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掷地有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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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雁送进门,按说还有一段时间新娘才会出门。这段时间里,新郎家来迎亲的众人将会被新娘的家人请入设好的茶座中。通常都是待这些人吃饱喝足,休息足够后才会命队伍中的乐人歌姬奏乐欢歌,催促新娘上轿。
但是现在,定北侯府遣来迎亲的人还没将椅子坐热便见到新娘子已然稳稳的坐进了轿子。而新郎官也放下了轿帘,一脸自然的翻身上了马。
虽然节奏不对。但是新娘已经上了轿,新郎官也上了马,这该进行的程序还是要继续进行。
热茶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的乐人们立刻吹吹打打起来,至于歌姬则是保持了沉默。——新娘子都上了轿,她们还唱个什么催嫁歌。
婠婠上轿上的太快,并没有在上轿前进行最后的辞行礼。一众担任女亲角色的侠女们在片刻的面面相觑后,终于有一位机智的跳过这一项。直接便向着凤卿城高喊道:“新娘领出门,礼要压担沉。新姑爷可备了十万好金?”
这是向新郎官讨要红包。若是一般人家,新郎官都会回上一句“自古君子不带金”之类的话语,而后迎亲的队伍中就会有人抛撒出些许包着一两铜板的红包,供围观的孩童哄抢,得一番热闹喜庆。
若是富贵些的人家,新郎或是会谦虚的回唱几句或是含笑不语。迎亲的队伍中抛撒出来的红包也是包了一两铜板的,但是红包的数量却是很多。有些人家还会在其中夹上些喜饼福糖果之类。
似定北侯府这般的门第人家,丢出来的红包数量都是相当可观的。因而准备抢红包的不止是一众围观孩童,还有许多的成年人。在听了那位女侠催要红包的话语后,无论会武功亦或不会武功的,个个都是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凤卿城面上的愉悦笑容换做了一片灿烂,“金倒是带了些,只是没来得及称数,不知够不够十万之数。”
随着他的话音,刚刚整理好队形的迎亲队伍中走出了十二名面目清秀的少年,扬手就是一片灿灿灼目的金雨。
有那接暗器的好手,摇摆着身体左抄右捞,瞬息就抓了小把在手中。在噼噼啪啪的声响中,张开手掌一瞧,只见满手的小金豆子。
人头攒动的街巷里,安静了一瞬。气氛随即空前的热烈起来。
什么才是京都第一纨。什么才是站在京都纨绔界之巅峰多年的男人。
这就是了!
娶个亲还要创出个败家新纪录来。
这样的纨绔再来上一沓该有多好!
前来送亲的江湖客们与围观的京都百姓一起进入了抢金豆子的狂欢中。那些文臣武官开始还自持身份的矜持了片刻,却终究也都挽起袖子笑闹着参与了进来。
十二名少年一面抛撒着金豆子一面随着迎亲的队伍行走着。在漫天铺撒的金雨中,婠婠的轿子出了这条街巷。
婠婠并不知道轿子外正下着一场金豆子雨,所以她坐的依然安稳。听得外面的喧嚣热闹,感受着轿子的行进速度。她的内心满是激动——虽然还没有撩到男神的心,但是男神的人就快要是她的了。
在婠婠的雀跃窃喜里,在京都百姓的争相围观中,轿子终于停在了定北侯府的大门前。
下了轿,迎接婠婠的是一只盛着清水的银盆。
这个礼节陶香黛与婠婠讲过。这是要新娘洗手掸尘,以示接下来仪式的庄严、纯净。
成婚的参拜仪式远比婠婠前世所知的复杂。不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然后夫妻对拜的那样简单。首先要拜家庙祖先,单单这一项就折腾了大半时辰。拜罢了祖先,还要依次拜过诸亲尊长。这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
时间磨费,礼仪规矩更是繁琐。这两项礼仪的始末居然都是要一人倒退行走的。进门时是要凤卿城倒退着行走,以一块玉笏搭着婠婠的手走进家祠。拜罢了出门,又要婠婠倒退着行走,在丫头喜婆的搀扶下以一棵同心结拉着凤卿城回房。
到新房中才行了夫妻对拜之礼。
倒着行走十分的不舒服,不过婠婠也是乐在其中。虽然隔着一层红盖头,但是这种走路的方法,全程她都是与男神面对着面的。想一想就好生的美好。
对拜之礼也是繁琐而讲究的。再次是好一番的折腾,终于婠婠头上的盖头被掀起来,出现在眼前的却不是凤卿城而是一只盛满了清水的大铜盆。
婠婠四下一寻,才发现凤卿城正立在自己的身侧,伸了手在另外一只铜盆中清洗着。察觉到婠婠投过来的目光,他微微侧过头便是一笑。叫婠婠好一阵的晕神。
晕晕乎乎中,婠婠在丫头、喜婆的服侍下洗了手。坐到一张摆满佳肴美食的大桌子前,与凤卿城一东一西对席而坐。
桌子不小,上面的菜色也是多的令人眼花缭乱。然而这只是一道仪式,真正叫两人吃进嘴的就只有一块肉。
夫妻二人同席而坐、同餐而食,共食祭祀过的牲畜身上的一块肉,便是同牢礼。一块小到还没有消食丸大的肉块入口,这同牢礼就算是完成了。有人立刻拿了一只绑着红绸、涂了金漆的葫芦过来。至二人跟前时,将那红绸子一抽,葫芦一分二成了两只精巧的瓢。
两瓣葫芦瓢中注入了些酒水,呈到两人手边。
酒瓢入手婠婠才发现,这个葫芦并不是被涂了金漆,而是整个用黄金打制出来的。
婠婠知道这是合卺礼,酒水会是苦的。夫妻共饮合卺酒,寓意夫妻合二为一,永结同好,同甘共苦。
婠婠不知道的是,行罢了合卺礼后要将盛酒的瓢或是对杯丢向地上。通常新娘要用力一掷,新郎则轻轻一抛。使得新娘的酒器落地后弹跳而出,新郎的落地后纹丝不动。这样一个跳,一个静止不动便是多子的好兆头。
这种求好兆头做法只有京都盛行,而陶香黛之前询过定北侯府关于仪俗的问题,得到的答复是依照北地的仪俗来办。故而这项环节陶香黛并未与婠婠讲过。
此时,婠婠一瓢酒饮完便听一旁的喜婆喊道:“夫人快些掷。使些力气。”
婠婠茫然的看过去。众人见她一脸的不明,便都出声提示起来。
“夫人请掷金瓢。”
“使劲儿掷!越大劲儿越好!”
......。
一个人提示尚不觉什么,当一群开始热情的提示,气氛就莫名的紧张急促起来。
这样一来,虽然婠婠还是一片的不明所以,但依然是依从着众人的提示,紧忙的、认真的使着大力将手中的金瓢投掷出去。
金光划过空中,只听难能形容的一声闷响伴随着一道石头的碎裂声响起。
众人追光循声的望去,只见精致的地毯绽裂开一个大洞,下面那块光滑平整的青石地砖上嵌着一只精致的金瓢,四周飞散些细小的碎石块。
那金瓢落地的现场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不管是不是习武之人,都知道击穿硬物远比击穿柔软的织物要容易。更何况,对于一般人来说,击穿硬物已经一件难于上青天的事情。而此刻,这位新嫁娘,这位定北侯府的新任侯夫人,就这样轻描淡写砸裂了软韧的地毯,将那金瓢掷没到青石地砖之中。
与众人不同,负责捡金瓢的那位喜婆倒是没有觉出震撼惊惧。此刻她的心中满满都是泪。——这要怎么捡?!就是拔,那也拔不起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