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小黑作坊的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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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江湖客们散落在大宋版图的各个角落里,涂画着各自不同的人生轨迹。或是仗剑策马或是醉酒狂歌,或是经历着一场至关重要的决斗或是得遇一位知己良朋......又或者是在思考着该要送些什么贺礼给明大娘子。
这些江湖客们都还不知道,在这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暮春黄昏里,婠婠和金十三蹲在汴京城中的一座两进院前,商议出怎样一个叫他们日后回想起来只恨不得剁掉自己手的计划。
在城门闭合前,金十三的马车架驶出了京都。
那舒适到一种极致的马车内,林砚笔直的坐着,恍如身在梦中。在他的身旁,是一脸激动、满眼干劲儿的金十三。在他的前方,马车驶向的地方是那个从前他只在说书人口中听说过的江湖。
是的,江湖。
那个充斥着快意恩仇、侠骨柔情,代表了自由自在的地方。一个不会有谁去在乎他身为平民还是官奴的地方。
明天,将不会有人在意他是将作林砚还是官奴殷辽,在他们眼中他就只是明月山庄的林先生。
在金十三的马车一路激情的奔往华山时,婠婠正涎着脸央明二爷停掉手中正在制着的解毒丸,改而先制那两样疗伤的药。
然而在明二爷眼中,什么也比不过这解毒药丸重要。他自是不肯答应。在婠婠酝酿着进一步的死缠烂打时,明二爷提起笔来唰唰写就两张方子,而后继续去炮制他的药材。
婠婠拿着两张墨迹未干的宣纸,当即就将这件事归类为是她家叔父机智。而不是她被钱财迷晕了头,想不到这正常人都能想到的变通之法。
新出炉的药方被婠婠慎重的交托给了金莺和锅铲。所需药材全部从药材铺里买了炮制好的成品。虽是如此,金莺和锅铲的日子还是格外忙碌了起来。招财每天要清理的药材残渣更是成倍的增长着。
刚入了五月,陶香黛便摇上了青竹骨柄的碧穗团扇。格外拉风的从她的牙行走到婠婠的小院中。
其实她的言行举止与往日并没什么不同。只是如今的她走在街上就自带着一种拉风的气质。认识她的人无论年纪大小,见了她都不会再喊她陶牙婆,而是都带着几分敬崇的唤她一声陶姐姐。不认识的人更是会拿一种崇拜的目光看她。
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傍上的是那位传奇样的天门总捕,京都人人惧畏的凶神夜叉。
进了门陶香黛便依着惯例将婚仪准备的进展报予婠婠。
因为林砚的离开,陶香黛的进展速度受到了些影响,不过依旧还是保持着飞快而稳妥周到的水平。
陶香黛喝了口茶水,润过说了半晌话的喉咙。又道:“一应事宜那几个丫头仆从都是清楚的,断不会叫大人摸不到头绪。”说着她又取出一本册子交给婠婠,“他们每个人的性情、过往都记在这上面。旁个倒都没什么问题,只这个珠鸾。”
陶香黛把那册子翻到某一页,双手推向婠婠身前,“当日从官牙将珠鸾买下时,她手有薄茧,料理花草也确是个行家里手。——但她却不是钱府娘子的粗使丫头。”
婠婠记得,这个被她改成珠鸾的丫头原是叫做绣杏,是前工部侍郎钱有道府上的粗使丫头。
陶香黛伸出手臂,隔着小桌将那册子翻过一页,指着那上面的一行字说道:“这个人原是钱府庶女。因有个青楼楚馆的老鸨点明买那些昔日的官贵娘子。钱家并无个有权银的亲戚,这样的人家自是那老鸨的首选。
当日钱家两个娘子都被旁人买了去,只还剩着一个庶女被那老鸨选了。
听说人到了楼里,还没三日便就香消玉殒。
我的手段门路都是有限,当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实难查清。但这位好端端活着的,确是那位钱家庶女无疑。”
若是没有更加离奇的缘由,事情的真相就是那真正的绣杏与这位钱家庶女掉了包。婠婠买的是会料理花草的丫头,管她原本到底是丫头还是庶女。反正钱家的丫头、娘子全部都是充入官牙的。买谁不是买。
即便以后被抖出来,那也是官牙的锅。
婠婠翻了翻了那册子,问道:“身契上的手印是谁的?”
陶香黛何等的玲珑,只这一句便就听出了婠婠的意思。说道:“身契虽是官牙一早就合下,但那印押皆出自珠鸾本人。”
婠婠点点头,向后翻看了几页转就问起了旁人的情况。陶香黛一一答了。
这些事宜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原本陶香黛是精心的打听了定北侯府的规矩,准备依着这规矩再统一的训练下那些人。到五月下旬里再将人给婠婠送来。但婠婠现在急缺人手。见一众事宜已然准备的差不多,便请陶香黛尽快的将人送回来。
陶香黛的原则是:总捕大人就是神。总捕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很快,那些丫头仆从就站到了婠婠的眼前。
婠婠在官牙里买了两家人并两个丫头,共计九人。再由陶香黛的牙行里挑了几个,按照定北侯府的门户凑齐了一套相当得宜的陪嫁阵容。
金莺是毋庸置疑的掌事大丫头,加上珠鸾、玉鸽、银雀凑成了四个大丫头。绿玉、红纹、青金、紫牙四个二等丫头。另有翡翠、琥珀几个粗使小丫头、几个长随、几位管事娘子、一位沉稳的内院管事、一位外路玲珑的掌事管家......。
一众人等分工明细,定位明确。然而在婠婠这里,他们统统成了坐在小板凳上闷头研粉搓丸的药工。
金莺和锅铲自动升级为小管事,她们各掌管着一张药方子,将制药的工序细化分类,两三个人负责其中一项,竟就弄出两条小型流水线来。
婠婠坐在窗前的小暖榻上,推开了窗子就见到内外两重院落的忙碌有序。
有序归有序,到底还是处处透着股不对劲儿。这些人都不是正儿八经的药工,着装也是五花八门。其间更是有个锅铲一面啃着大白馒头,一面将那些搓制好的小药丸子夹到模具里。
压紧,分模,倒出一颗颗带上花纹的成品药丸。锅铲只用一只手就做的行云流水,顺畅无比。
另一边的金莺正端着只小绣撑飞针走线着,时而的移开视线去关注诸人的手法、进度。
唔,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股小黑作坊的神韵。
不过说起来,她这本身就是个小黑作坊罢。