刺绣,一看就不是丫头能穿的。
地下还有丢着的好些男子的衣裳,管妈妈领着人手快的先都拿到手里了。
这可是实打实的物证,当然要抢先把这把柄拿到手了。没了衣裳,‘床’上那人就算醒过来了也脱不了身,他总不能光着身子从这儿跑出去吧?
就算他真敢这么跑出去,现在屋里屋外、上上下下都一片灯火通明,他能跑得了?
被上下人等都看到了光屁股出丑的模样,他以后还能人模人样的摆世子的威风?
安郡王妃看她们收拾的差不多了,才说:“赶紧点起灯,拿冷水来。快,再去个人把王爷快请来,这事情真是不可收拾了!”
其实不用她再多说这话,刚才就有人领了命去请安郡王了。
倘若他来的晚了,看不见这当场捉‘奸’在‘床’的好戏,怎么对得起郡王妃这一番苦心安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