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9 第 238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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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龙的前半生是极为顺意的。

小时候,家中唯有他一个男孩子,备受长辈关注,几乎要什么都能得到满足,即便有了妹妹,也没分薄他所受到的宠爱。

学文是家中的期望,他不愿意,于是可以不学,学医是传承家中的技艺,他不喜欢,依旧可以不学,当他喜欢上学武之后,家中更是倾力为他铺垫了上桐山派的道路。

进入桐山派之后,楚龙发现自己不是什么武学奇才,并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哪怕家中没少给钱,可也不过是个记名弟子罢了,真正的桐山派传承武功,他还未必能够学到。

进步的阶梯是存在的,如果努力,也会被收入门墙,成为正式弟子,但那条路似乎有些太过漫长了。

楚龙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积极撒钱结交人脉,于是在桐山派接待贵客的时候,有机会成为接待弟子之一。

再后来……他受伤的时候,还以为这是最大的挫折了,也想过若是就此死掉会怎么样,满心的不甘,让他忍不住翻开了那本秘籍,把上面的文字全部都记在心里……

他最后是用秘籍上的招式出其不意,杀死了来寻他的师兄,而这一幕,正好被一个老人看到了。

那个老人,就是乌山老人。

「胆大心细,是个有能耐的。」

乌山老人的第一句就这样称赞他,仿佛没有看到他握紧了涂着毒的兵器蓄势待发。

「我正需要用你这样的人,你跟我去一个地方,若是能成,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子了。」

橄榄枝太过诱人,尤其在楚龙得知乌山老人的身份之后,这样一个江湖上素有名望的老前辈,成为他的弟子,显然前路一片平坦。

最重要的还是在此之前,乌山老人并没有弟子,也就是说……楚龙已经在桐山派待了一些时日,知道有些师徒之情胜似父子之情,他难以遏制内心的喜悦,直接应下了,然后,他去了一处地方,偷了一本医书,更是在被发现之后,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

那是第二个死在他手里的人,却不会是最后一个,于是在他心中留下的印象也不多,以至于被人寻仇找上门的时候,他都不太想得起来这人的名字是什么。

可能他从来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因为他当时也用了一个假名。

「你可能不会记得,但有人记得你。」

瘸着腿的书生在大堂上揭露了他的真面目。

今天是楚龙儿子的满月宴,满心欢喜的他邀请来了不少的客人,可这些客人都没能阻挡书生的长驱直入,他们都看出来了,书生是个没有武功的人,而他们,大多都有些武艺在身,不是阻拦不了,而是……

跟着书生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女孩儿,十三四的年龄,有些黑,五官普通,一身碎花布的长裙,看上去就好像是街巷之间最普通不过的平民少女,可这少女的手中却持着一柄长剑,长剑很长,几乎跟少女一样身高,粗糙的木质剑鞘让它看上去更像是造型别致的拐杖。

「我永远都记得你,杀死了我的爷爷,放了那把火。」

少女的话语并未刻意放大声音,可在场的人,哪一个不是耳聪目明,都听到了,也都知道了原来乌山老人的弟子楚龙楚大侠还是个偷东西的贼。

「我……」

楚龙张了张嘴,以为自己辩解了,可他却没发现,自己没有发出声音来,脑子里一团乱麻,像是猛然被人塞入了冰水之中,抵抗窒息尚且来不及,又哪里顾得上寒冷不寒冷呢?

不能说是乌山老人让自己干的,不能……

楚龙的目光看向了在座的乌山老人,对方是他的师父,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坐在了上首主位,如同他的父亲一般,恩同再造



江湖上,谁都知道乌山老人这个师父对他极好,对自己的亲子也不过这般了,传他武功,给他娶妻,连他的名声,大半还要因为他是乌山老人的弟子。

「小姑娘,你说这话,可是要有凭证的,不能红口白牙污蔑人。」

乌山老人开口了,他的面目慈爱,即便是听到自己的弟子被这般「诬陷」,也没立刻怒喝并赶走对方,他给了对方一个说话的机会。

他的态度,很有迷惑性,楚龙一时不知是该紧张还是该放松,师父开口了,师父不会不管他的。

「凭证,我自然是有的。」

少女轻笑着抬起了另一只手,掌心中一直握着的东西展露在众人面前,那是一块儿玉佩,一块儿把名字隐藏在花纹之中的玉佩——楚龙。

在场众人的眼神儿都不错,一下子就看出来这是什么意思了。

「当年他假托治病,求到我爷爷面前,我爷爷见他伤了腿,便把他留下了,听说他以后要学武,还细心为他调理经脉,哪里想到竟是引狼入室……」

少女说出家学渊源,她家中祖辈也是江湖上曾经闻名一时的大人物,可惜后代不争气,武学没继承下来,倒是从武学的经脉图中发展出了对医学的兴趣,转而从医了。

到她爷爷这一辈儿,虽然不是什么有名的神医,可周围十里八乡,也都知道她爷爷的医术极好,因诊费不高,上门求医的也有不少,如无意外,她以后也是要学医的。

可意外偏偏来了。

随着少女的叙述,在场众人都不由唏嘘,他们也都有家人有后代,谁不想给后代流传一点儿什么东西呢?可若是流传的东西引人觊觎,从而惹得后代死绝……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姑息。

在少女拿出确凿有力的证据,证明楚龙曾经为恶之后,乌山老人一声长叹,一掌压在了楚龙的头顶,了结了对方的性命:「是我不察,竟然教出这样的弟子,是我对不起你们柳家。」

在乌山老人自惭谢罪的情况下,在楚龙已经殒命的情况下,事情就此了结,厅堂之中,还能听到满月的孩子在大声哭泣,旁若无人。

书生带着少女,悄然离开,少女还有些恍然:「沐大哥,这样就行了吗?我还以为……」

「你以为还要你练成武功才能报仇,而那个时候,你的仇人早就子孙满堂,甚至先你一步老死床榻?」

书生的问话直接,问得少女赧然,她的确是这样想的,所以东躲西藏,哪怕看到仇人过得好,一口银牙都要咬碎,却也只能默默努力,可她的家底大半毁于火灾,剩下的田地,又不敢轻动,只怕有人发现她没死,非要斩草除根。

自己活得落魄,还被山寨掳劫上山,差点儿成了某个山匪的压寨夫人,不,她容貌普通,连夫人都当不上。

若不是碰见沐大哥,恐怕那时候就死了。

「很多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难,你看,那曾经为难你的山寨,如今又怎么样呢?」

书生说话斯文,一股子书卷气让他有一种文雅的气质,也正是这般,在被抓到山寨上之后,就被看重当了个军师,为土匪头子出谋划策。

也正是在他一日日的谋划之下,山寨终于惹来了众怒,被彻底铲除了。

这也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那,沐大哥,我以后……」

少女有些茫然,仇人死在眼前,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做什么,这几年,她都是靠着仇恨活下来的。

「你以后,该习武还是要习武,有武功自保,若有危险,总能跑得快些,不至于再被掳上山寨。」

书生瘸着腿,走路的时候略显狼狈,他自己似已经习惯了,也不在意周围偶然飘过来

的眼神,他挺直了腰背,努力向前走着。

少女没有试图去搀扶,她默默地跟了一会儿,突然问:「沐大哥,你是要去寻你弟弟吗?」

走在前面的书生,脚步顿了一下,似乎也有些迟疑,可还是说:「不了,我还有些钱,就寻一个风景好的地方住下好了,我弟弟……许多年不见,知道他过得好就行了,没必要再去找他。」

很多年,物是人非,他对这个弟弟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幼小时候,那时候他恐怕还不认人,知道自己有个哥哥吗?

听说他娶了公主,当了驸马,既然是这样,他这个多年不见的哥哥还是不要凑上去占便宜了,若是惹得公主不开心,反而连累了他。

这般想着,沐扬继续走起来,山寨散了之后,他藏下了一些钱财,相信凭着自幼随父亲所学的从商技艺,他以后也能过得很好。

「那,沐大哥,我能跟着你吗?我……」

少女有话,再难出口,咬着下唇,似有些难为情。

在山寨上的时候,她就被分给了沐扬,这几年若不是沐扬私下照应,她也不可能偷偷练武,如今,更是不可能找到证据光明正大地报仇,她、她已经习惯了。

似是想到对方不要自己跟着,一时伤心,眼圈儿有些发红,少女的抽噎还未响起,前面就传来一声:「怎么不走了?」

那声音无奈,隐有叹息,少女全没听出来,一愣神之后,匆忙跟上他的脚步,笑容浮上了唇角,她就知道,沐大哥也舍不得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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